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流默默吃了小半碗饭,做出食不下咽的样子,放下碗筷,静待对方开口。
果然,沈梦生温言道:“小生看小姐容貌举止都不像是一般人家出身,不知何故被葛先生拘禁。如若只是误会一场,小生愿做个中间人,说和一番,助小姐脱困。”
长流迟疑片刻,一咬牙,轻声道:“不瞒公子说,本宫乃是齐王,坐船南下治水,不想途中被漕帮所劫。”一顿,她猛然抬起一双明眸,看向沈梦生,接着道:“他们将我独自关在这里,随行之人一个不见。我心中……我心中实在怕得紧。”
沈梦生见她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颗颗晶莹滚滚而下,遂一脸不忍,道:“殿下还请莫要哭泣,小生定当竭力替殿下化解此事。”
长流缓缓收了泪,满怀希望道:“本宫全仰仗公子了。”心中却想:嘿嘿,听了本王的名号居然不大礼参拜。这考的是哪门子科举?既然想做官,如何眼前放着本王这么个位高之人却不知巴结。此人演技有待磨练。果然在漕帮待久了脑子容易进水。
“殿下请安心。小生去去就来。”沈梦生站起转身的一瞬间嘴角露出一抹笑。
熟料,还未待他这抹笑全然展开,已似萎了的喇叭花一般僵在嘴边。
长流出手如电一连点了他周身十一处大穴。听这厮方才的脚步声,武功应该比看门的还弱些,但她仍旧不敢大意。
沈梦生见她径自将手探入自己衣襟之中,满脸不可思议,倘若不是哑穴被封,只怕他此刻便要惊叫出声。
长流东摸摸西摸摸,很快从他怀中搜出一枚半截食指大的金印来。掂了掂分量,应是纯金打造。印身雕着一艘风帆鼓胀的三桅大船,印上刻着一个“漕”和一个“沈”字。
长流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堂堂一帮之主亲自来使美男计不嫌有失身份?!本王看你皮相不过尔尔。本王府中赛过你之人多如过江之鲫。”其实她哪来的面首,无非是故意拿话激他,出一口恶气罢了。不过长流见过的美人着实不少,别的不说,小王爷聂湛和洛轻恒那混蛋相貌皆是一等一的好。
沈梦生再看她脸上,泪痕已经半点不见,才知这位公主的眼泪便似码头的水闸,收放自如,直气得七窍生烟。
“咱们谈谈。你要是敢呼救,本王立刻用油灯烫花你的脸。”这厮既然来使美男计,想必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该当万分珍惜才是。
见沈梦生点头,长流立刻解开了他的穴道。不想他一开口仍是即刻喊出“来人!”两个字。
这一声听在耳中却异常沙哑,几乎卡在喉间轻不可闻,沈梦生不由暗自心惊。
长流厌恶地将油灯举高凑在他脸颊旁,让他感受到火苗灼热的温度,轻声道:“你想好了再说话。”她这一手独门点穴功夫可是从明錾堆在犄角旮旯里头,专门记载江湖上不入流的邪门歪道的册子上学来的。好处就在于让人既能说得出话来,又不得大声。
“你们绑了本王究竟打算干什么?”
“哼。我什么都不会说。你烫吧。”
长流心下不由一阵不耐,敢情这厮还真当她会怜香惜玉手下留情。王子病严重,得治!
刚要下手,忽然砰地一声,舱门猛然被大力踢开。瞬间天光乍泄,油灯被随即而来的一道掌风所灭。
葛彤劈手便将沈梦生捞过来挡在身后,朗声笑道:“恕老朽眼拙小看了殿下。殿下有话直接对老朽讲便是。”方才他不过去安排一些琐事,回到舱中便发现少主不见踪影,警觉之下立刻找了来。
长流不禁暗叹:可惜,每个阿斗身边都有一个诸葛亮。本打算以沈梦生为质,无奈葛彤武功比我高出太多。现下会武功的事已经暴露,却是更被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自作聪明的孔雀男其实挺多的。
订阅跟留言都下降得厉害,猫猫很伤心。是我写崩了么o(>﹏<)o
☆、讨价还价
这时候长流反倒镇定下来:“你们抓了本王,究竟意欲何为?”
葛彤替沈梦生解开穴道。沈梦生一得自由便上前一步,要在长流身上如法炮制一番。葛彤见状忙喝止道:“不得对殿下无礼!”
沈梦生不甘不愿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在一旁矮几边坐下生起了闷气,心里琢磨着怎么也得把场子找回来。
葛彤示意道:“殿下请坐。”说罢自己在长流对面坐下,接着道:“不瞒殿下,朝廷要剿灭漕帮。老朽此举也是迫于无奈。”心中却想:这位殿下的点穴手法甚是不俗,看来老夫需得多打起几分精神应付。
“是朝中谁的主张?消息是否可靠?”
葛彤极肯定地点点头:“漕运总督严遥已经连上三道奏疏,说漕河一带水寇已除,为患者唯有漕帮,奏请朝廷清剿。还说漕帮私自结社数万之众,以武犯禁,威胁漕粮的水路安全,乃是朝廷心腹大患。”
长流暗自腹诽:这说得没错么,你们连本王都敢绑,不是以武犯禁是什么。面上却不动声色道:“看来葛先生绑了本王,是准备同朝廷谈条件。只是葛先生就不怕被秋后算账么?”
葛彤长叹一口气:“老朽准备等此事了了之后就解散漕帮。”
长流闻言不禁吃了一惊。漕帮人多、船多,势力遍布全国各地,一旦解散,南北民用物资运输便会全线瘫痪,千千万万户人家的日常生活就要难以为继。这也是为什么先帝爷这样强悍的皇帝明知漕帮是地方一霸,却并没有当成普通山匪围剿的原因,实在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得不投鼠忌器。
但长流一时也弄不清葛彤是说真的,还是因为怕秋后算账糊弄自己的,只问:“所以葛先生是打算用本王的性命向朝廷多讹些银子?”狠捞一票,拿了遣散费之后各自跑路,回家种田?藏水于海,化整为零,确实不失为一个保命的法子。
葛彤天经地义般点点头,继续道:“这几年漕帮生计越发艰难。别的不说,单说这赋税,就是刮了一层又一层。船只本身按吨位计要交税,通行漕河各段水域要交税,船上货物按价值算要交税,船只停靠码头还得交税。其余用来孝敬各地方上官员的银两更是难以累计。”还有一重原因他却没有说。沈梦生年幼缺乏历练,不能服众,导致漕帮人心涣散,难以为继。
长流听罢葛彤向自己这个被绑的苦主好一通哭穷诉苦,忽道:“漕帮是否得罪了严遥严大人?又或是打点供奉不足?”
葛彤听她一句话便问到了事情的症结所在,心知这位公主确实不比养在深闺的普通闺阁,是懂得一些民生俗务的,便道:“那位严大人也太狠了。一开口就要漕帮年收入的四成。”只是此事的前因后果却不能对外人详述经过,是以他只略过不提。
长流见一旁沈梦生的表情颇为不自在,不由暗自猜测莫不是这位少主年少气盛,不懂官场规矩,得罪了严遥,才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长流沉吟片刻,质疑道:“河道总督确实总管漕运,可是清剿漕帮必须得到兵部的支持。葛先生怎知朝廷一定就会派兵清剿呢?”问出这一句,长流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庆帝一直暗中筹谋削弱顾涛手中的兵权,倘若以清剿漕帮为由,将西郊大营的人调集一部分到漕军,乃是顺理成章之事。
葛彤并未立刻答话,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长流心道:不知他是真的朝中有人却不能直接向我亮出底牌,还是在装神弄鬼。
长流忽然也学葛彤的样子长叹一声:“看来本王少不得去漕帮多吃几天闲饭了,只是苦了湘西的百姓,免不了被大水多淹上十天半个月。”
“殿下不必忧虑,一旦朝廷交付赎金,葛某立刻放人,绝不会为难殿下。”
长流摇摇头,一脸苦笑道:“非也。非也。十天半个月后,朝廷便会当做没有本王这个钦差,另派别的官员去治水。”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梦生忽然恶狠狠地插言道:“你的命要是换不来银子,不若我现在就杀了你!”
葛彤也听闻这位殿下并不受当今皇上的宠爱,但庆帝是一个极要面子的人,未必会由得别人说他堂堂天子富有四海,竟然吝惜财帛,连自己的亲骨肉也见死不救。是以他觉得长流的话是在危言耸听,并且有博取同情的嫌疑。
长流丝毫不理会张牙舞爪的沈梦生,平和镇定地道:“朝廷虽然不会出银子买本王的命,本王自己却不可不买。”
葛彤感兴趣地笑问:“殿下打算怎么个买法?”他与长流一番对话,虽则对此将信将疑,倒也并不全然认为她这是在夸海口。
“若是本王想的不错,先生打算解散漕帮,乃是不得已而为之。”诸葛亮的确为了阿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不排除葛彤是个聪明人,懂得找准机会撂挑子不干。还是先探明他的真实意图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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