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浅笑着道:“我父亲虽没什么大学问,以前也在翰林院待过,文章还能说的过去。”四妹夫既然过了县试府试,若是院试不过着实有些可惜,父亲若是能指点一二,想必进学是不成问题,多大的指望到是不希望,能有这个秀才的名头,将来就是做个私塾先生至少还能养家糊口。
世芸感激地望着孟氏。孟亲家老爷在翰林院待了多年,哪里学问不好,有他指点,即使是这一个月,相公得益也将不少,只是大哥的那几份手稿,章延闿就有那样的进益,有了孟亲家老爷当面的提点,这次一定错不了。
五月是煎熬的,放榜的那日,世芸焦急地等待着,等待着章延闿的好消息。
最先传回来喜信的是章幼闿,他得了第九名,还得了主考的夸赞,章太太喜气洋洋的打赏了报信的小厮,只等着章幼闿回来。
等了半日也不见再次报信的人,世芸渐渐地觉得没有希望,是啊,若是章延闿考上了,又怎么会只报章幼闿一个的好信呢?
努力了这么多日子,章延闿心里定是很失落吧。
她一直站在二门,等待着章延闿的回来。
第五十九章中举(下)
章延闿进学了,这出乎了很多人的预料,真正为他感到高兴的只有李姨娘同世芸。李姨娘一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双眼含泪,满是欣慰地看着表情依旧的儿子,在他的脸上根本就看不到因为喜悦而透露的神采,坚定的目光却更让她感到快慰。
章老爷特地开了家宴,他今日在族人面前很是得了面子,他三个儿子去参加考试,两个儿子考上,小儿子在考上的子侄里面考的最好,最不成器的二儿子居然也考上了,还有谁比他更有面子。章老爷连连的喝了两杯,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们,他也是庶子,也是一步步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到了今日。
吃了两杯酒后,章老爷放了酒杯:“八月有乡试,你们兄弟也都去试试。”
章延闿章幼闿忙站起来应下。两人的心情却是完全的不一样,章幼闿心里是可有可无,他不觉得举人能给他带来什么,而章延闿的战场却由此展开,能不能在此次中举,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留给他专心读书的时间,也就是这三个月了。
章延闿比以前还要用功,以前他还会在章太太面前作假,现在他一门心思都趴在了功课上,饶是章太太找他做什么,他不用推却,章泽闿就抢着道,章太太要背着他做什么。
“太太是不把我当儿子?我的名字还在族谱上。”
章延闿进学似乎给章泽闿夫妇带来了更多的不快,原先还能和平相处,到如今他们无论做什么都令对方不快。
章太太要让章延闿做什么,章泽闿就明着暗着的说杜氏要分家,要他净身出户,章太太到是想,只是却不能放在脸上;就连杜氏也趁着章太太偶尔去见章幼闿而把家里的事管了起来。他们俩做什么都照章办事,到让章太太什么法子也没有,却是常常把杜氏叫过去,时不时的骂上两句话,杜氏却难得不回嘴,认真的在一旁听着,动不动还缠着章太太问这问那,缠得章太太想分神去对付章延闿的工夫也没有。
夏季已经到来,一连半个月都没下过一次雨,空气燥热,一大早就热得喘不过气来。章延闿早上才穿的衣裳便已经汗湿了,他随手抹了把汗又埋头进入书本,一动也不动。
世芸站在他身后默默地为他打扇,希望可以好过一些,可是那汗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好热的天啊!”小燕儿跳着跑进来,忍不住的同人说道,“一出去就是一身的汗。”她一看到从里屋走出来的世芸,忙收了声,讪讪地笑了笑。
“果子取来了?拿到井水里湃着吧。”
小燕儿嘟着嘴:“我还只当大奶奶当了家就是好,分给我们的东西会比以前好了许多。奶奶,你看看,这连以前的都不如了。”
世芸看着那些个果子,好的少烂的多。
“把好的挑出来吧。”或许是因为章泽闿夫妇明显地作法,章太太已经不大管他们,时常去舅家看儿子,一大早去了,到晚上才回来。明显的是不想管这些事。
小燕儿只得点了点头,心里道,还是太太当家的好,至少还能吃到一两个好果子。
横云抬脚进屋,见了世芸:“奶奶,泰宁侯夫人打发人过来了。”
世萱……
世芸点了点头,让人引到西边的屋子。
来人是跟着世萱嫁过去的南浦。身上穿着白银条纱衫儿,桃红色裙子,蓝纱比甲,头上戴着两样精致的首饰,整个人的气色也相当的好。
南浦笑盈盈的向世芸行礼:“府里的莲子结了,夫人让我送给奶奶尝鲜,还有几样家里做好的点心。”
她说着将手中的两只菱花形攒盒放在炕桌上,一个个揭开,让世芸看了:“这是茯苓膏,夫人说这个对身子好,章二爷读书正费神,是该好好的补身子,特地包了一包。”
茯苓膏。世芸看着那一大包茯苓膏,这么一大包。
“多谢你们夫人。坐。”
南浦捧着茶闻了闻只小小的抿了一口,便捧在手里再也不吃。这的茶连她平日里吃的都不如。再瞧瞧这屋里的摆设,那就跟府里更没得比。她不由地挺直了腰身。
世芸简单的问了两句世萱。
南浦都笑着答了:“我们夫人一心记挂这姨奶奶,只是现在家里预备着中秋节,我们夫人头一回办这样的事,少不得要细心打点。再则,章二爷眼见这就要乡试了,夫人说奶奶现在必是很忙的,等节后再请奶奶到府上玩玩。”
中秋。那时候乡试也放榜了。有个举人老爷的姻亲世萱在泰宁侯府的腰杆更直了些。
“我们夫人常说章二爷此次若是一举中举就大好了。”
世芸的目光不由地转向了东边,这些人明着不给章延闿压力,可一个个都以自己的方式向章延闿施加压力。
她笑了笑转移了话题:“既然来了,就去给太太行礼吧。”章延闿就在对面,她不想同南浦多说打扰了他读书。
南浦笑着道:“已经见过亲家太太了。好久没见到奶奶了,过来跟奶奶说说话。”
横云一见南浦的眼光若有若无的瞄向她们,便同簇水避到外头去。
南浦笑着道:“夫人打发我来问问奶奶,前会儿托奶奶的事办得如何了?”
世芸起身去了里屋,将章延闿那日交给自己的东西找了出来,拿了个锦袋装了:“这是五妹妹要的东西,这是另外得的。”
南浦瞧着那鼓囊囊地一大一小两个锦袋,颇为坦然的收到那腾空的攒盒之中。又跟世芸说了一会子的话,这才告辞离去。
世芸看着那一大包的茯苓膏,分出一份茯苓膏,叫了横云进来:“厨房那里送来了月饼,你拿些送回去。”又将另一份茯苓膏拿了出来,“你带回去吧,在家住一日再回来吧。”
横云默默地接了茯苓膏,却是道:“我去了就回来。”她说毕转了身子便离开。
世芸的目光落在桌上世萱命人送来的点心上。泰宁侯府的点心做的这样的精致,想空了一切心思只为了这些点心。
“你在想什么呢?泰宁侯府送节礼来了?”
世芸挑了一些茯苓膏,让人倒了滚水让章延闿吃了:“要过中秋了,五妹妹事又多了。”
章延闿笑了笑,吃了茯苓膏又去看书。他留给自己空余的时间相当的短,整个人都扑在了书上。
九天的乡试是折磨人的事情。八月初九的凌晨就要在考场外准备进场。八月的天虽然热,但是清晨却很是清凉,入考场前要脱了衣裳任搜捡军检查是否有夹带,然后再关在七尺高,五尺宽地小号子里,忍受着天气的闷热,蚊虫的骚扰,一题一题的做着。
终于到了交卷的时候,章延闿疲倦地抬起头,九天的日子让他消瘦了许多,整个人也颓废了很多,他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该努力的也都努力了,能做的只有回家等待着最后的放榜。
章延闿疲倦的从马车上下来,门房老杜一脸紧张的跑了过去:“二爷,老爷叫你过去呢。”
章延闿点了点头,抬脚往里面走。章老爷是要知道他考得好不好,他在贡院外没瞧见三弟,随口问道:“三弟回来了?”
老杜拦着章延闿,不让他进屋答非所问的道:“二爷,老爷发火了。你且到外面避一避。等晚上再回来。”
章延闿收住脚:“老杜,怎么了?”
老杜急着道:“二爷,你弄的什么书,老爷看了后很是生气,直要拿你。二爷,你弄的是什么书?”
“老爷怎么知道的?”章延闿下意识反应是自己手抄的那些个话本,只是老爷怎么会晓得…
老杜摇摇头,焦急地道:“二爷,你这是怎么了?”才好了没几日,又要被打,老杜看的都心急。
章太太一脸狞笑地看着被章老爷赏了板子的章延闿,她不是不出手,只是一出手就要他好看。
章延闿昏昏沉沉地躺了几日,他大伤了身子,又被章老爷赏了板子,这一次比上次严重了许多,趴在床上几日也起不来。
这一日,章老爷下衙才到家门口,就瞧着一帮人蜂拥朝自家而来,报喜的人来了:“给章老爷道喜,贵府章少爷,上延下闿高中顺天乡试第九十七名。”说完,就瞧着一群人涌上去,将章老爷家至大门一直到仪门到大厅的窗户全部打烂,接着一伙瓦匠漆工迅速地又将窗户重新修正一新,一面道:“改换门庭。”这是报喜的讲究,还要重重的打赏,有那些个瓦匠漆工专门侯着那报喜的,只为拦下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