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联手告我?”
“岂止是告你,比告你更狠。”
“他娘的,是他们先招惹我的,当时我就说有话好说,你应了我的条件,我也不理他们那破事,现在反倒是他们有理了。爱告就告去,我得罪的人多了,我不理他们,看他们能生什么蛋出来!”
皇帝笑道:“他们自然有他们的办法,你这么着,到落了下乘。”
章延闿将手指捏的脆响:“对付他们那些下三滥自然是要我这下乘的。我说句不恭的话,若是皇帝派了正儿八经的人来,还不叫这些王八蛋饶进去了?不过,你既然问我了,我还是先说句为自己辩解的话。我是擅自关了钞关,可是我也多受了几千两的税银,这才是一日呢,就几千两,一月,一年呢?这些人逃了税银落在了自己的荷包里,国库却空了,他们这才叫与民争产,至于接驾……”
“好了,又没真的告你,你自己辩解什么?难道皇上就会听信他们一面之词了?”章泽闿挑了帘子进来,对着皇帝作揖,“弟妹已经预备好饭菜了,让我来叫你,吃饭再说,你到饿着客人了。”
章泽闿只觉得心虚,他一再告诫自己,一定要自然的说话,要显得根本就不晓得对方的身份,可是,这自然真是自然不起来。
这边钱明方进也进来了,章泽闿道:“坐坐坐,贾大人,您上座。”
“这是我大哥,在我这过年,这是我的师爷,钱明,这是我的学生,方进,如今也跟着我,也是个师爷,这位是贾大人,侯爷的至交。”
皇上点点头,他本来有些不习惯,随后想到,一般主家来客,都会让师爷在一旁陪侍,自己并未表明身份,旁人哪里晓得要如何。
“上菜吧。”
家人送了菜上来,章泽闿一看,就八个菜,中间的那两个荤菜怕是得意楼的,其他的都是素菜,这……
章延闿看了章泽闿一眼:“若是你出银子咱们这就叫得意搬桌酒席过来,可是是我出钱,你也晓得,我还欠了一屁股的帐呢。”
章泽闿笑道:“我出就我出。”
章延闿悄悄的指了站在一旁伺候的顺儿,“这有锦衣卫呢。这小子嘴长,一准给我漏道后头去,那菜还端来,我倒要先吃笋子炒肉。”
皇帝听了不由哈哈一笑,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人真的是怕老婆。
“这样就很好。”
章延闿见皇帝开口了:“那就吃饭,贾大人,您尝尝这个,不要看是小菜,却是我们济宁的名菜。”
刚吃了几口,门上的衙役匆匆忙忙的进来:“大人,龙舟还有二十里就要到了。”
钱明方进唬得站了起来:“大人……”
章延闿放下筷子,对着皇帝拱手:“对不住了,在下要去接驾了。先生,小方,你们陪贾大人用饭。”
皇帝笑了笑:“这就不用,待会再吃好了。”
章延闿点了点头,忙换了官服,骑上衙门预备的马匹,翻身而上往那边去了。
一听御驾还有二十里便到,济宁城的人蜂拥而出,路面瞬间叫看热闹的人给抢占了,那马车都挤不开了,惹得那些个老爷太太少爷小姐暗暗着急。
龙舟到了济宁到也停下,众人纷纷伸着脑袋只希望皇上能露个面儿,汪老爷更是期盼皇上御驾能到济宁歇上一二日,自家早就修整一新,只等圣驾入住。
皇上没露面,只是把知州大人叫上了船,再然后……龙舟上的侍卫突然下来,再然后,只听得道:“起驾济宁知州府。”
呼呼啦啦的一群人下来,原本还抬着头的人全数低下头,一个个只能瞄见那走过的靴子,只瞧着其中一只靴子同旁人不一样,心里便道,这说不定就是皇上,我瞧见皇上了。
汪老爷则是在想,皇上在济宁驻跸,也就是说,他等着啦啦啦的一大串的人终于走来,艰难的爬起来,气喘吁吁的指挥着家人,“去,快回去准备接驾。”
衙役打快马回来,还未停稳,便从马上滚了下来,撒丫的往后堂奔:“太太,太太,圣驾……圣驾……大人让您接驾!”
皇上来了,要住到知州府里!
世芸史觉得不那么真实,她一时愣在了那里不晓得要做什么准备。
倒是那个衙役,一见到世芸愣在那,扯着大嗓门道:“太太,太太,这回子皇上的圣驾已经下了龙舟了。眼瞧着就要……”
什么也做不了,只有硬着头皮了。
开中门,命扫赶紧打扫,再想着,若是皇上真要在济宁城住下,也会到汪家去,世芸也就没打扫屋子,只将章延闿的外书房,同内堂清扫出来,自己则换上了六品诰命的服色,带着人在大门外等候。
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圣驾的来临,她又不敢发问,更不好打发人去看看,一直到一名大臣领了一群人来,世芸才觉得有了希望。
那人面无表情的来到她的跟前:“你便是济宁知州章延闿的家眷?”
“是。”
那人道:“奉旨,着济宁知州章延闿家眷取济宁知州章延闿所欠上津县欠条一看。”
世芸微微一怔。
那人道:“章夫人?”
面圣,她也去?为何还要拿着那个什么欠条,再看那人亦步亦趋的姿态,世芸只觉得这里头出了什么事,难道说,章延闿让自己拖着,就为了见面上,告御状不成?
“大人,这是……”她想送东西过去,可是瞧那人的补子,是个三品官的模样,也不是那种随手一点小钱便收的人。
那人道:“本官只负责传旨取东西,旁的一概不晓得,还请夫人速速取了东西,同本官一同前往。”
那人跟在她左右一步也不挪来,她进了内室,他也一同入内,见世芸开了妆奁,便抢身上前:“本官帮夫人,单据便在这里?”
世芸点点头。
那人取了匣子,便请世芸同他一同前往。
接驾的官员一个个都站在码头上,阵阵江风将他们吹了个面青鼻子红,却没有一个人敢动一下,世芸随着那名官员上了船,章延闿就跪在甲板上,乌沙帽已经被除去,这样的狼狈。
世芸站在章延闿身边,紧张的看着他。
那人进了船舱,不一会儿,只听着一阵脚步声,再听到有人道:“朕,方才接到一张诉状,状告济宁知州章延闿在郧县知县任上,粉饰太平,挪借他乡钱粮为己所用,造成郧县逋赋上万。章延闿。”
告状,不是章延闿告的御状,而是旁人告了章延闿。章延闿明明已经误笔,将五万斤写成五十万,他们也认下了,为何还要捅到御前,或许是说,逼章延闿还钱只是个由头,其实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在圣驾前告状,可是为什么要告章延闿?
世芸脑海中的思绪不住的翻滚着,到停在那里没了动静。
“臣在。”
“你有何可说?”
章延闿磕了头:“回皇上,臣业已还清所有空虚。”
“哦?还清?”
“回皇上,臣在郧县任上所欠粮食,连本带利还了三千两银子,臣为了还亏空,偷了内眷的陪嫁首饰,当了三千五百两银子,当票亦在。如今已经还了四百两,这是还款字据。”
“可是,这却分文未有,丰源当亦无你当东西的存根。”
姓汪的同人合伙来阴他啊,林倚子好大的手笔啊,居然能将姓汪的说动。
他倒失误了。他太自大了,赔了人人,又折兵。
突然乡宦士商前来接驾的人群中,突然有人站了起来:“那日,章大人带着首饰上丰源当,小民亲眼瞧见的,丰源当出脱了三千五百两银子出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居然有为数不少的人站了出来,而这些,居然是大多数的商人,章延闿往那边一瞧,这其中大半是与汪家有利益纠葛。这……
这实在是意想不到的事情,他当初联合这些商人无非是要压制以汪老爷为首的巨商,却没想到,在不断的利益中,这些人居然向他靠拢,更在皇帝面前维护了自己。
皇帝起驾济宁知州府,郑濬等着众人离去,走到章延闿身边,往他手心塞了画才东西,只深深的瞧了他一眼,便紧跟着离开。
这是……
第一百六十三章参人(上)
章延闿背过身子,急急的打开手中的纸团,只有一个字“参”。让他参谁?参林侉子?参他那是自然的,只是郑濬这么急匆匆的塞了纸条给自己,就是为了那么简单的一件事么?郑濬是要自己在皇上面前参人林侉子。他甚至意思到,其实今天自己这么容易的过关,是皇帝故意放自己一马的。皇帝微服之时就对他提起过有人告他,要比告还要严重,皇帝是知道的,可是,皇帝为何仍由事情的发生。林侉子,皇帝是料定了他若是无事,即使有事,他到最后也会把林侉子揪出来。只单单为了一个林侉子么?这个林侉子是什么来头,值得皇帝这么的重视?
世芸走到章延闿身边:“你要不要紧?”
章延闿摆着手:“你快回去,去见彭师爷,问他,林侉子到底是什么来头。算了,我自己去问。你回去把老来子他们从郧县来的都集到一处,待会我要找他们。”
章延闿下了船,准备直接回知州衙门,却叫谭世仪在一旁抓住了手:“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