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喜诧异地问道:“才买二十斤?那不是才几条?这鱼可是有四斤多重哩。”
金掌柜一想也是,就笑道:“你这小鬼头,甭说了,我就买十条吧,也不管多重—称多少是多少。八斤,你去菜市跟张叔说一声,今儿甭买鱼了。”
大堂里一个清秀的小二答应了一声,出来对来喜笑了笑,往街道一头去了。
这里来喜称完鱼,金掌柜让人结了账,郑长河才赶着牛车继续往集镇后街走,到那些大户人家的门口兜售鲜鱼。
因为起鱼塘的时候,小一些的全部放回去了,逮上来的无论是鲤鱼还是鲫鱼,都是算大鱼了。
比如那鲫鱼,一般大的也就几两重,可是郑家几两重的还养在鱼塘哩,这捞上来的都是六七两重的,当然好卖了。
卖到最后,剩下的鱼虽然不错,不过是死的,价钱就要低一些。
大部分买鱼的人都很好说话,也有那难缠的,比如这位穿着花绸袄子的大婶,也不知是谁家管家娘子,又或者是厨房的买办,皱着眉头指着那篓子里的鱼,说道:“都死了,还要十六文一斤?这不是坑人么?”
嘴里这么说着,手却在篓子里翻个不停,捡起这条瞧瞧,扔下;又换一条,又扔下。
郑长河听了生气,还没等他开口,就见来喜直跳起来,冲那婆娘嚷道:“嗳哟!我说这位大婶,瞧你这样儿,就知道是在大户人家干活的——平日里啥没见过?这鱼多鲜亮,这么大,虽然死了,可是那也要瞧是怎么死的哩。”
花大婶傻眼:“咋死的?”
连郑长河也傻眼。
来喜道:“要是天暖和,逮上来用水养着,它能死么?还不是活蹦乱跳的。可是这么大冷的天,一个照应不好,不就冻住了?其实肉还是新鲜的很,不信你瞧瞧这鱼鳃。况且这死鱼也是有区别的,热天的死鱼能和冬天的死鱼比么?死了好几天的鱼能和刚死的鱼比么?当然是不能比的——早死晚死差别大着哩!”
他一套死活理论说出来,斜眼瞅着那花大婶,一副“你咋连这也不懂哩”的样子。
花大婶被他绕得头晕,况且大清早的,听他说了半天“早死晚死,冬天死热天死”的话,也忌讳,又见周围好些人围着,便忍着气道:“好啦好啦,给我称两条。甭嗦了,大清早死呀活呀的,说了半箩筐!”
来喜便动手称鱼,嘴里犹说道:“这么好的鱼,你当是随便能买到的?要不是死了,能卖这个价?刚刚清辉酒楼就买了四十多斤活鱼,鲤鱼二十文一斤,草鱼和鲫鱼十八文一斤,都不还二价。他酒楼一天也用不了那些鱼,想着再碰见这样大的鱼也难,所以特地买了养起来慢慢用。若是热天打鱼的人多,或是年底起鱼塘的村子多,那鱼就好买一些;如今你去菜市瞧瞧,哪里找我这么好又这么便宜的鱼?那几两重的鱼有啥吃头哩!”
周围的人听了连连点头,不少人就上来,你称一条,他称两条,弄得那个花大婶十分犹豫,想着要不要再买一些哩?主人家也不宽裕,外面看着光鲜,这日子还是要算计着过的。这鱼是才死的,新鲜的很,多买些明儿就不用买了。于是,她又称了两条鲢鱼——鲢鱼只要十四文一斤。
看着空荡荡的木桶和篓子,再看看麻利地收拾称盘的来喜,郑长河愣了半晌,好一会才对他展开一个笑容道:“来喜,你可真能耐哩!走,姑父请你吃包子去。”
来喜呵呵笑着点头道:“嗳!那就让姑父破费了。”两人便赶着牛车去吃早点。
两人到那面点小摊上,要了两碗馄饨,又买了几笼包子,坐下吃了起来。
郑长河吃着那包子,觉得味道好,心想待会买些带回去,给菊花跟她娘吃。正想着,来喜说道:“姑父,往后你们不能这么卖鱼了。”
郑长河急忙咽下嘴里的包子,奇怪地问道:“为啥?这不是卖得干干净净么?”
来喜喝了口馄饨汤,舒坦地吸了口气,对郑长河道:“这也是凑巧,这两天天不好,卖鱼的就少。这鱼又大又好,你该平日里隔三岔五地用网子网起来卖,用水养着,活蹦乱跳的,也容易卖上价;到冬天清鱼塘的时候,剩不了多少大的,就少卖些,也不容易跟起鱼塘的人碰一块。”
郑长河听了点点头道:“嗳!这是个主意。卖活鱼好。今年那鱼塘还小,才捞了这么些鱼,要是捞的多了,怕是不容易卖。平日里用网子网些大鱼送给清辉酒楼,也不用咱这样拉着鱼到处转了。”
来喜笑道:“就是这个话。”
吃完了,郑长河又让卖包子的给包了两笼包子带上,这才和来喜一道离开。
第二百四十八章认真地谈恋爱
快到晌午的时候,天空飘起了细细密密的雪花,落地就融了;可是不大一会,这小米雪就慢慢地转成了雪片,干爽的地方很快就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屋顶和树梢枝头也渐渐地变白了,这并不厚实的浅浅一层,让田野和村庄显得轻灵、柔和。
可是,在福喜杂货店等候青木的郑河却无心欣赏这雪景,他焦躁起来,皱着眉头对来喜道:“咋青木还没回头哩?他跟我说好了不在外婆家吃饭的,要是他说了在外婆家吃晌午饭,我早就先走了,哪里用得着等到现在。”
来喜看着姑父不耐烦的样子,忍着笑心想,要不是我帮忙,你说不定还在菜市卖鱼哩。
当然不用等到现在,因为你自己也根本没回来。
不过这话他是不敢说的,只对郑长河道:“姑父,你急啥哩?青木好容易过去一趟,别人倒还罢了,他不得瞧瞧表么?”
郑长河听了这话,想了一下便笑了。
瞧自己都糊涂了,这么大的年纪,咋就忘了自个年轻那会儿,刚跟娃他娘定亲的时候,不也是老喜欢往刘家塘跑的么!青木可是比自己好多了,今年也没去过两趟刘家塘。唉!都是家里太忙了。
想通了,他便定下心来等着,下这么大的雪,他也舍不得自己先走,让儿子一个人走路回家。
他笑呵呵地对来喜说道:“准是你奶奶留他吃晌午饭哩!”其实他心里想,说不定是亲家留着吃晌午饭哩。
来喜刚要说话,就见门外的风雪中来的不是青木是谁?带着竹斗笠,挑着一担竹筐,仿佛从斜飞乱舞的雪幕中挤了出来,他忙道:“姑父,表哥来了,没在那边吃晌午饭哩。”
他也有些佩服青木,这刘家塘又是外婆又是舅舅,还有个定了亲的媳妇在那,青木却只打了个转就回头了,连饭也没吃,要是他可不成。
郑长河先是等儿子等得心急,如今见他冒着飞雪,连饭也没吃就赶回暴了,又心疼的不行,急忙冲出杂货店,迎着青木问道:“青木,你还没吃饭吧?”说着就要仲手去接过担子。
青木忙摆手,直接把担子挑进店铺放下,摘下竹斗笠,笑着对紧随进来的郑长河道:“我吃过了。爹,你饿了吧?舅母煮了鱼,还带了好些菜来,让你跟来喜吃哩。”
来喜闻言喜出望外:“嗳哟!我还想着晌午咋应付哩。往常只有我自个,胡乱吃点都没事;今儿姑父来了,我也不好让姑父跟着吃我煮的饭菜。谁晓得你就来了。我娘煮的菜可比我煮的好吃多了。”他是真的松了口气,刚才差点都要到小酒馆炒个菜端来,又怕姑父说自己乱花钱。
郑长河搓着手笑道:“嗳!我还想着再多忍一会,赶紧回家就有吃的了哩。”
青木一边从竹筐里往外端饭菜,一边皱眉对他道:“那不饿晕了?爹也真是的,不是刚卖了鱼么,就跟来喜去小酒馆吃一顿,也花不了多少钱。”
郑长河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笑道:“我是觉得在哪吃饭都不如咱家里的饭菜好吃,不是为了省钱。这一下雪,我就特想吃菊花做的青菜炖豆腐,再把肥肉炸出油来,炸得焦香倒进去,用炉子架着,吃了身上热乎乎的。”
来喜听了咽了下口水道:“怪道姑父一点也不急,心里光想着菊花妹妹烧的好菜了。我催了两回去吃饭,他总说等回家再吃。”说着端了饭菜去厨房热。
这里青木无奈地看着自家老爹,心道菊花做的饭菜是好吃,但你也不能这样惦记吧!否则等妹妹出嫁了,难不成还要回来帮娘家煮饭,或者你干脆去女婿家吃?
不过,他脑海里马上浮现刘云岚的身影,心里甜甜地想道,云岚做菜也是很好的,想必能让爹娘满意;就是菊花也能放心,不然依照妹妹那性子,肯定做各样东西都是两份——一份送娘家!
他想着先前外婆暗示刘家,说郑家有意明年底就把云岚娶过去,刘家人也没表示为难,云岚虽然大方,听了这话也是娇羞满面,那心底就柔软起来。
吃过饭,爷俩冒着大雪赶着牛车回到家,晚上郑长河果然就吃到了菊花做的青菜炖橡子豆腐。
寒风到了傍晚就停了下来,只余漫天的大雪浩浩荡荡、飘飘扬扬地往下落,天地间一片壮观的景象,甚至侧耳倾听,都能听见那细微的簌簌声。
这样大雪的日子,若是以往,只要没要紧的事,菊花一家人肯定是窝在家里不出门的,烤烤火,闲话几句察常就去睡了。可是,如今张家搬来了,左右隔壁也多了好阝居,这下雪天也不甘寂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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