看到此情此景,凌康心内像被闷棍敲了一下,钝钝的疼,狠狠地瞥了一眼这郎情妾意的一对,一句话也没说,气得甩袖扬长而去。林冬儿还有些纳闷,这凌康脾气怎么越来越古怪。
凌康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营房,从内锁住门,坐在榻上,把小白兔抱在怀里,这只兔子自然不是四年前的小白,那个小白早已老死,可现在的小白依然是他倾诉的对象。他抚着小白柔顺的毛,伤心难耐,语气中透着不甘,嫉妒还有自嘲,“小白,你说我是不是很傻,自作多情了啊!”他说着长长地逸出一口气,心里闷得发慌。脑海里还是止不住浮现出第一次见到林冬儿时的情景,那个古灵精怪,冰雪可爱,又惹人怜惜的女孩子,当时就莫名一动,那正是他情窦初开的年华,自此,似乎并没有什么女子能够在他心里驻足停留。
他早早没了母妃,也无人管的了他。皇后虽然多次表
明要为他选妃,可他又是那么一个放浪不羁的性格,只说自己还没有玩够,皇后便也信以为真,不再提起。也许冥冥之中,他只想等着像冬儿一样温柔纯真的女孩儿出现。可是,佳人现在就在眼前,却离他咫尺天涯般遥远。
为什么?那么一个伪善无情的男人就值得你付出?
凌康生气,郁闷地想:罢了罢了,京城有多少大家闺秀仰慕于他,他这些年为老百姓做了好几件大实事,也算闻名遐迩,父皇对他赞誉有加,朝中大臣也对他另眼相待。天涯何处无芳草,他只要一点头动了娶妻的念头,世族贵女必定趋之若鹜,一个冬儿算什么。
林冬儿哪里知道凌康的别扭,她本不打算在凌啸渊的营房内停留,刚刚出了门,连波便叫住了她,苦着一张脸求道:“安大夫,请留步,将军为了这次战事,已经好几个晚上不曾睡觉了,我怕他熬不住,你能否寻个法子让他睡上一睡,也好养足体力指挥沙场。”
林冬儿一听也不禁担心起来,于是又返了回去,好说歹说地让凌啸渊躺在榻上为他针灸。她默默地看着眼前憔悴的男人,多少纷繁往事又一次涌上了心头,最后,她强忍着泪水咽进了肚子里。
她很明白,他们中间不仅仅有个老夫人这种障碍的存在,她那小妾的地位就注定她一辈子翻不了身,既然已经换了身份,现在也活得自由自在,何必要回到过去?即使再让她选择一次,她也依然会离开。 而且,他似乎也早已忘记了她吧,这样很好,那个瑞王妃温瑜嫣也有孩子了吧,说不定李美人也生了孩子。她本就是个多余的,安鹰也是多余的。
“你会按摩吗?帮我揉揉太阳穴。”
林冬儿正想着心事,忽地听到凌啸渊这么说了一句。她就把重新拿起准备缝补的衣袍又放了回去,慢慢走到他的身边,轻轻地给他按摩起来,她故意表现得有些生疏,并说道:“将军,小人不太会按摩。”
凌啸渊只“嗯”了一声,静静地躺着,少言寡语,林冬儿也没话可说,默默地为他揉着,渐渐的动作就娴熟了不少。凌啸渊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奇怪地扭头看了她一眼,怔了怔,眼光又变得晦暗,复又躺了回去,随着林冬儿小手轻柔地摁压,呼吸平稳,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林冬儿看着他的睡颜,禁不住摸了摸他头上的白发,又摸向他额上那深深地犹如刀刻的纹路,眼睛又掠过了他那突出的颧骨,再一路向下,看到他那粗糙的骨骼分明的大手,静静地交握在胸前,完全是一种放松的姿态,睡容安详,也许是太累了,竟然对她没有丝毫防备。
林冬儿深深地又看了他几眼,正待要退出去,眼角的余光
突然瞥见了他衣襟处露出的一点翠绿的色彩,定睛再仔细看去,她不禁呼吸急促,慢慢地伸出手把那翠绿的东西摸了出来,果真,是自己过去经常带在头发上的碧玉簪。林冬儿的手颤抖着,不知什么时候眼泪早就挂在了脸颊上。
“王爷。”她心内叫着,“你从哪里寻到了这枚簪子。”
正落泪的中间,连波走了进来,看到林冬儿手里的簪子,马上说道:“你快放下,这是将军最珍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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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珍贵的东西?”林冬儿听到这句话,不禁泪眼婆娑,看来王爷并未忘记她,她捧着那枚碧玉簪,又喜又悲,那一刻是多么想把昔日的夫君摇醒,与他相认。这么想着,手就不自觉地伸向了凌啸渊的臂膀。
连波却已经一个跨步奔了过来,粗鲁地把林冬儿拎到了一边,看着这位安大夫神情如此古怪,居然哭上了,那样子真是丑陋之极,便横了她一眼,把碧玉簪一把夺了过去,低声斥道:“安大夫,你胆子也太大了,私自动将军的东西,到底有何居心?”
林冬儿忍着泪水摇了摇头,喃喃地回了一句:“我只是觉得有些熟悉。”然后便一扭身跑了出去,一气跑到了山头,呆呆地坐在草地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暖风轻吹,逐渐风干了她的泪,也吹醒了她的神智:相认了又如何?难不成回去再做小妾,地位卑微,忍气吞声,任人宰割,不,死也不会那么做。她不是没有幻想过受王爷的庇护,可与他的雄心壮志比起来,她这个小妾又是那么的微不足道,连给她买了宅子都怕被参不让她住进去,她不是不怨。
想到这些,林冬儿又平静下来,依然坚定自己最初的想法: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不要再与他有任何牵扯。
接下来的几天,她就开始专心致志地配置“翻倒肠”的毒药以及解药。这件事做得很隐秘,凌啸渊专门给她辟了一间药房。林冬儿就在里面暗无天日,仿佛闭关一样地工作,只有凌啸渊才能入内,他们交谈很少,即使三言两语说几句话,也只限于工作。
凌康卯着劲,前几日下定决心要忘掉林冬儿,最后还是忍不住以监军的身份,和凌啸渊一道进药房探视了一番,他看到她忙忙碌碌,望向他们时,那淡淡的眼神无波无澜,心内又起了涟漪:瑞王就在眼前,冬儿似乎也没有对他特别热切啊!转而再想:冬儿为什么要以这副丑模样示人呢?那分明就是不想让瑞王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嘛。 也许她一直都在躲着他!
糊涂,凌康一拍自己的脑门,瞬间又兴奋起来,还真是傻了,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出,胡乱就吃了干醋,幼稚。他暗暗地骂自己,不禁想:那既然冬儿不愿意认凌啸渊,这可不正是自己的机会?他决定一旦林冬儿得了空闲,就要彻底地和她谈一次,最好能说服她和他离开。
经过二十余天的实验,林冬儿的毒药和解药配置成功,用于实验而死的野兔就地焚烧掩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这其间,凌啸渊又以声东击西的方式打了一个小小的胜仗。这时朝廷的武器装备也已运到,有喷射火药的装置,也有可以连发羽箭的机关,这些都是凌啸渊参照虏来的敌军武器,自
己动手经过改良的,威力自是比敌军的武器厉害。
人和马匹饮用的水源已经悄悄投放了翻倒肠的解药,专有那么十几匹老瘦弱的母马被挑拣出来,喂上了毒药。某一天凌啸渊亲自打开城门,带领一个小分队,去偷袭敌军的粮草,很轻易地被敌军发现了,然后他们弃马而逃,敌军将马俘获,那十几匹马当然就成了毒引。
万事具备,只待时机。
等待的日子,林冬儿有了空闲,凌康便把她请进了自己的营房。看着她那张黑白花的丑脸,越看越别扭,好歹是个漂亮的女子,哪能这么不顾惜自己的容貌,他决定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她的肤色变回去。
“安大夫,请坐。”凌康客气地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一副对待上宾的态度:“安大夫这几天一定累坏了吧,来人,给安大夫上茶。”
林冬儿微微地有些排斥凌康,她总觉得这家伙不安好心,虽然知道他是个很善良的人,可那笑容时常透着一丝邪气,让她有些不安,于是欠着身子立即推却道:“谢谢梁王,我不喝茶。”
凌康一听就来了气,声音便沉了几分:“本王敬你酒你不喝,敬你茶你也不喝,安大夫,你还真是不把本王看在眼里啊,未免也太过狂傲了,如果凌将军敬你茶你喝吗?”最后一句话,声音更是冷冽,他就是堵了这口气,不发就闷得慌。
林冬儿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分,遂马上福礼道:“梁王严重了,小人只是刚才不渴而已,如今倒是有些口干。”说着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做做样子,也算承接了凌康的一番美意。
凌康这才缓和了神色,按照原定计划,旁敲侧击地和林冬儿谈起了一些往事。
“安大夫似乎对本王有些戒备。”凌康看着林冬儿,缓缓说道:“可我看见你,却总能想起一位故人。她是个美丽温柔的女孩子,有一手好绣活,绣得那鸳鸯就像是真的一样,无人不夸。她身世可怜,地位卑微,却很要强,一心想做医官,我很佩服她。可惜,她却突然消失了。”
林冬儿听到这话,心神一动,这明明说的就是她,不由拿起茶杯喝了好几口水才稳住了慌乱,也不敢对上凌康那咄咄逼人探究的眼神,心想:难道他发现了什么?也许是出于紧张,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明显燥热起来,一时之间顺着额头流下了好多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