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妆瞧他那副假惺惺的模样,心中轻笑了几声。“公公是宫里的大忙人,我们不敢留公公喝茶,这点东西就算是给公公的茶钱,请公公收下吧。”
她出声了,银泰自然就没有再拒绝,将银钱袋子收到自己的袖中,转身对身后的宫卫军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候着吧,陛下尚有几句话带给文少夫人。”
宫卫军领声而出,挽妆也在从云的搀扶下转过身,朝侧厅走去,银泰跟在她的身后。
裕成见此,便嘱咐在场的众人都散了去。不一会儿,院子里便又恢复了安静,各人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谷雨香留在灵堂外接待吊唁的来客,向元柳自然又是称病回了清幽苑,白缘君瞧瞧她二人,带着自己的侍女候在睿渊的身后。
睿渊站在原地,未动分毫,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挽妆进的那间侧厅。今上特地派人带话给挽妆,究竟是带的什么话?他不是不信挽妆,只是……挽妆与齐华自幼青梅竹马,难保不会因为与齐华的情谊而出卖文府。
他的眉头紧皱,直至裕成在旁轻咳几声才舒展开来,扫了一眼身后的白缘君,面无表情地朝灵堂内走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变故4
“说吧,陛下有何话要带给我?”挽妆靠桌坐了下来,从云候在她的身后。
屋内只有他们三个人,银泰微微一笑,从自己袖中掏出一大包物事来,递给从云。“我临出宫的时候,陛下说让我瞧瞧您的情况,若是需要御医来安胎的话,直接差人去御医院请便是了。”
自打太后离世后,挽妆就没再进宫一次,自怀有孕后更是整日都呆在文府里,哪里都懒得动弹。这般看来,齐华到底还是惦念着她,而她也太疏忽与他的情谊了。
从云小心地打开银泰递来的物事,里面包着一对颇为精致的小金镯子,瞧这模样应该是为新生婴儿准备的贺礼。
“镯子倒是挺精巧的,帮我谢谢你师傅了。”挽妆掂在自己手上看了看,之前帮齐华送来赏赐的人并不是徐多福,这应该是徐多福私下借着银泰到文府的机会特地补上的。
银泰摸摸头,又从怀里掏出一条挂着长命锁的银链子,递到挽妆的手里,不好意思地说来:“妆妆小姐莫嫌弃我给小少爷的礼物不值钱。”
挽妆朝他笑着,将银链子收到金镯子一堆里,轻声道:“你还有一堆家人要养活,这银链子让你破费了。”
“妆妆小姐不嫌弃就好。”想常挽妆这样的身份,什么样的珍宝礼物没见着过,光说今上当日送到文府的赐品都是选的上等贡品,他这样普通的银链子只能说是凑份心意罢了。
挽妆将金镯子和银链子重新包好,递给从云收起来,自己端了杯温水慢慢地喝起来。“近来宫里可有什么动静?”
银泰歪着头,仔细想了一番后回道:“宫里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动静,不过……不过朝堂上倒是有些动静,右相大人领头上书请陛下立宸贵妃为后。”
杯子被她重重地搁下,让一旁的从云好生吓了跳,只见她脸色逐步变得难看起来,说起话来也是咬牙切齿的:“这人还没走多久呢,就急着爬那个位置了。”
银泰默默地听着她的话,待她说完才继续回道:“不过陛下没准这折子。”
“他自然是不会准的,今日是皇后的位置,明日便是太子的位置,如今太子没有母亲的照应,太后又已辞世,锦暮也被贬官,太子一脉的势力倒真的是树倒猢狲散,没几个人了。”
“那妆妆小姐接下来要如何做?”先帝就是靠文府襄助才能顺利登上宝座的,如果挽妆也能利用文家的势力才支持太子,太子一脉不是没有希望的。银泰心中是这么想的,双眼偷偷地打量着挽妆。
她摩挲着杯口,陷入沉思中没有言语。若是从前的文家怕是真的有办法,可惜现在的文家……她的目光朝房门的方向看去,睿渊日日为了文家的生意愁容满面,她怎好用文家仅剩的财力去帮助太子呢,且这文家本也不是她的。
“你先回去吧。”半响,挽妆朝他摆摆手,银泰将她为难的神情瞧在眼里,弯下腰退了出去。
夜里天空一如既往地黑暗,四周也十分安静。
睿渊一身孝服从灵堂缓步离开,谷雨香守了一个白日,他离开时让白缘君换下了谷雨香。谷雨香难得见睿渊对她如此体贴,当即就红了眼,睿渊朝她挥挥手,自己独自朝庸人居的方向而去。
“少爷……”裕成紧随其后,一直跟他进了庸人居。
他日日都留宿在清荷苑,很久没回过庸人居,此时夜深,庸人居的下人们都以为他不会回来,偷起懒来。
没人,正好合适。
裕成进屋后将烛火点燃,睿渊坐在椅子上沉吟不语,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日间银泰与挽妆在屋内说话的情形。舀文家来打赌,这个赌注太大,他不敢赌,于是做每一件事都必须小心翼翼。
“少爷,”裕成走到书桌前,硬着头皮将话说了出来:“少爷,不如趁此机会,离开京畿吧。”
睿渊轻轻地叩着桌面,响声有些凌乱。
“少夫人始终都是与那位关系深厚之人,万一她不站在少爷这一边,届时少爷想走也走不了。”
“可她现在这个样子,我不能走。”睿渊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清冷地如同夜里的月光。
“可是……”
“好了,”睿渊像是做出了决定,收回叩在桌上的手,对裕成郑重其事地交代道:“你通知翼州等分店,尽量不引人注意地加快计划的进行,今年年底要再关翼州、荆州分店,另外青州等地的新店要在年初就正常运转。”
裕成望着他,他作出的决定向来就不容易更改,看来自己是没有办法说服他了,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朝门口走去。
“裕成。”
裕成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还坐在椅子上的睿渊。
“明年年初你就准备离京吧。”
“少爷!”裕成震惊地望向他,他这话里有不祥的味道。
“文家总要有掌舵人,如果我真的出不去了,你就是文家的掌舵人。”
“少爷!”裕成更大声地唤着他,他怎么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面对裕成的不赞同,睿渊依旧望着窗外的夜空,又是十五到了么?今晚的月亮分明地圆啊。
月亮很圆,月光很轻柔,撒在外面的地上,像是铺就了一层层淡淡的银光,整座宫殿化作月宫一般。
听到身边的人轻声呼唤,齐华才将目光收了回来,饶有兴趣地问向地上跪着的人。“你是说文家真的没钱了?”
地上跪着的人点了点头,尔后半抬起头说道:“小的向妆妆小姐提及立后一事时,妆妆小姐面有忧愁但没有发话。”
齐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步走到墙前,仔细地看着挂在墙上的那副《春山居图》,低声呢喃道:“文家不可能没有钱了,文家的钱全在这里面,若真的是没钱了,不可能不舀出来救急的。”
“徐多福!”他转过身,对一直跟在身旁的徐多福道:“再多加派点人手,仔细留意文家每一个人的动静,一有不寻常之处,立即回报!”
“是。”徐多福应道,“妆妆小姐那边……”
齐华狠戾地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立马跪在地上边磕头边说道:“小人知道了,妆妆小姐也要仔细留意。”
“都下去吧。”齐华拂了拂衣袖,自己站在墙边,目光留在《春山居图》上面。
文家私藏的宝藏,他一定能够挖出来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逐妾1
忙完文容初的葬礼后,转眼间就要入冬,再接下去便是年节,这般喜庆的日子,挽妆自然也不好提遣送妾室的话题,只待来年开春后再议。
这件事,无论拖多久始终都是要做的。
文府内的白色刚褪下,又挂上了代表喜庆的红色,但这般瞧着也觉得渗得慌。多一个人和少一个人太明显,怎么看都觉得要比去年的红红火火更加萧索。
睿渊带着裕成时常在外面奔波,回到府中也是经常独自宿在庸人居,她身子不方便,让从云过去看看,回来说是他怕夜深打扰到她休息,所以就歇在庸人居了,还让她不用夜夜等他。
完美无缺的话语,听在挽妆耳朵里却有了别样的深意。往昔睿渊是最缠她的,纵使夜深他也会到清荷苑来,瞧一瞧她安睡的模样,自个儿歇在外间塌上都成,他以为她不知晓,但他若是没回来,她哪里能睡得安稳,每次听见他的脚步声她便已经醒了。
他们之间分明是存在了什么问题,挽妆想起之前她提及要遣送妾室时,他脸上不情愿的神色,难道……他真是舍不得那几房还是觉得自己不如他想象中的完美,自己很善妒。
罢了,就算是他那样想着的,挽妆也不会后悔做这件事,但愿有一日他终会明白她的好。
年节就在这么惨淡里来临了,因为太后的病逝,宫里也并没有大势庆祝,连同国宴都选用了一般的素斋,说的是为太后及来年国运祈福。
挽妆拖着身子,自然是没有进宫,齐华也知晓此事,来了旨意要她安心养胎,又赏赐了些物品,看起来都是顶好的,但放在文府里也只能算作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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