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流装作雀跃的样子顽猴一般立刻跳到他的背上,心中却在腹诽:本宫为了活命,装萝莉真是辛苦……这厮既肯如此讨好,看来真的有求于我。
聂七等她一双细弱的手臂环上自己的脖颈,这才足下轻轻一蹬,向着湖心亭飞掠过去。
明月浮水。二人重叠的影子真的如飞渡寒塘的鹤影一般,仙姿袅袅。
忽听一声清冷喝问:“谁!”
从湖的南面极速掠过来一个清瘦的影子。
聂七见对方连踏水都不用,看轻功似与自己不相上下,心中一凛,暗道一声大意。他迅疾掠过亭中栏杆,将长流放下,抬眼间,那人已经追了过来,迎头便是一剑。
那人背着月色,看不清服制,聂七不知对方来路,不便拔出腰间软剑,只能以肉掌相迎。对方的剑锋淬着月色寒芒,星辉一般洒落,招招刺他要害。一时间聂七十分被动,只能连连闪避。
忽听一个清脆的童音道:“住手!什么人?连本宫也敢冒犯。”
顾非只觉这嗓音竟带着五分耳熟,又听她如此自称,隐隐已经知道立在暗处那抹娇小身影是谁,忙收剑跪倒:“臣不知是殿下在此,多有冒犯。还望殿下恕罪。”
长流却毫不理会,只转身对招财道:“你先回去吧。免得陪本宫戏耍丢了性命。”
聂七无意中露了武功,不想再节外生枝与人照面,遂叩首道:“是。”再抬头,却因顾非伏地请罪看不清容貌,只能即刻转身去了。
顾非迟迟听不到长流叫起,又听她方才言语中似乎有恼了自己的意思,一时想不出对她说什么,只能一声不吭地继续跪着。
半晌,长流才道:“起来吧。”她边说边走到与亭子相连的长桥上,又向顾非招手,示意他过来。
月色之下,少年清秀的面庞显得异常冷峻。长流反倒噗嗤一笑:“怎么,本宫叫你跪了这许多时间,你生我气了?”言罢忽然朝他逼近一步。
顾非下意识地低了头,忽然单膝跪地,又是一礼,轻声道:“臣不敢。臣听闻殿下为替我求情,在雪中足足跪了一整日。”一顿,他又坚定道:“臣的剑锋日后绝不会再对着殿下。”
长流忽然拉住他的袖子,轻声道:“那你会保护我么?会在没有人记得我的时候保护我么?”
“臣一定竭尽所能护殿下周全。”
“你要记得才好。”
顾非听她说得寂寥,却一句安慰的话都想不出来,生平第一次深恨自己笨嘴拙舌。他也不管夜色深重长流能不能瞧见,只是郑重点了点头。
长流却是看到了,展颜一笑:“你起来,转一圈。”
顾非虽觉匪夷所思,却仍是起身照做。
“此处太黑。你什么时候白日当值再来找本宫吧。本宫想看看你穿侍卫制服是什么样子。”
“是。”
“能不能送我回去?”
“殿下请。”
长流将莲花宫灯塞入他手中,转身走在前头。
静夜中,顾非只听到前头的小女孩一路踏雪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冒泡的孩子明天有文看。
☆、下套
次日。烟波致爽阁。
长流起了个大早,随楼书倚一道去给庆帝请安。
还未入殿便听到随波娇声道:“爹爹,您一会儿同儿臣一起去赏景可好?”
此处十里平湖,四围秀岭。方才长流一路行来还看到飞鸟啄雪。景色确有一观。
“哈哈。好。爹爹待会儿要考你。若有进益,爹爹有赏。”
“谢爹爹。”
高胜通报道:“大公主到。静贵妃到。”
庆帝收了笑:“让她们进来。”
二人分别行礼请安。
难得庆帝今日心绪颇佳,遂道:“安平说要赏景。既然来了,就同去吧。”
“是。”
庆帝率先拉着随波的手跨出殿门,长流跟楼书倚即刻跟上。
一行人踏上望湖桥。白日的鹤影湖水静波明、沉静优美。
庆帝忽道:“安平,长流,你二人都作诗一句来形容这水中倒影。若是作得好,朕答应你们一个要求。”庆帝暗忖二人进学时日尚短,便不强求她们作出一整首诗来。
“是。”
随波皱着小脸思索了片刻,道:“鱼在山中泳,花从天上开。”
庆帝笑着点了点头:“嗯,虽用字浅显,意思却到了。不错。”遂转身看着长流。
“鱼游天上餐云影,树倒波心濯练光。”
“好!好一个鱼游天上,树倒波心。”
“长流,你要什么赏赐啊?”
长流见庆帝对自己难得如此和颜悦色,却也不敢骨头轻,遂跪下道:“儿臣恳请父皇允许儿臣随意出入藏书阁。”
“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朕准了。”
“谢父皇。”
楼书倚见长流得了彩头,心下倒也十分欢喜。
庆帝又道:“高胜,去把昨日江南进贡的南珠做成花冠给安平。”
“高胜,去把昨日江南进贡的南珠做成花冠给安平。”
随波高兴道:“爹爹怎么知道儿臣想要一顶这样的冠?”
“爹爹就是爹爹,有什么不知道的。”
“长流啊,你退下吧。安平留下陪爹爹用膳。”
“是。”
长流早知道自己待遇没得比,因此并未觉得如何难受,转身下桥。
她出来的时候怕招财见了庆帝目露凶光什么的,遂只叫和风一人跟着。
快行到沉香殿的时候,长流远远就看到一道石青色的修长身影立在皑皑白雪中,遂对和风道:“本宫有些冷,你去取一个手炉来。”
“是。”
待和风去远了,长流才向顾非走去。
顾非方要行礼,长流摆手道:“免了。”她行到近前,上下打量。这件石青色织金四合如意云纹飞鱼服穿在顾非身上衬得他越发身材清癯,轩眉朗目。遂笑道:“这制服很配你。只是……”
顾非正在等她下文,不防长流又近前一步,动手将一件物事系在他腰上。他方要挣动,只听长流道:“不许乱动。”他遂低垂了视线,落到她漆黑的发髻和光洁如细瓷的侧脸上。
长流系好了,又后退两步,细细打量。顾非却越发不自在,遂向自己腰间看去,原来是一块用青绦穿了的血玉,衬着石青底上的织金,华而不奢,却贵气超逸。
“翡翠、白玉之类虽然更配你,但瞧着未免太过清冷。如此甚好。”长流见他表情局促,只作不见,继续道:“收了我的礼,便是我的人了。”
顾非只觉得说“是”不对,说“不是”也不对,只得道:“无功不受禄,此物太贵重了。臣不敢领受。”
长流笑眯眯地道:“那好,你帮本宫一个忙。”
顾非只觉得碰上了这位殿下就没个招架处,只能硬着头皮道:“殿下请吩咐。”
“你蹲下。”
顾非依言照做。只觉耳边有温热的气息拂过,又有清雅绝伦的沉香味从身边少女的衣褶间如丝如缕般渗出,萦绕鼻端。那几个字他都听清了,却一时之间仿佛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片刻之后,长流才得了他一个“好”字,遂心满意足道:“走。咱们踏雪寻鹤去。”
二人一路向着树林深处走去。脚下的雪越来越深。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长流一脚踏下去,雪已经完全盖过脚面快没过靴子的高筒了。她越走越慢,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走了这么久还没看到半只仙鹤的影子,长流不禁有些失望,却也不肯就此放弃,因此又勉力往前行了几步。
忽听顾非兴奋道:“殿下,臣听到鹤唳之声了,就在前面。”
长流闻言顿时精神为之一振,方要举步向前,却听顾非道:“不若臣背着殿下去吧。此处雪深,殿下不宜足底受凉。”
“好啊。有劳你了。”心中却想:萝莉也有萝莉的好处,倘若我现下是个大人,他一定不肯背我的。
顾非背着她踏雪竟然如履平地一般。
“什么时候开始学武功的?”
“大概三岁吧。臣自己都不太记得了。”
“要是我也会武就好了。”她现在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确实不太像话。
“殿下是女子,不必拿枪动刀。不过殿□子弱,学些运气的法门未尝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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