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萱笑了笑,世蕙来这里根本就不是为了花样,而是有旁的什么事,且等她自己开口。她指着一处的花对世芸道:“四姐,这一处是这样的。”她说着,取了一块残布,在上头演示了两针,然后又让世芸看。
世芸眉头轻蹙,瞧了眼世萱绣得,再瞧了卓姨妈拿过来的,自己绣了两针,好半日才点了点头。
世萱这才说下一针,若是世芸没有意见就过,若是有不同的见解,就议一议。
一般都是世萱说的多,世芸若是有意见,也只是在布头上绣几针,拿着一起比较。偶尔就是有争执的时候,也不过世萱的声音高些,再看到世芸抿嘴不安的模样,世萱又降低了嗓音。
她们俩都沉浸在针线之中,说的津津有味,世蕙却已经不耐烦了:“五姐姐,你这盘子是定窑的?”
世蕙见世萱没有反应,也懒得再开口。瞧了一眼世芸,脸上露出一抹深思,太太昨日对鲁家的发了好大的一通火,有些莫名其妙。鲁家的原是太太跟前的丫头,虽比不上解封家的几人,却还有些面子,昨日只因为急着嫁侄女,便惹了太太不快?这明显说不通。世蕙才不相信那些所谓的越过主子的说法,定有什么事情。
“四姐姐,方才簇水身边站着个丫头,我瞧着眼生,是姐姐跟前新补上来的?”
世芸抬起头,瞧了世蕙指着垂手站在门边的丫头,点了头:“是。叫横云。”
横云听得世芸唤自己抬了头,对着世蕙蹲了礼。
世蕙只瞄了一眼,意有所指的问:“四姐姐,你跟前的丫头,你都不护着?”
世芸故作不解地看着世蕙:“我不明白七妹这是什么意思?”
世蕙轻轻一笑,走到世芸身边:“四姐姐,你身边的鞮红啊。她要配人,是好事,你昨日在太太跟前那般委屈做什么?俗话说,宁拆七座庙,不毁一门亲。满仓又是大哥跟前的人,鞮红嫁了过去,与四姐姐也是极好的。”
“原本我以为她家去,后来在太太那,鲁大娘说起我才晓得她是要私着配人。”
“你若是不知道,鲁大娘哪里敢到太太跟前求取。”
世芸有些不快:“我跟前的丫头有这样的事,我竟然不知道。实在没脸,幸而太太怜惜我,没问起。”
世蕙看着世芸,她面色依然不悦,这是世芸少有的不快,大概也是觉得越过了自己,丢了面子。若是鲁大娘她们私下决定,那是为了什么这样慌忙的跑去提亲,随便就让世英抓了话把子?昨日,太太那里,只有卓姨妈来,之后……
“鞮红也太心急了,虽说满仓有出息,也不能这么急。”世蕙以手掩口,“四姐姐还没说人家呢!”
世芸脸上一红,轻轻叹了一声,口中担忧:“鞮红一向很好,昨日……”她皱了眉,面上带着浓浓的困惑,“昨日她回来后,只把自己锁在屋子里,谁也不理,吃饭也不吃。我命簇水去看她。哪里知道,她满口都是什么‘你害得我好苦啊’。这真是奇怪。”
害我?
世萱在世蕙提起这件事来便关注起这样的事来,她记得鞮红的姑妈好像是原先做过太太跟前的丫头,还是有几分体面的,太太发作了她……护短的太太居然会发作自己的人?而鞮红那句“你害得我好苦”是什么意思?
这是说明,鞮红并不是自己想出嫁,而是有人怂恿她出嫁?
是谁?逼鞮红出嫁对那人有什么好?而那人又是怎样把鲁大娘也说动了?一个蠢,不一定所有的人都蠢。
世蕙不禁道:“竟有这样的事?”
看着世蕙那样的感兴趣,世萱又是一副凝神倾听地模样,世芸明白,机会之门已经打开,她所要做的只是推波助澜。她瞧了眼簇水。
“姑娘打发我去瞧她,我在外头敲门,她也不理。我想着,她被太太驳了亲事,定是觉得没脸见人,便把茶水点心放在外头。却不想听着鞮红在那道,‘你害得我好苦啊。’我以为是听岔了,仔细一听,左右都是这一句。可真是奇怪了,谁会去害她。”
世蕙听得很仔细,口中虽然附和着簇水,十分赞同她的见解,心里却不这么认为。平白无故怎么会这么说?一定是有什么。因为不安,这才急急忙忙的要配人?
世芸劈了丝线,叹了口气:“我看她是魔怔了,要回太太叫她家人把她接回去。”
世蕙在旁边连连道:“四姐姐你真是菩萨心肠。我同鞮红那丫头也算好,这就为她念几遍经,希望她好起来。”她明显的已经等不耐烦了,这就要急着查清。
她都去念经了,她这个正牌主子哪里还能坐着?更何况,若是她不走,这边也就没了动静。
世芸起身:“我也为她念些经,好歹也服侍我这么久。”
转了个弯儿,世芸立在假山后,这一块凹地,可以看到对面的情况。她出门不久,一个丫头便从世萱院子的后门溜了出来。
这一步她已经成功迈出,剩下的也要紧跟而行了。
南浦回到世萱身边,低身道:“卓姨妈走后,二少爷去见过太太。太太把所有的人都打发出来,没人听得见。”
把人都打发出来,母子之间有什么话要避着人说?
卓姨妈昨日送来的这些绣品。春晴说动鞮红。还有四姐世芸这两日在她面前的话语。
世萱眼睛一亮。却是这样,世芸说了亲事,太太在几家之间摇摆不定,谭世勤的一番话语让太太决定了人选。身为世芸大丫头的鞮红肯定要作为陪嫁跟过去,既然不愿意嫁过去,这决定的人选一定是下下之选。
世芸这是急了,难怪在自己面前说了那么多的话。她竟然没看出来,四姐是这样会打算的人。
秋霁跺着脚:“姑娘你别再信她了,那个成日会算计人。这次又来算计姑娘了。”
世萱瞧着秋霁不由笑道:“你又知道?”
“我虽然不晓得她打什么主意,但是连她身边的丫头都晓得不好,她怎么会不晓得?还有心情来姑娘这,我看她就是算计姑娘的。”
世萱笑了笑,世芸肯定是知道,否则就不会有这番动静。
一个人的力量不够,还要拉上她,甚至把才十二岁的世蕙都拉扯上。
也好,多个人多分力量。
更何况,就现在来看,世芸也算是个不错的伙伴。
只是她目前消息不通,就是想有作为也难,是时候从这屋子里走出去了。
“你去把这几个送给四姐,这是我们方才说好的。”世萱挑了几幅样子让秋霁送出去。
秋霁不禁跺了脚:“姑娘。”怎么姑娘都不听她的,真是急死她了。
南浦看着世萱那意味深长地目光,有些明白,便接了手:“姑娘,我去便是了。”
南浦拿着绣样送给了世芸。
世芸看着绣样。这并不是方才世萱跟自己所商量的绣样。
这是一副绣了蝈蝈蚂蚱数种昆虫的绣品。那上面还放着一束丝线。
世芸笑了。你我是栓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世萱答应跟自己联手了,她没想到这事会进行的如此顺利。
“方才五妹说我这同心结打的好,你且带了去。”
同心结——永结同心之意,如今却让她用来表示姐妹同心的意思。
世芸悄悄的笑了,没有人看过她这副样子。
她不再懦弱,任人揉捏。
她不会向谢氏屈服,任由她揉捏,她要自己选择自己的命运。
第八章伎俩
第二日一早,世芸起身,簇水端了滚水冲得茯苓霜过来服侍世芸先吃。
世芸端起碗:“怎么想起来冲这个了。”
“姑娘要这个不是想吃么?”姑娘能主动要东西实在是件好事。
“留下来吧。”
簇水应下,略微想了想:“姑娘还是留些自己吃吧。这样精贵的东西不是常得的。”
“不了。”
茯苓霜是好东西,却有更需要它的人。
吃了茯苓霜,簇水为世芸梳头,才梳了两下,院门就传来一阵急促地敲门声。
“都死哪去了,还不开门!”
这是谢氏身边的房大娘的声音。
梳头的簇水不由一惊,重重地扯了世芸的头发。
世芸轻轻地哼了一声。
簇水忙松开,声音带着一丝换乱地道:“姑娘。”
房大娘出现意味着发生了重要的事,到了这里来,是她们计划的事情叫太太晓得了。这可怎么办?那姑娘就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了。
簇水害怕的看着世芸,指望着世芸能有什么法子,让她们好躲过这一劫。
世芸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她是害怕还是平静。
她知道,当她说出那些后,一系列的动作定会引起太太的警觉,只是来得这样的早,这样的快。
她多想让院门坚实牢不可破,将太太的人永远堵在那。可是天不随人愿。
院门很快被打开了。只听见闯进来的人甩手打了人,被打的人却不敢出一声。
院子里一阵骚乱,只听得人厉声喝问:“鞮红的屋子在哪里?”
先找的竟然是鞮红。而不是找她。
不晓得是谁指了,接着便听见门叫人踹开,女孩子的尖叫声。
世芸对簇水使了个眼色,簇水立即掀了帘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