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流笑道:“一言为定!下次有机会,本王一定还来劳烦莫把总。”
莫行柯说这话不过是应景,不想这位殿下却当了真,不由一愣。他哪里知道,长流一路上都在思考如何节约漕运成本的问题。其实离大运河不远就是与之平行的海岸线。既然漕运容易搁浅,为什么航运一定要靠内陆运河来进行呢?海运并不见得风险一定就比漕运高。而且朝廷禁海实在太过固步自封,长此以往并不是好事。这条禁令还妨碍了大禹水师的强大和造船技术的提高。如今朝廷禁止制造三桅以上违式大船,禁止一切海上贸易往来,违者枭首示众,全家发边卫充军。一切只因为庆帝继位后被海上来的倭寇打怕了。可这条禁令其实十分可笑,它非但不能起到巩固海防的作用,反而激化了内部矛盾。听从该项政策的只有大禹臣民,倭寇根本不加理会,该烧杀抢掠的绝不会手软。而沿海地区人民靠海吃海,赖以生存的渔业生产、海上贸易被杜绝之后,他们被剥夺了谋生手段,只能举家迁移到内陆。
不过目前还轮不到长流对庆帝亲自颁布的禁海令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她只是默默在心中记下这一桩大事,留待将来有机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还处于铺垫阶段,可能看不出什么来。不过,莫行柯手下有一万漕军啊,童鞋们。我们殿下已经有主意了,大家不妨猜一猜。嘿嘿。
这文千头万绪,要杂而不乱,收放自如,好难啊。%>_<% 某猫爬走继续研究资料。
参考书目:《明代的漕运》黄仁宇
海禁也是明朝的,朱元璋是和尚出身,不能跟和尚计较太多。
☆、登岸
整条街上商户林立,行人络绎不绝。长流逛得兴致勃勃,转身对莫行柯道:“我看此处繁华不亚于帝都。”
莫行柯听她换了自称,自然不会不识趣,忙笑道:“一会儿给小姐找个宽敞些的地方歇脚。”船不过暂时停靠码头几个时辰,并不会过夜,因此未曾通知津哲当地的官员和驿站接待。
长流方要答话,一旁挂红灯笼的酒家里头忽然跑出个身穿蓝布直身,掌柜模样打扮的中年人来。来人对着莫行柯拱手笑道:“莫把总,今儿个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来来来,里面请,里面请。”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莫行柯有些为难地看了长流一眼,心想这位可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
长流抬头一望,那酒家白墙灰瓦,颇为整洁,门口挂着一幅木板刻的对联:“高敞快登临,看七十二沽往来帆影;繁华谁唤醒,听一百八杵早晚钟声。”一时觉得颇对脾胃,便向莫行柯点了点头。
那掌柜的方才透过敞着的窗子瞧见莫行柯的人头飘过,一时并未来得及将与他同行的几人逐个打量,况且往日里威风八面的莫把总可没瞧过谁的脸色行事,因而一时未及想到。不过敞开门做生意的惯会察言观色,一下便觉出味来了,忙道:“这位小姐是……”
长流只不理会,交给莫行柯去应对。
果然,莫行柯道:“朋友的女儿。”说罢右手食指戳了戳天上。
掌柜的立即会意,笑道:“小姐请。”莫行柯的官儿已经不小了,这上司的女儿估计身份了不得,只是不晓得怎会抛头露面。
几人进了酒楼,被带到二楼一处靠窗的位置。
长流在主位上坐了,向众人道:“坐。”
江淮与她相熟,原焕本就没什么顾虑,两人依言坐下。老六原就不改江湖习气,为人一贯豪爽,也跟着坐了。谭颖看了一眼莫行柯,后者到底是军人,行事干脆,先坐了。谭颖随即也就迟疑着坐了。其余士兵正好在邻桌围坐一圈。
掌柜的很快便亲自来伺候。江淮道:“拣你们这儿最有特色的上。”他不过想着殿下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尝尝当地的特产才是正经。
莫行柯想开口拦阻,但又思及江淮是长流的亲信,自己不好驳了他,便转头对掌柜的道:“再来个清蒸螃蟹,清炒虾仁,饽椤饼。”
掌柜的道了一声:“好嘞!”刚要转身去下单,只听长流道:“来一壶糯米酒。”
她又转头对莫行柯道:“这是我喝的。莫叔要喝什么,还请随意。”莫行柯这样的军官,不喝酒才奇怪。长流猜他必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才不点。小酌怡情,只要不过量,根本没有大碍。
莫行柯果然笑道:“那就来一壶竹叶青吧。”心道:这位殿下确像是开府单过的,行事做派皆不比寻常闺秀。
先上来的自然是酒。盛竹叶青的是一只细颈窄口白釉瓶,上头画了两棵青翠欲滴的竹子。长流的米酒亦是同样的瓶子,却通体莹白。不知是不是借了酒瓶的光,糯米酒的口感格外清澈甜润。
除了长流,其余男子皆饮竹叶青。莫行柯替他们各满上一杯。六人举杯相碰,长流道:“愿此行一切顺利。”众人自然附和。
谭颖恰巧挨着原焕坐,免不了与他酒杯相触,一杯酒下肚,触动往日心怀,顿时目光有些虚浮。
长流看在眼中,只道:“谭大人治水多年,劳苦功高。本王敬你一杯。”
谭颖一愣之下,心知不好不饮,那酒却因着这话越发变了味道,勉强喝了半盏下去,只道:“臣当不起殿下此言。臣心中有愧。”
江淮遂与长流对视一眼,心下皆认为对谭颖还须攻心为上,不能操之过急。再加上此地并不是说话的地方,长流是以点到即止。
原焕虽默然坐着,握着酒杯的手却在微微颤抖。江淮知他心中并不平静,便轻拍了一下他的肩。
莫行柯虽不知原焕来历,但江淮的身手他却在开船的时候瞧得一清二楚,不由暗自琢磨,以江淮这样的出身本领,齐王殿下还能压服得住,当不以寻常女子度之。因此当长流转而问起他常年押运粮食是否辛苦,莫行柯并未感到奇怪,只觉得这话实在是问到他心里去了。
“不瞒殿下说,末将常年在水上,只觉人生漂泊无常。末将还算好的,苦的是手下一帮兄弟。朝廷规定押运粮草全年无休,不可拖延半日,不可有丝毫毁损。末将家在京城,因此借着跑船还能抽空回家看看。许多兄弟来自五湖四海,自入了漕军,已经有四年不曾回家一趟。”
“本王听闻朝廷时常拖欠漕军粮饷。可是真的?”
本来这话莫行柯是万万不会对长流说的,可既然她主动问了,再加上两杯酒下肚,莫行柯胆子也大了些,便直言道:“这事儿末将本不该对殿下抱怨。殿下也管不到这一头。不过既然殿下问起,末将就实话实说。朝廷确实经常拖欠粮饷。兵部的粮饷都是紧着边卫先发,这本来也应当,毕竟朝廷指着他们打寇虏。咱们这些跑船的,守着一堆粮食却闹饥荒,说出去人都不信。可漕军将士确实苦楚。别的不说,就说这损失自负的事儿。押粮的水路漫长,途中免不了碰到天公作怪,但凡船漏水或是搁浅,或是干脆翻了,冬天被河水给冻结了,等等损失,除非朝廷明令购销,否则都得漕军自己承担。”
长流正待听下去,小二已经端了菜上来。
江淮兴致勃勃地仰着脖子等着见识当地的特色菜肴,一看之下不由彻底傻眼。好家伙,那一串串炸得金黄金黄的居然是蝗虫。小二一边乐呵呵地介绍“油炸蝈蝈赛大虾”,一边再接再厉端出一盆烤蝉。这三道特色菜宛若晴天霹雳将江淮一举打成了霜茄子。
长流见他一副如丧考批的表情,不由好笑道:“行了。莫把总不是还点了别的几样么。不够咱们再点。”
接下来的米酒蒸蟹,清炒虾仁,饽椤饼和沙窝萝卜都卖相正常。江淮的脸色这才缓过来,向莫行柯一拱手道:“还是莫把总经验老到。”
莫行柯喜他年少直爽,笑道:“其实你点的这些,我都吃过。味道还不错。不妨尝尝看。”见江淮一脸嫌恶,莫行柯故意拎起一串蝗虫,咬得脆响。原以为这几位都是京城来的,必然吃不惯,不想原焕亦跟着取了一串。
长流忽道:“看承俊的样子,倒像是吃过的?”
原焕点头道:“从前家父在县城任知州,当地就闹过蝗灾,家父便带头吃这个。”
谭颖伸向螃蟹的手不由一滞,改取了一串蝗虫,皱眉闭眼咬下一只,却不敢细细咀嚼,几乎囫囵着吞了下去。
长流亦对那些个虫子有心理障碍,并不欲为了故作姿态勉强自己下咽,就取了螃蟹吃。
老六笑道:“说起来这沙窝萝卜也是有来历的。”边说边用筷子夹起一块碧绿爽脆的萝卜放到口中。吃完了,他接着道:“据说宫里头的一位公公因为当今皇上喜欢吃荔枝,便将整株荔枝树由南方船运到津哲。一到港,就急取树上的鲜荔枝,快马加鞭送至皇宫。荔枝树根上的土则顷于运河岸边,时日一久,竟积了沙土十余亩,庄家人就用这块地种青萝卜。熟料长出来的萝卜风味绝佳,一时沙窝萝卜名声大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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