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陆小凤遇见这种事,自然是赌上几把,拿到一万两赎人,顺变多撒一些银子,只当揍得赌场和青楼的打手生活不能自理的医药费。
现在是花满楼遇见这种事,他不必劫人、不必赌,因为江南花家本来就是富甲天下,花满楼没有一万两,花家有。
花家上下有十分疼爱这位花七公子,他从钱庄里拿一万两自然不是什么大事,况且这钱也是救人的钱,事后告诉花老爷,花老爷又怎么会怪罪?
因为是和花满楼一起遇见的这件事,所以叶秀珠自然不必月夜救人,只需和花满楼去一次钱庄拿一万两就行了。
大概是看着钱来得太快了,老鸨自然要耍赖提高价钱。
花满楼只是温温一笑,把手中的茶盏放到老板面前的青石桌上。
茶盏一半陷入石桌之中,石桌只凹下去一个槽,茶盏没碎,石桌上面也没有任何裂痕。
只有内功如火纯青的人才能拿捏好这样的力度,拍碎石桌不难、捏碎茶盏也不难,难的是嵌茶盏于石桌中,茶盏无恙、石桌没有一丝裂痕。
然后花满楼温声道:“现在一万两够了吧?”
就算是女支院杀手连锁经营的老板,看见花满楼这一手功夫都要思索一下自己的斤两的。
更何况眼前的老鸨只是一家普通青楼的老板,不是青
衣楼的老板。
她自然吓得面如土色,颤抖连连道:“够、够了,大爷的钱自然够了;小的、小的这就把卖身契交给大爷。”
老鸨交出卖身契,却是叶秀珠接的。
被卖女儿的父母正要磕头感谢,叶秀珠却对小女孩的母亲道:“你让他给写你封休书,从此你带着孩子过,我便把这孩子的卖身契给你。”
那妇人没想到叶秀珠这个说,颤声问:“姑、姑娘,你在说什么?”
叶秀珠道:“他能卖你女儿一次,自然能卖她第二次;他今天能卖了你的女儿,明天自然能卖了你;如此,你还要和这样的男人过下去吗?就算不为你自己,为了你的女儿你也要离开这个男人,重新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那妇人听完叶秀珠的话,脸色愈发变白,半晌,她才艰难道:“可是,我既然嫁给他,就已经是他的人了,离开了他,我怎么活?他是不好,但是他这次已经得到教训了,下次、下次一定不敢这么对我们母女了,所以求姑娘把丫头的卖身契还给我们,让我们一家团聚吧!”说完,就给叶秀珠猛磕头。
那赌徒父亲可能见了花满楼露的那一手怕了,不敢说话,只敢瑟缩到一旁,倒是围观的人见此纷纷说道:
“人多说劝和不劝离,哪有这么逼人休妻的,这是什么人嘛!”
“就是,拿着别人的卖身契要挟,拆散人家一家,真缺德呀,这算哪门子的行侠仗义?”
“还有一个女人家家的,不在家里读女戒练女红,抛头露面、乱嚼舌根,将来嫁人后也一定是个搅家不贤的多事婆娘,谁家人教养出的这么少教的丫头!”
叶秀珠闻此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将小女孩的卖身契叠起装在怀中,拉起小女孩的手道:“我们走吧。”
那妇人见此连忙抱住叶秀珠的腿道:“姑娘,你,你这是干什么?要把我家丫头带到哪里去?”
叶秀珠道:“孩子是我们花钱赎回去的,自然等于老鸨又把孩子买给了我们;你们已经把孩子卖了,孩子的将来自然和你们没有半点关系,所以你管得着我把孩子带到哪里去吗?”
那妇人忙道:“可是花钱赎我家姑娘的是这位公子呀。”她又向花满楼磕头道:“求公子成全,让我们全家团聚!”
花满楼只是叹息道:“情况如此,我又怎么能把孩子留给你们?”
他扶起跪着的妇人道:“不过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这个孩子。”
那妇人还想说什么,花满楼和叶秀珠却已经带着孩子施展轻功离去。
☆、人在江湖
小女孩被花满楼带回花家安置。
本来花满楼是出来闲逛几日,中途遇见这种事,就带着小女孩提前回家了。
叶秀珠却想再多待些日子,然后回峨眉。
前世看香港徐克拍的两部关于东方不败的电影,一袭红衫、肆意自在的东方教主给她的震撼是难以名状的。
现在想起,她更震惊于东方不败的那就话:
“谢谢你们,让我明白的做普通人的无奈。”
第二部中,东方不败堕崖未死,令狐冲早已弃他而去;她纵使武功再高,却身无可恋。当时她觉得武功权势不能让她开心,对她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恰好遇见一群青楼女子,便佯装普通人,和她们一起零落漂泊。
她是过了一段没有血雨腥风、尔虞我诈的平静的日子,可他随手就能解决的二流高手,就能主宰着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的命运,弱者只是强者的附属品;遇见武功稍微高一点的人,普通人只能身不由己,只能是胜者的战利品、玩物。
所以最终,当胜利者带着一群女人离开时,东方不败说出了:“我该谢谢你们,让我明白了作为普通人的无奈。”然后拿起宝剑、穿上红衣,继续做他那个任我逍遥的东方教主。
今夜,叶秀珠如同东方教主一般,不,应该是她又一次体会到了普通人的无奈。
第一次有这种体会,就是铁鞋大盗想要灭她满门的时候。
也许父母那时也恨自己是个普通人,所以才那么轻易的被铁鞋大盗杀害。
这15年来她一只在想,如果没有铁鞋大盗,她像一个普通的江南女孩一样长大,不用经历江湖的血雨腥风,那有多好;可现在,她明白了,对于兔子,老虎和狼都能置它于死地,所以老虎和狼对它又有什么区别;同样的,做普通人有普通人的平静,却也有普通人的无奈,即使没有铁鞋大盗,也有其他普通人无法抗衡的东西。
比如出嫁从夫、比如世俗礼教,一个普通的男人再凶恶自然也是不及铁鞋大盗凶恶;可若是这个普通的男人做你的丈夫,日夜折磨你,对于你来说,也许还不如当时便被铁鞋大盗一刀杀了来得痛快。
即使没有铁鞋大盗,她就算父慈母爱,婚姻也是不能自己做主的;嫁错了人是折磨一辈子的事;更何况,漫漫人生,就算父慈母爱、丈夫疼爱、姑嫂和睦、婆媳融洽,只要很倒霉的出现一件她无法抗衡的事,她的人生,便能一下子堕入深渊。
现在的人生虽仍然不定,但是她手中有剑,手中有能保护自己的剑,自然会比较安心点。
如果以前,她还未少年弟子江湖老而感慨,因为落入江湖而羡慕闺阁女子的宁静,那么今夜过后,她便是说什么也不愿做一个普通人,尤其是做一个普通的女人了。
她依然羡慕普通人的宁静,却不愿承受普通人的无奈;她宁愿对明知不可战胜的对手亮剑拼一拼也不愿毫无自保能力的让人随意践踏。
所以再见,普通人,她注定是峨眉派的叶秀珠。
纤纤素手握紧长剑蓄势待发。
她感到有人接近她住的房间。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冲进了她的房间,说了一句姑娘我梦不能在这里躲躲,就倒了。
叶秀珠先出手点了那人的穴道,又为那人拔了拔脉。
她先叫小二打些热水来,这么晚了,自然要多给小二几两碎银,再把那人扶到床上,脱下他的沾满血的长衫,等小二的热水来了,她先用干净的手绢擦拭那人身上的伤口,给那人涂上伤药;又拿出疗伤的药丸喂那人服下,然后坐在床边静静的等那人醒来。
一个医术不错的人摸摸脉搏,不仅能看得出你是否受伤,还能看得出你武功如何。
因为练武之人可以调整内力、减弱呼吸、减慢血液流通、减弱脉搏跳动,但是他不可能改变脉搏本身。
习武之人的脉搏和平常人不同,高手的脉搏自然也是不同。常人的脉搏和习武之人比起来自然绵软些,高手的脉搏,摸起来就比一般人韧一些。
当然,不精通歧黄之术的人自然是摸不出来的。
叶秀珠和师门擅长医术的师姑习医十多年,自然能摸得出。
她一摸脉,便知道这个人应该是武功高于她的高手,而且十有八九根本没有受能让他如此昏迷不醒的伤。
那人虽然微脉搏微弱、心跳很慢,可他身体内检查出的内伤和气血淤积,根本不会造成那么他现在那么严重的伤势。
除非是他真的是中了什么以秀珠的医术没有检查出的奇毒,否则,以手被水果刀滑了一下用创可贴包一下就好的伤显示出做了大手术需要静养的效果,绝对有问题。
所以刚开始,叶秀珠怕其中有诈是先点了此人的穴道才查看此人的伤势的,发现十有八九是个局之后,叶秀珠索性解开那人的穴道,按按那人设计的一般为那人疗伤。
既然是冲着她来的阴谋,不先随着他的心原来,又怎么能引蛇出洞呢?
第二天,天面泛白,那人悠悠转醒,说道:“水。”
叶秀珠端了一碗水给他,他喝罢,看着叶秀珠说:“姑娘是谁,这里又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