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芸见人都出去了,这才问道:“是不是皇上要南巡的事定了?”
章延闿吃了口热茶点头道;“是了,已经定下了明年正月十六日起驾出京。”
“这么早?这年还未过完就起驾?我们济宁要不要接驾?正月十六就起驾,到咱们这怕是要二月底了,能来得及么?”
章延闿见世芸一口气问了那么多,不由笑道:“你一下子问了这么多,我到底要回答你问的哪一个呢?”
世芸只丢了他一眼,示意他快些回答自己的问题。
章延闿笑了笑:“南巡的时候日子是皇上圣裁,因为太后此次不随行,所以日子就定得早些,过些日子便要明发上谕广谕全国。至于到咱们这,也就是二月左右,至于接驾一事那是准了的。布政使大人同我交待了好些,嘱咐了咱们这里一定要办好。”
世芸点点头:“那皇上什么时候回京?太后此行不跟着,怕是待不了多久吧。”
“就是再不久,前后也是要三个月的。我们这要等着圣驾完全离开才算差事完成。”
世芸算了算,如今是十月,这到皇上回程最快也要到三月,这是半年的事。世芸叹了口气:“大半年的时间,你又要劳累了。”
章延闿依旧是摇着头:“夫人这就不晓得了,我如今是不用累了,累的是他们那些人。”
世芸看了章延闿那轻松的模样,不由笑道:“你说的跟真的似的,你自己都说了,布政使大人交待你了,肯定是要费不少劲的,再说这济宁城又不同别的地方。”她看着章延闿依旧是那么一副轻松的模样,她挑眉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皇上南巡的事了?”
章延闿佩服地拱着手:“夫人果然是料事如神,我佩服佩服。”他解释道:“侯爷说的,就连侯爷也接到了圣谕,要在济宁接驾。”
所以郑濬才会又留下来,所以章延闿才会怂恿自己去育婴堂,自己怕是也叫他利用了,这才从那些商人那里得了钱,将育婴堂等处大肆修整。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这次要花不少钱吧?”
章延闿笑道:“我做什么要花库银,那是我每年政绩考核的根本。难道我上回堵人家的货船就是为了这个?咱们这放着真正的有钱人不用,到去想别的东西不成?”
“我同你说正经的,你怎么到跟我打起哑谜来了?”
章延闿收起了笑容:“我说的是他们。”
“育婴堂的事你刮了他们多少银子了,他们都气得牙痒痒。”
“至于牙痒痒?待他们知道了,只会称颂老爷我体恤他们。皇上南巡的圣旨明发后,各地早就要准备迎接之事,到时候一应东西只有增没有减的。如今我们办的这几件事,加起来也就是五六千两银子的事,可过些日子,就是有三倍的钱也办不了咱们这样的。”
世芸笑骂着他:“你也忒坏了!别说他们,就是我听了都觉得牙痒痒了。”
“这回我让他们痒不起来。还要乖乖的送钱上门来。我这回一不派差事出去,二不掏库银一文钱,三则,我更是不会找他们去。”
“这……”
“我问你,他们最缺什么?”
缺什么?这还真把世芸给问住了,汪家那样的巨商富贾能缺什么?他们只要有钱便什么都有了,缺什么?
章延闿自己直接说出了答案:“我告诉你,他们最缺的就是名,至于官面上的东西,他们早就不缺了,可缺的就是皇上那一块儿,这是有银子也买不来的。你看着吧,这次我一定要从汪老头那些再剥了皮下来。”
世芸看着章延闿满脸的坏笑样,晓得他心里是又有主意了。他一向都是这样,,再大的事在眼前,他都是那样的沉稳,似乎从不会担心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章延闿笑笑:“不过这事还是要拜托夫人帮我一二。”
“你说要怎么做?”
章延闿示意世芸靠近一些:“你瞅个机会泄露一二出去,不过却不是泄露给姓汪的那几家。而是……”
世芸点着头,章延闿就是这样,算计了人还让人满口黄连说不出来。
汪老爷早就得到了消息,不过他却不急,像这种出大头钱的时候,地方官自个儿便会上门催你交,根本不用你急吼吼地跑去献殷勤。不过,他到没等来知州老爷上门,却是等来了一些商贾。这些人平日里同他们走动的也少,主要是这些人的财力比不上他们这几家大头,自觉得矮了许多。
一见面不等说了客套话,就有人问起:“汪老爷,您的消息一向比我们灵动,您可听说过皇上南巡的事?”
这上谕还未明发,他们这些人是从哪里得知的,哦,是了,他晓得了,知州老爷这是要将他们晾起来,打算抬举了这些人。知州大人也真是异想天开,居然想指望这些人。汪老爷心中打定了主意,微微一笑:“南巡?我并不晓得。”他神神秘秘地道:“你们这是从哪里的得知的?”
一听汪老爷并不知情,商贾们惴惴不安,这……汪老爷的消息一向最灵通,若是他不晓得,那么……哎,这事……
从章延闿手中接事的商人并不多,不过少许的钱却让他们得到了上好的地方,这对他们来说是件意外之喜,不过,他们仍旧是将信将疑。
眼见只进行了这么一点,照着这个样子……不过现在的低头便是失去了主动,他姓汪的不做,还有旁人。章延闿盘算着要再逼上一把。
“爷,你看看谁来了,你快出来啊!”顺儿聒噪的声音让章延闿气恼不已,他没好气地开了门:“顺儿,你个狗东西,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二弟,几年不见,官老爷的威风倒是摆得十足啊。我到不敢进门了!”
章延闿没想到,来的居然会是章泽闿:“大哥,怎么会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银子(下)
章泽闿已然发福,一身驼色芝麻地缎面长身直缀,束着松石马尾腰带,脚踏青缎鞋袜,一派意气风发。他笑嘻嘻的道“知州大人命小的前来,小的能不星夜前往?”
章延闿只道:“大哥今日既然高兴就可劲儿的挤兑我吧。”
章泽闿忙拱手作揖:“小的怎敢挤兑知州大人。只是小的来迟了些,还望知州大人见谅。”
章延闿背着手轻轻地哼了声:“嗯。”
两人不由的相视一笑,携手进屋。
章泽闿打量着章延闿的书房,除了书架也没有什么寻常的东西,矮墙的桌案上摆着一只美人耸肩瓶,却是插了鸡毛掸子,章泽闿摇着头:“这就是你知州大人的书房?”
“小弟比不得大哥如今是富甲天下,出手阔绰,小的是吃死俸禄的人,少不得要细细盘算,正是当年琴棋书画诗酒,如今是柴米油盐酱醋。”章延闿未有叹气的份。
章泽闿瞅了唉声叹气一副日子艰难的模样的章延闿,“你小子在这跟我哭穷?上回你把我的船拦下,收了多少的银子,你当我不晓得?你在这跟我哭穷?”
章延闿正襟危坐,一面正色道:“我那收的是税银,一文不少的入库,大哥莫要胡说。”
章泽闿轻轻一笑,从袖口掏出一张银票递给章延闿:“这是你的。”
章延闿看了章泽闿递来的银票:“这么少?”
章泽闿斜了他一眼:“知州大人这个时候晓得少了?当初你拦我船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税银收多了?你这边一卡,我这货价就上去了,我这不能顺便涨价吧。那就赚少些,你也就分的少些。”
章延闿收了银票,笑着道:“我哪里晓得那么不巧,偏是咱们的船来了呢?”
章泽闿没好气的笑了:“我置办货物的管事的说了,到衙门来找二爷了,求了许久也没见着,见着弟妹了,可他连等了三日,还是把税银交上了再走的。”
章延闿摸摸鼻子支支吾吾的道:“我那不是不知道么。你晓得你弟妹生的腼腆,又胆小,什么都不敢应。我若是在,定不会这样。”
章泽闿只笑笑:“胆小?我倒觉得以前看错了弟妹。”
“大哥这话从何说起?”
章泽闿抬手抚过头顶发髻,神秘的笑了笑:“我同弟妹做了什么?他们回去的人老老实实的,虽说说了你不少不好,但是我怎么听着像是在维护你?胖婆子还死了?”
章延闿无辜的摊手:“我哪里做了什么?大哥你来了,也见到了,我明明就过的不好,难道他们还能说我住的是金窝银屋?”
章泽闿只笑了笑,却不追问。这里头才没有章延闿说的这样,太太派的那几个人,哪个是省油的灯,回去居然说话偏向二弟,他就晓得有什么猫腻,后来又听说胖婆子在路上得了重病没了,胖婆子的尸首直接火化,只送回来一坛子的灰,为了这事,胖婆子的儿子媳妇都闹了过去,太太也发了火,那些人只说胖婆子是得了恶疾,是郎中让烧了的。那些人对胖婆子的事三缄其口,他更觉得奇怪,不过,让太太吃了哑巴亏,他到是舒心的很。
章泽闿坐直了身子:“我也不同你说旁的,我这次来是有件要紧的事求你。”
章延闿道“自家兄弟,大哥还说什么求不求的,大哥且说,若是我能帮,是一定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