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小姐,您怎么没休息好呢?!”秋菊一惊一乍道,老夫人请来的梳妆妇人笑着“三小姐定是昨夜有些兴奋,没有睡好。”
敬善迷迷糊糊,兴奋倒是没有多少,多的是隐隐的胆怯,天不怕地不怕倒是怕了成亲。
敬善被拉去沐浴,洗干净后,被按在镜前,妇人手脚麻利的给敬善绞面,又快又利落,完全没给敬善哀嚎的机会,可就是这一绞面,倒是让敬善精神了起来。
妇人给敬善脸上擦上吼吼的香膏,像是粉刷墙壁般扑上几层白粉,接着描眉涂脂。
化妆完毕后,下人送来衣服,大红色的喜袍,十分喜庆,黄色的大衫,两领直下一尺,间缀三颗纽子。后身长于前身,行则摺起,末缀着两颗扣子,纽在掩纽之下。并列两条的霞帔,尖端缝合,垂在身前,挂坠子,平端收纳进刺绣大衫身后三角形兜子内。深青为质,织金云霞龙文,装饰以珠。红色的鞠衣,胸前后背绣着一样的银龙纹,相衬上东珠,金绣团纹四襈袄子,配涂成青色上红线袋子。黄色的缘襈袄子在金彩色云龙纹红领褾襈裾显得十分耀眼。一身衣服穿了好一会儿,十分繁琐,敬善顿时觉得身上重重的。
站在铜镜前,敬善仿佛看见了另一个女子,与自己做着一模一样的惊讶表情,妍姿俏丽,艳如桃李,原来自己还可以这样。
“原来我的善姐儿这么美。”老夫人慈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敬善回过头,露出娇羞之态,“祖母。”
老夫人由李福家的扶着上前,“来,祖母给你梳头。想当年你大姐姐成亲的时候也是祖母梳得头发呢。”
敬善坐回梳妆桌前,老夫人一手拿起梳妆桌上的桃木梳子,一手轻轻抓起敬善漆黑如墨的发丝,嘴里念叨着“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老夫人手里握着敬善的发丝久久没有出声,随后把手中的梳子交给梳妆夫人,“给三小姐梳髻吧。”说完便离开了,苍老的身影似乎有些颤抖。
看着老夫人的背影敬善的眼睛有些湿润,“小姐不能哭,哭了妆就花了,又要重新化。”敬仰了仰头,让眼泪倒流回去。
妇人勒紧了敬善的头发,轻松就给敬善梳成了一个髻,然后接过丫鬟举着的托盘中的凤冠,戴在了敬善头上,敬善明显感觉到头上重了许多。凤冠饰一金龙、翊以二珠翠凤,皆口衔珠滴,前後珠牡丹花、蕊头、翠叶、珠翠穰花鬓、珠翠云等装饰,有金龙二各衔珠结挑排,可说是琳琅满目。
缨络垂旒,玉带蟒袍,百花裥裙,大红绣鞋,一抹浓艳满身喜庆,为的就是让敬善感到成婚的那份幸福,真可谓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之后的流程敬善都是在糊涂中渡过的,只记得身上被挂了好多首饰,吃了燕窝红枣粥,听了许多吉利话。
不知是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喧闹,迎亲队伍上了门。
李容夏一身大红喜服,高头大马,面前的门却始终没有开,只听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徐敬礼身为探花早就想与这个状元过招,遂问了个难题,只听周围吸凉气的声音,不过状元不是白当的,李容夏一席完美答案让周围赞扬声不断,几个问题问下来,李容夏倒是一点也没含糊,全部答上来,无奈之下,徐府的大门只有打开让新郎官进门。
老夫人今日一袭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衫,看着像自己叩首的李容夏神情慈祥,笑着接过他敬来的茶,递过去一个沉甸甸的红包,这个孙女婿终究是自己满意的。
徐嗣安嘱咐了李容夏要照顾好善姐儿之类的几句眼角有些泪光,二夫人心里虽不爽快却也带着倦容说了几句体面话,等所有礼都结束,盖着盖头的敬善由媒婆领着走进正堂,李容夏听着徐嗣安一一嘱咐敬善,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自己的新娘。
最后拜别的时候,老夫人终于没有忍住,在自己身边承欢的小丫头终于嫁人了,拉住敬善的手。
敬善在盖头下看见那只苍老的手,感受那手传来的温度,鼻头一算,泪珠子落在交握的两只手上。
老夫人见吉时已到,收回手,颤抖道“要好好过日子。”
敬善心里十分难受,像是在心上打翻了茶杯,努力低着头,以免自己的眼泪弄花了妆,最后重重的点了点头,跟着牵引自己的人慢慢走去。
老夫人心中默叹,以后不只是徐家女,还是李家妇了。
☆、47四十七
敬善由敬礼抱上轿子,八人杠抬的大轿,宽敞的轿内珠翠装点,描金绘彩,敬善座下放一只焚着炭火、香料的火熜,隐约能感到它的温度,花轿的后轿杠上搁系一条席子,俗称“轿内火熜,轿后席子”。轿子被抬起来,敬善却感觉不到太大的晃动,行进甚是平稳,外面炮仗传来,还能听见茶叶和米粒扔在轿顶的细微声音。
鼓乐喜炮,笑议生夹杂着,敬善心里也复杂着。
与平时去李家一样,不过两顿饭的功夫,就稳稳地落了轿。外面又响起奏乐,鞭炮声,与刚才的而不同,一个为送亲,一个为迎亲。
停轿后卸轿门,一个胖乎乎的小手伸进轿子里,出现在敬善的盖头下,敬善微微一怔,便想起来这就是婆子说的五六岁盛妆幼女充当的出轿小娘,目的是迎新娘出轿,那胖乎乎的小手手微拉敬善衣袖三下,敬善才从轿子上下来。
敬善出轿门先跨过一只朱红漆的木制“马鞍子”,又走上红毡,由喜娘扶着走到喜堂的右侧,虽然盖着盖头的敬善完全不知道东南西北。捧着花烛的丫鬟将李容夏带喜堂站左侧。
赞礼者道:“行庙见礼,奏乐!主祝者诣香案前跪,皆跪!上香,二上香,三上香!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赞礼者接着赞唱:“升,平身,复位!跪,皆脆!升,拜!升,拜!升,拜!跪,皆脆,读祝章!”
由一个十三四岁小儇跪在右侧拜佛凳上读毕,赞礼者又唱:升,拜!升,拜!升,拜!三跪,九叩首,六升拜在众人的祝福下完成,然而作为新娘的敬善却是糊里糊涂,犹如一只木偶。最后赞礼者唱“礼毕,退班,送入洞房!”敬善才在一阵头晕目眩后得以解脱。
却不料这洞房里比喜堂还要吵,敬善被按在大床上,厚厚的锦被下撒着许多桂圆,花生,女眷们莺声燕语,一阵笑闹。
李容夏从喜婆的手中接过一杆红绸缠的乌木镶银角的秤,小心翼翼掀开那红艳似火的大红盖头。
一张浓妆艳抹却依旧透着清丽不俗的脸出现在李容夏眼前,凤冠霞帔,珠环翠绕,徒添一抹高贵,那美让李容夏都为之一怔,屋里的女眷们也都夸着新郎好福气。
丫鬟上前夹了一块饽饽,放在敬善嘴边,敬善小小的咬了一口,喜娘问道“生不生?”
敬善微微低头,脸更红了起来,娇声道“生。”
喜娘掩面笑起来“各位太太奶奶可都听见了,新媳妇儿说生,将来定能枝叶繁茂,多子多福。”婆子端来一个红漆木描金海棠小圆茶盘,上面放着一对鸳鸯纹青瓷小酒杯,喜娘上前递上了两只酒杯,李容夏坐在敬善旁边,两人手臂相交,喝下合欢酒,敬善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脸在厚厚的脂粉下能瞧见红了起来,倒别添一番妩媚的风味儿。
女眷们叽叽喳喳了一会儿,才退了出去。
外面也喊起来,要李容夏出去陪大伙喝酒,身为新郎李容夏也不好托辞,只是轻轻拍了拍敬善的肩膀,“若是晚了困了就先睡。”语气中满是温柔,敬善轻轻点了点头,李容夏起身,临走吩咐了一句“照顾好少奶奶。”
是啊,不是徐家三小姐了,而是李家少奶奶了,不过一个黄昏,就变了这么快,面对自己的也是不一样的生活,敬善看着李容夏的背影离去,吩咐了一句“帮我把凤冠霞帔换下吧。”
喜娘赶紧道“是,少奶奶。”
“少奶奶您可饿了?要不要吃点东西?”秋菊也跟着改口,担忧的问道,累了一天小姐那身子骨恐怕真承受不来,敬善咬了咬头,胃被那酒辣的什么也不想吃,“不用了。”
换下凤冠霞帔,敬善就被丫鬟带到早已准备好的浴桶边,“这是?”
“少爷说少奶奶今日定是十分疲乏,吩咐我们准备的,给少奶奶去乏。”丫鬟笑着道,像自己家少爷这般细心的男人现在真的很少了,没见过少爷特别对过哪个小姐好,原来是一直喜欢自己的表妹了。真是好福气的女人。丫鬟心里酸着,脸上却不敢表示出来,怎么说这也是自己以后的主子。
敬善由丫鬟扶着泡进了浴桶,适度的水温让敬善有种放松的感觉,“小姐,奴婢帮你捏捏肩膀吧。”
敬善微微“嗯”了一声,表哥果然周道,只是他一直都如此周道,周道的让人感觉有丝丝疏离,不知成了亲还是否有那种感觉了。敬善的确是累了,从早忙乎到了晚,还没有休息半刻,精神也一直处在紧绷的状态,打了个哈气,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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