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说不的权利吗?”问这句话的时候北辰逝的小心肝扑通扑通地乱跳着。
“有啊!”一句话让北辰逝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但下一刻,萧泠的另一句话却将他从天堂推入了地狱“如果逝儿不想拜我为师的话,那就认我做父吧!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孩子做儿子,我可是很乐意的”
“…”无耻,无赖,卑鄙,下流…你乐意老子还不乐意呢!事实如此自己也是无可奈何,纵便是今日侥幸逃脱,想是日后自己也无法安生了吧?萧大宫主又岂是省油的灯?绝对有千百种方法迫使自己就范。唉,技不如人的悲哀啊!
“不说话就代表默认了哦,那逝儿是要拜我为师还是认我做父呢?”
“师傅”看着厚颜无耻的某人,北辰逝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却也无计可施。
“乖徒儿,过来给师傅奉茶吧”红衣美人心满意足地蜷缩在宽大的红木椅上,神态像极了一只慵懒的猫。
哼哼,奉茶是吧?小心喝死你!心里虽是忿忿,脸上却是不露声色,手上也越发小心翼翼“师傅喝茶”
萧泠伸手接过,扬起头一饮而尽。然后一把捞过某个因奸计得逞而心内窃笑不已的阳奉阴违的徒弟,欺唇而上,将口中茶水全部哺入其微张的红唇,尔后放开。他可没有漏看小人儿一丝一毫的动作,尽管他将药粉抹于杯口的动作漫不经心到让人无从起疑。只是太过小心翼翼的动作却是让人不得不联想出什么端倪。
不几,这出拜师闹剧便已北辰逝频频出入茅房,到最后全身近乎虚脱结束。唉!人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谁叫那家伙制作的毒药无一例外的没有解药呢!
转眼间又是六年时光匆匆流过,连给人感伤的时间都没有留下。北辰逝这六年来过的相当惬意,怎么说呢?虽然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每日不得不穿着红不拉几的衣服,承受视觉系污染,还要每日忍受萧泠那厮的调戏,还有冷宸宫那帮下属的骚扰。不过总体来说嘛,对于这样悠闲安静的生活北辰逝还是很满意的。
这么说吧,比如,昨天有人抢了我们北辰大少爷最爱的冰糖葫芦,于是今天我们可爱的北辰大少便站在门口,拿着一串红嘟嘟,香喷喷,格外诱人的糖葫芦一动不动,终于,我们北辰少爷从朝阳初升等到夕阳西下,那个抢我们北辰少爷糖葫芦的人果然不怕死的再次前来,依昨天的葫芦画今天的瓢地从北辰大少手中抢走了糖葫芦,然后心满意足的离开。下人见了连连摇头,为那个可怜的人默哀三分钟。不过片刻,远处传来一声山吼“茅厕在哪???”
这一年,我们的小北辰五岁。
再比如,昨天有一个不知死活的小子一不小心踩了我们的北辰大少一脚,忘记了道歉,今天我们北辰大少看到了那小子之后掉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退着走向来人“邦”来人被结结实实的踩了一脚,“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踩到你了,我不是故意的,没事吧?”真真是有苦说不出啊这一年,我们的小北辰六岁。
再再比如,前天某个仆人走路的时候一不小心撞到北辰大少,然后北辰大少回去之后,在衣服上看到了一根自己的断发。于是乎,昨天一番准备,准备的当然是奇奇怪怪,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下人不解。今天,北辰大少走到某仆人面前,“昨天,我夜观星象,你今天会有血光之灾”说了N多话,拿了N多的证据,唬的那仆人一愣一愣的,直求解救之法,我们北辰大少看他着实可怜,便决定法外施恩,为其解灾渡厄。最后,一新鲜的,光秃秃的,圆溜溜的和尚头问世这一年,我们的小北辰七岁
※※※
由此可见,睚眦必报的本性是永远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丝毫的褪色的。
这些变化算起来应该是从北辰逝拜了某个恬不知耻的宫主为师后开始的吧!在那之前的北辰逝虽也会笑会闹,但从未步出过赤泠轩的大门,虽然并未有人禁锢他的自由,那时候的他在无人的地方总是一身清冷,即便是如火的红色亦无法掩去那发自内心的寂寥,与周遭的一切总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这些萧泠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才有了后来拜师那一幕。事实证明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有了归属感后的北辰逝渐渐褪去了防备,点点滴滴融入了这个大家庭。正文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离宫
萧泠一身红衣,长发只用一根同色的细带绑束,及膝的银发瀑布般柔柔垂下,散于躺椅,薄毯之上,银眸微眯一派惬意,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远处飘飞的落叶和叶下站着的,呃,美少年。美少年一身红衣,身姿笔挺地立于一株参天古树之下。神态安然,秋风吹起少年的衣袍和长发,红衣墨发越发衬得肌白胜雪。暗夜般的眸子专注地望着远处不知名的地方,深邃明亮。对于身后男子炙热的目光似是毫无所觉,或者说视而不见。
这少年便是业已十岁之龄的北辰逝。少年的身子拔高了不少,大概到了萧泠胸部的高度。六年的时光算不得太短,足够北辰逝做得许多事情:比如说提升自己的实力,比如说收养了一批孤儿,收服了一些杀手,剑客,收留了一些或被追杀或被排挤的无家可归的有才之士,六年足够他认清这些人的品性和能力,六年足够他培育出自己的势力,六年足够他名下的紫殇宫在江湖上崭露头角,六年,真得不短呢!
只是接下来的三年应该是更漫长吧…
收回思绪,北辰逝转身走向萧泠的方向,“师傅”少年的嗓音已不似当初那般软软糯糯,清亮中带有一丝沙哑,传入耳中顿感身心舒泰。
“嗯”斜躺在榻上的人懒懒应答。少年人这六年来的努力自己看得清清楚楚,骄傲之余难免有些心疼。骄傲的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小小年纪便有了如此成就,有种为人父母的欣慰感。心疼的是如此稚嫩的肩膀便要担起这般重责,幸或不幸,惟其自担。
“我想出宫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六年的时光匆匆而过,岁月非但没有在眼前男人的脸上留下任何印迹,反为其平添了一丝沉稳内敛。
“逝儿还会回来么?”原本便知道北辰逝会离开,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会的”北辰逝轻柔地抚摸着萧泠银色的长发,语调温柔。
“师傅为逝儿抚琴一曲可好?”再望向北辰逝,萧泠的眼中已满是温柔和宠溺。
“好”虽会再见,但再见却不知又会是何年何日了。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泪先流。
起身,焚香,净手,调音。琴声幽幽响起,红衣银发,风扬,衣动,发飞。菊色满园,纷纷扬扬,随风飘浮打转,停驻在萧泠衣上,肩背,发间,黄色的花瓣泄在红色的衣间,红黄交错,颜色分明,艳丽动人。只不知这分外娇艳的花,还是人?不远处凉亭间轻纱飘扬,落叶飞落,如诗如画。
满眼凄清,满目萧瑟,琴声呜咽,音调低沉,哀婉凄绝,如泣如诉。茫然、不解、无助、流恋、怀念、绝望,银眸间光芒明灭不定。浓密的睫毛轻颤,最终低下了眼,掩去了内里的所有情绪。伤痛,却是明明白白地写在了此刻剥落掉温润的面具显得份外脆弱孤寂的萧泠脸上,风打着旋将最高枝头那一片孤叶送回了生养它的大地母亲的怀抱。秋风瑟瑟秋草黄,秋叶飘零诉离殇。秋雁低鸣秋月凉,秋风又起秋月伤。
离别,总是让人伤感的。这样的萧泠是北辰逝所没有见过的,褪去了一身的文雅和光华灿烂,这样的萧泠,脆弱而孤寂,让人忍不住得心疼,和心痛。
望处雨收云断,凭栏悄悄,目送秋光。晚景萧疏,堪动宋玉悲凉。水风轻、苹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遣情伤,故人何在?烟水茫茫。难忘,文期酒会,几孤风月,屡变星霜。海阔山遥,未知何处是潇湘?念双燕、难凭音信;指暮天、空识归航。黯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琴声渐低渐消,最后飘散在风中,如一声悠长的叹息。
“什么时候走?”温和的声音,仿似刚才出现在自己面前满目凄伤的萧泠只是一个从未真实存在过的幻觉。
“现在”北辰逝扬起的精致小脸上一片柔和,凝视着萧泠绝美面容的暗夜般的眸中满含不舍和感激,手指轻顺着萧泠被风吹得些微有些凌乱的银发。
“这么快啊!那逝儿早去早回好不好?时间长了,师傅会想逝儿的”萧泠张开双臂将北辰逝尚嫌幼小的身躯拥在怀中,四野寂寂,惟余风吹叶响。
良久,相拥的两个红色身影方才分开。
“师傅,有些事情该忘的还是忘记了吧!人,总是该往前看的”自己并不是不知道萧泠并不若自己每日所看到的那般快乐欢喜,萧泠在不经意间偶尔流露出的落寞和哀伤便证明了这一点。只是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故事,每个故事背后总是搀杂着血和泪的,若要真的成长,伤痛和绝望又怎能避免?成长的代价,总是难以想象的惨烈和巨大的。成长背后的辛酸和哀鸣,总有些是不愿也不想拿出来与人分享的,伤口虽然接了疤,但将疤痕**裸地暴露在阳光下却是不愿的。与其掰开血淋淋的伤口让它加速愈合,他们宁愿将那些黑暗的过往永远埋葬在心底,直至发霉发烂流脓。因为一旦那些狰狞不堪的伤光明正大地站在了世人的目光下,自己赖以生存的伪装和面具刹那间被硬生生地剥落,连着皮带着肉,鲜血淋淋,他们会崩溃的吧?哪怕只是看到众人一个鄙夷甚至同情的眼神。那些烂在肉里,葬到骨中再也不愿想起的记忆应该称之为秘密了吧?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不愿提起的秘密,萧泠他,应该更是这样的人吧?十七岁,如此稚嫩之龄又是经过了多少番腥风血雨,死生挣扎方能登上这虎狼之地的宫主之位?冷宸宫…又岂是安乐之所?相比而言,远在千万里之遥的晨曦皇宫简直可以称为天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