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了家就是各立门户的三家人,大老爷身上还有个侯爷的头衔,不过大老爷不能致使,这头衔就真的是个搁在那里看起来好看的名誉而已。韩睿华现在还是六品官,大房就不足以构成威胁,三房就更别说了,三老爷调去了户部任侍郎一职,他这个年纪,也不是多起眼的。
王妃细想了一番,道:“眼下确是分一分更好。”
风头太过,难免招人惦记,分一分不过是分别人的注意力,就是仍旧要盯着韩家,那也要有那么多只眼睛来盯。
“这事儿我与王爷商议商议,可以让父亲和二叔先私底下说一说。”
姜氏微微笑起来,知道王妃是已答应帮着说了,找王爷商议,八成是想请王爷出面。王爷的话,对太夫人来说王爷比王妃的话更有说服力。而与二老爷说一说,是不想造成太夫人觉得是大房极力要求分家,扔下二房和三房不管不顾,到时候如果太夫人坚持不同意,王爷也不太好管,毕竟这属于韩家的家事。
姜氏心里的石头落地,和王妃闲聊起来,安静茹估摸着时辰差不多,带着朝哥儿和世子殿下回到正屋,见姜氏神情轻松,也大概知道了结果。
王妃招手让两个半大的孩子去跟前,一手拉着一个,问他们去什么地方玩儿了,朝哥儿活跃些,嘟着嘴不太满意地道:“就在花园里看花,我们都是男孩儿,又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我喜欢书房里那个弓!”
安静茹忙瞪了他一眼,朝王妃笑道:“朝哥儿皮得很,不及世子稳重。”
王妃却不介意,拉着朝哥儿问他喜欢那一把,世子帮着说:“就是父王从南疆带回来的那把镶了玛瑙的小弓箭。”
“那是装饰的饰物,不过朝哥儿很有眼光呢,做工精细,还是香木做得……”说着叫人去取了来,安静茹忙推辞,姜氏也笑道,“小孩儿玩些别的还好,怎么能玩这些危险的,万一伤着了自个儿可不好!”
朝哥儿失望地垂下头,声音低低道:“祖母教训的是,孙儿以后不要了。”
别说王妃了,就是姜氏和安静茹瞧着也觉得可怜,好像把他心爱的东西给夺了去,王妃道:“不打紧的,那小弓箭本来也是装饰的物件儿,喜欢就拿去玩儿,王爷也是带回来给孩子玩耍的,他们兄弟都不喜欢,放在那里也是铺了灰,不如给它找个知音。”
不由分说叫人去取了来,朝哥儿得到了想要的东西,立马笑开了花,红红的脸蛋儿,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飞扬起来,叫人看着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世子低声和他咬耳朵,“我就说母妃一定会给你……”
朝哥儿憨憨地笑起来,拉着世子出去玩儿。安静茹忙一把抓住他,王妃笑道:“就让他们出去玩儿吧,我们大人说话,他们留在这里也无趣,多叫几个人看着就是。”
说罢吩咐了身边的人,目送两个雀跃的孩子出门,乳娘抱着王妃最小的儿子进来,三人看了一会儿,就有女官进来禀报:“王爷得知夫人来了,要进来请安。”
安静茹回避到侧间,不多时就听到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继而传来王爷温润厚重的嗓音,很难想象,这个声音的主人在战场上是怎样的光景。世子仿佛像王爷更多些,还有两位郡主,也像父王多些。而自己的儿子,像谁多些还真不好说。
胡思乱想了一阵,就有人进来请她出去,到了外间,王爷已经离开了,姜氏和王妃说话。
王妃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每日里要么在书房读书看着世子读书,要么和几个经常来往的人讨论诗画……前些日子天天儿有人上门探望,现在总算清闲下来了,也可以好好养养伤……”
说到伤,王妃的笑容淡了几分,转而多了几分忧虑和无奈:“……非要这般才能退下来,好在没有伤到骨头,那伤口如果再深一点……”
姜氏忙劝道:“人平安回来就好了,没有那伤,才真正如同在油锅里,坐卧不安。”
“可不是。”王妃笑道,“总算平安回来了,皇上龙体渐安,总能安稳几年。”
顿了顿无奈地笑道:“以前我年轻,没经历过事儿,也看不起顺郡王府,如今才明白,能做那样庸庸无为的人,却也是福气。”
吃了午饭便告辞,王妃亲自送了一程。朝哥儿在路上睡着了,回到府里,下了马车安静茹就交给林家媳妇,随着姜氏一起去见太夫人。
原以为这个时候,太夫人应该午睡了,不过去打个照面,不一定能见着,没想到半路上太夫人打发人过来请。
“已经差奴婢来瞧了两回,夫人终于回来了。”
姜氏随即问道:“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儿?”
吉祥蹙着眉头不确定地道:“也不知是怎么起头的,大伙都在议论,说容嘉公主要回京。”
姜氏怔住,安静茹也大惊,容嘉公主作为和亲公主,嫁出去了怎么可能回来?在王府也没听到这样的消息。
匆匆赶到寿禧堂,只见门上站着好几个丫头婆子,皆是王氏身边的。进了屋,就见太夫人眉头紧蹙,王氏喜忧参半,太夫人一见到姜氏就问道:“在王府可听到这样的消息没?”
姜氏摇摇头,疑惑道:“并不曾听王妃说起。”
王氏神情一暗,太夫人道:“八成是有人造谣生事,说什么容嘉公主省亲,叫我们家预备。”
怎么突然就冒出这样的消息来?而且还先是从韩家闹起来的,容嘉公主是韩家的女儿,但封了公主就是天家的女儿,即便她能回来,那也是去宫里住。要见韩家的人,也只能是韩家的人进宫去。
刘氏道:“我已经派人去给二老爷、三老爷、华哥说了一声,请他们打听。”
王氏叹道:“我也送了消息给老爷,原还以为是我那边的人嚷嚷,没想到这边也是这样。”
姜氏平稳地道:“树大招风,大概是岳麓出了什么政变。不是说昨儿街上冒出许多从边界赶回来的人么?”
太夫人若有所思地道:“岳麓王年岁已高……”
前儿北方的战争就与岳麓有关,因为不满一直由一个部落的首领担任联盟首领,容嘉公主作为和亲公主嫁给了老岳麓王的儿子,她以后就是岳麓王妃。
“等老爷们回来再说吧,先叫下头的人别乱嚷嚷,没得叫外人知道了,说咱们家妄自非大。”姜氏语气沉着,自有一股临危不乱的气魄。
王氏点着头:“我那边已经吩咐下去了。”
这边太夫人也压了压,所以姜氏和安静茹回来,若不是吉祥说起,也察觉不出来。
这里正说着,就有门上的婆子进来回事儿,“六姑奶奶回来了。”
太夫人不由得蹙起眉头,声音不觉高了几分:“她回来做什么?”
太夫人话音刚落,就有一行人进了寿禧堂的院门。走在前头的容珠披头散发,脸色有种病入膏肓的蜡黄,穿着单薄的衣裳,仿佛破败的风筝,若不是乳娘嬷嬷费力拉着她,她就要乘风而去。
不过两三个月罢了,竟然变成这般模样,太夫人心疼的立马红了眼眶儿,其他人也不由湿了眼眶。
太夫人声音发抖,上前一步抓住容珠消瘦的双肩,哭道:“这是怎么了?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嬷嬷的嗓音都哑了,说不出话来,容珠也是不住地落泪,顺着干瘪的脸颊滴落在衣襟上。王氏站起身,“先请太医来瞧瞧再说。”
就有机灵的婆子飞奔而去,众人七手八脚把太夫人搀扶去榻上坐着,搬了一把太师椅放在榻前,扶着消瘦的容珠坐下去。
太夫人直问容珠到底怎么回事儿,容珠紧紧抿着嘴唇没说话,问其他人要么垂下头,要么只是哭,半晌也没问出所以然来。
正当安静茹好奇贺氏怎么不在的时候,张妈妈和一个大丫头扶着贺氏进来,贺氏脸色不太好,看起来仿佛病了似的,人还没进来,就听到她说:“听说六妹妹回来了,我过来瞧瞧……”
当看到容珠的情形,她怔在原地,一脸的震惊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太夫人看了她一眼,转而又问容珠,见问不出来,太夫人怒道:“去请甄家的人来!”
她中气十足,唬得大伙皆一震,有人匆匆跑进来禀报:“甄夫人和六姑爷来了!”
太夫人气道:“什么六姑爷?韩家好端端的女孩儿嫁到他们家去,却是这般情形,不如离了彼此干净!”
王氏忍不住惊呼一声,要知道说出来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那是收不回的,和离之后,容珠再嫁困难重重,难道让她一辈子孤苦伶仃?!
姜氏却十分坦然,她确实觉得和离了更好,容珠没手段,不得丈夫和婆婆的心,成亲几年也没生出儿子来,以后让妾侍骑上头,那就是活受罪。
说话间甄夫人和甄紘从外头进来,两人神色毫无意外十分镇定且坦然,还得体地朝太夫人见礼,又见过众人。太夫人气得额头上青筋直冒,随即朝姜氏道:“派人去将二老爷请回来,让龙哥去找甄老爷,我们韩家的姑娘不是嫁出去吃苦的!”
语气强硬不容置疑,甄紘还看了容珠几眼,甄夫人就像木头人似的,站着动也不动,脸上一点儿情绪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