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熙心里发苦,冷声回道:“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白战枫,我才是你的妻子,为什么她说了几句话,你就来怀疑质问我?”
这样的连名带姓,她是第一次,可无论她怎么叫,都改变不了他的心里没有自己的事实。
陈若熙仰头看着白战枫,眼泪连连,白战枫盯着她看了数秒,慢慢的放开了她的手:“最好没有。”
陈若熙看着白战枫冷峻挺直的背影,松了口气,心里却是一片冰凉,如果他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一手设计的,会不会一掌把她给劈死,如果那样,她就可以解脱了吧,但是她真的希望,在临死前,他能真心抱她一次。
弦月刚出了军帐,看到向着自己走过来的雷安,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睛。
“弦月姑娘。”
一听声音果然是雷安,弦月向着他的方向跑了过去,探着身子看向他的身后,脸上兴奋的笑容跟着消失。
“我一个人来的。”
弦月哦了一声:“你怎么会来?”
“还不是因为你。”
雷安见弦月安然无恙,松了口气,从兰城到莲城,连续赶了十几天的路,不要说安稳觉,就是连休息都很少,整个人早就是疲惫不堪,听绿衣说弦月没事,松了口气,洗完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填饱了肚子,粘到枕头就睡着了,刚才才醒。
“前段时间,公子也不知做了什么梦,以为你出了事,放心不下,非要我来瞧瞧,我就说嘛,弦月姑娘吉人天相,怎么可能会出事呢?”
弦月笑了笑,暖意回春,还有那么一个人,一直记挂着她,她失去了那么多,至少现在,她还不是一无所有。
“你这是去哪里?”
雷安见弦月行色匆匆,看到她身后站着的白战枫,依旧防备。
“追风崖,你和兰公子报个平安,等会和绿衣一起去。”
傍晚时分,天边的晚霞为追风崖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绯色,两边的绿草被鲜血染红,直到现在还未能恢复原来的颜色,那样的红色,触目而又惊心。
尸成如山,有仰头望天的,瞪大眼睛,似是无法瞑目,断臂脚肢,根本就分不清那是谁的,干涸的血迹一路洋洋洒洒,如奔腾的河流不绝,入夜的凉风,带着尸体腐烂发出的恶臭,伴着丝丝的血腥,传到口鼻,几欲让人作呕。
“啊!”
陈若熙望着堆聚成山的尸体,身上插满了箭,七零八落的四肢,在火把的映衬下越发的恐怖,不由尖叫出声,半蹲着身子,开始呕吐。
“你怎么了?”
白战枫向后退了几步,走到陈若熙跟前,轻拍她的背,心里有几分歉疚。
她是首辅的孙女,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现在还怀着身孕,这地方,确实不是她能来的,但是弦月执意要求,这样小小的要求,他怎么能拒绝?
这一次,是他对不起她了吧,如果自己加强戒备,轩辕的军队怎么可能潜到白楚?这些人对她来说,不仅仅是普通的士兵而已。
她本就是个重情义的,这些人,又全都是为她而死,而且那般的凄惨,如果这样做,能让她心里舒服点的话,那就按照她的意思去做吧。
陈若熙摆了摆手,起身,拍了拍胸口,还没顺过气来,那尸臭味又是一**的袭来,让她又是害怕又是恶心,蹲着身子,呕吐的越发厉害。
“公子,我。”
白战枫瞧了眼走在前边的弦月一眼,夜风迎面轻拂,吹的她衣裳飘飞,孤寂而又荒凉,带着说不出的伤感和落寞,难以形容,微仰着头,不知在看什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弦月,我让人送若熙回去。”
弦月转过身,一言不发,总是上扬的唇紧抿着,明亮的双眸一片暗沉,明明已经入夏,可这风吹在身上却是冷飕飕的,就像她看人的眼神,冷冷的,没有一丝感情。
“哦。”
弦月淡淡的应了一声,陈若熙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爽快,心下吃了一惊,抬头,弦月突然朝着她的方向跑了过来,一把将白战枫推开,扣住了她抬起的下巴:“白夫人不舒服吗?”
眸中的暗光,除却悲痛,再无其他,她笑着,在陈若熙惶然而又恐惧的目光中,松开了她的下巴:“绿衣,给她瞧瞧,可别现在给我出事了。”
弦月抬头看着白战枫,那目光也是冷的,就算是嫁给兰裔轩,成为兰国的王后,她也从来不曾疏远自己,和以前的凤弦月一模一样,但是现在,她的眼神,早就不像是在看朋友,而是仇人,由着深仇大恨的仇人。
白战枫莫名,这样的弦月,还有她对待陈若熙的态度,让他生出了强烈的不安,白鳌也是一样。
想说些责任弦月的话,却怎么都开不了口,她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更加的忐忑。
“公主,孕妇闻不得这个味,并无大碍。”这样重的血腥,这样重的杀戮,孕妇能适应才怪。
“没事就好。”
弦月笑着握住了陈若熙的手,陈若熙狠狠瞪她,弦月不松手,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王后怎么了?不对劲。”
雷安走到绿衣跟前,小声问道,虽然弦月姑娘有些时候会任性胡闹,但就算是对公子,她也不曾如此严苛,虽然他比较粗线,不过也能感觉的出来,肯定是那陈若熙坐了什么对不起弦月的事情了,低头,看着满地的尸体,还是弄不明白,虽然和雷云是双胞胎,不过他没有他细致的玲珑心。
绿衣抬头看了雷安一眼,没有回答,虽然弦月什么都没告诉她,她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弦月拉着陈若熙的手,走向一线天:“那么窄的一条道,很短对不对,你看我们一下子就走完了,可于那日的我而言,却难如登天,你可知,为了让我从这条道上安全过去,有多少人丧生乱箭之下?”
弦月转过身,手指向身后的一线天:“你可记得那个叫你若熙姐姐的女孩?从这里出去,我听到身后有马蹄声,以为还有人活着,转过身,她就骑在马背上,浑身上下插满了箭,没有一个地方是好的,她还那么小,应该很怕痛,可是她倒在我的怀中,居然告诉我自己很开心,怎么会觉得开心呢?身上都插满了箭,还那么的疼,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心里有多难过?难过的想死,她说她一直想叫我姐姐,公主姐姐,以前一直没敢叫出声,是个傻孩子对不对,既然早就那样想了,为什么不做呢?”
想到那日的芽儿,弦月的声音有些哽咽。
“这些与我何干!”
陈若熙狠狠的甩开弦月的手,她在极力克制,却还是无法控制住,心虚的惶恐,像一只细长的藤蔓,绕着她的颈项,一点点越来越紧,让她无法呼吸。
“白大公子,我身子实在不舒服的厉害,先回去了。”
她朝着白战枫福了福身子,就要离开,手腕却被弦月更紧的扣住:“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我答应了会替她们报仇,当然要那人血债血偿,我没让你走,你如何能从这个地方离开?要走可以,横着进来,竖着被人抬出去,我不介意一尸两命的。”
“弦月!”他的心是偏向弦月的,所以才会让陈若熙怀着身孕到这个尸体呈山的地方来,但是陈若熙毕竟是他的妻子,无论他愿不愿意承认,她现在怀着的都是白家的孩子,这是他的责任,他现在就只剩下责任了。
“白公子,你我相识一场,你若还有半点顾念着我们的昔日情分,不想断绝的话,就不要插手今日之事,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不过也对,我现在身负重伤,怎么会是你白大公子的对手?”
白战枫愣住,生生顿住脚步,以前,她也称呼他为白公子,却从未像现在这样,冰冷生硬,不带丁点感情,不带丝毫情面,他不得不相信,若是他现在有丝毫忤逆她的意思,她必定会和自己断的干干净净。
她不是他的对手?他白战枫从来就不可能赢的了凤弦月,如果现在,弦月定要取他的性命,他一定不会反抗,因为这样的弦月,他不忍心,他能明白她的痛苦,但是这样愤世嫉俗的弦月,让他心疼,是真的心疼。
“走!”
弦月拽着陈若熙就往无回谷的方向走,白战枫叫了一声,跟着追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
答案浮出水面,绿衣愣在原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似还没回过神来,痴痴的回道:“是白夫人害死了她们,是她害死她们的。”
说完,沉着脸,疯狂的追了上去。
“谁想害死谁啊?”
雷安也觉得奇怪,他怎么没看到白娉婷?她不是都是跟着王后的吗?几乎形影不离。还有其他的人,依蓝绿珠她们,也没见个人影,好几次想问弦月姑娘,都被绿衣拽住,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还没开口,就红了眼眶,好几次哭出了声,却不愿提起。
白夫人害死了她们,她们?雷安恍然想到什么,也追了上去。
“月影是在这个地方死的,当时这个地方倒着的全部都是她们的尸体。”
弦月在靠近无回谷入口的位置停下:“这里,绿珠为我挡了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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