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没有……嗯……”世芸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血。”董维运闻到了一丝血腥味,浓浓的。
章延闿抢身掀开了世芸的裙角,衬裤已经沾满了血,这是……
看着现在的位置,已经远离了武昌城,可偏偏这是要立即找了郎中来看视。这种地方哪里能找到郎中。
谭世仪道:“再赶些路,前面就是黄陂。到那便能找到郎中了。姐,你再忍一忍。”
世芸轻轻地点着头。她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
章延闿带着董维运先赶到黄陂,谭世仪带着湘儿同钱师爷等人在后面,等到黄陂再会合。簇水也从后面坐上来,她一再要求自己要亲自照顾世芸。
章延闿将世芸搂在怀里,让她可以舒服一些。这个样子她到底疼了多久,他就在她身边,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他真是该死。
天微微亮,他们终于赶到了黄陂,进了县城,问了最好的大夫在何处,便急急忙忙地赶了过去。
郎中脾气颇不好,再一看那妇人的半幅裙子都染上了血,他只觉得晦气,这妇人多半是小月之类的,染了他的药铺可就麻烦了。郎中只是不肯收,口里还道:“先生不在家,没人可看。”
章延闿道:“我明明听他叫你师父。还请您替拙荆看看。”
郎中挥挥手:“你听错了,我不过就是个抓药的,哪里会瞧病,快走快走,莫要脏了我的地方。快走。”他又骂着小学徒,“也不问个明白,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放进来。回头我打死你。”
小学徒叫师父骂了,也硬着头皮来赶章延闿他们。
章延闿再三求不得,只得唤了董维运进来:“董维运。”
“小的在!”董维运一脚踏进来,肃然地扫射着整个药铺子。
“把黄陂县知县给我叫过来。王八蛋,老爷到这黄陂县就不是人了?”
“是,大人。”董维运高声的应下。他的声音颇为嘹亮,震得所有的人心一惊。
郎中一听是位大人,连他们知县都能随便的使唤来去的,怕是来头不小。自己怎么能看着他穿得不怎么样就瞧不起人呢?说不定这是位微服私访的大人。
再看着那个吃人模样的黑面爷,郎中忙上前战战兢兢地诊治了那个已经彻底昏厥过去的妇人。又让学徒请人来。
章延闿一听满是恐慌:“不能治?她不好么?”
郎中道:“夫人小产了。我让徒弟去请稳婆。”
“小产?”章延闿顿时跌坐在椅子上。
郎中颇为痛心地道:“两个多月了。夫人的身子有些不大好,这些日子怕是劳累了,胎坐不住。”他连连摇头叹息,狠下心要挤出几滴眼泪,偏偏哭不出来,“若是大人能早些来也能将胎保住。可惜了。”
章延闿在一旁愣愣地看着世芸,直到稳婆来了将人撵出去,把世芸清理好,这才出来,絮絮叨叨地交待着:“这女人小产身子亏大了。要好生的将息。多弄些好吃的给她补身子。”
见章延闿一把拉住自己,稳婆随即明白,连忙安抚他:“不要紧,小娘子还年轻,好生地休养,以后还是能生养的。老婆子我见多了,等个两年,你也就能抱上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稳婆只当章延闿是以为世芸不能再有身孕,忙着安慰着他,她见多了这样的人。一旦妇人小产,就只当再也不能怀孕,生了嫌弃之心。
再看这人像是个读书的,那警惕的心思就更浓了。这些读书人的心思还要难猜一些。
章延闿微微一怔,随即道:“她不要紧?”
稳婆也是一怔,她没想到章延闿问的是这个。这样的男人还真是少见,稳婆的心顿时软了:“不要紧。只是要让她好生歇息着。”说着,稳婆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年轻人,可不能心急,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说着,笑着走了。
章延闿别看得有些发毛,这稳婆到底是什么意思。
待那个郎中开了方子,又是一阵的交待,章延闿才明白那稳婆的意思。这一年下来,不能同房。自己的妻子就躺在边上,热血方刚的男儿哪能忍得住?
郎中想必知道章延闿是个官儿,那药方子颇下了几番功夫,补药一一开全,就连滋补的吃食都一一罗列。章延闿先行谢过,在取银子的时候,这才有些窘迫,他急着赶路,居然没有带钱。这……
郎中也等着章延闿掏钱出来,他为了多赚钱,可是很下大工夫,现在这位大人居然半日都掏不出一文钱来。
章延闿将眼睛瞄向了董维运。董维运双手一摊:“大人,我身上的钱才给了那个老婆子。没钱了。”这一路上都是县太太出的银子,他走的急也没带那么多的银子,再说这几日在郧县武昌来回的奔跑着,身上的银子早就没剩多少。方才又都付给了那个稳婆,还有雇马车的钱。
章延闿笑着对郎中道:“本官来得急,未曾把钱带在身上。待本官的随从到来,自然会……”
郎中冷冷一笑:“大人,不用了,这也不值什么钱。”
章延闿已感到郎中的语气不佳,也晓得哪里能有不给钱的道理:“不不不。等本官的随从到来,本官一定把费用全数都付给你的。”
郎中见章延闿到现在还是一口一个什么本官,他还真是把自己当成官了:“得了。你也别充大尾巴狼了,你是什么东西我还看不出来么?”他不由得哼了一声,“我还真长见识了,居然有人敢冒充朝廷命官。还不快把这个冒充朝廷命官的家伙送到县衙去。”
此时正有一对衙役巡视过来,郎中立马奔过去,悲号道:“官爷,官爷,这里有冒充朝廷命官的歹人,要杀我灭口。”
衙役一听这个忙拔出腰刀就往屋里冲:“还不束手就擒!”
董维运两只手一伸便抓住了其中的一名衙役,一只手还没挥到他的身上,那衙役两眼一翻,手中的钢刀顿时松开,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一见同伴昏了过去,另一名衙役也丢开手中的刀,尖叫的跑了出去:“歹人袭官了,歹人袭官了。有土匪来了。”
一时间街上顿时骚乱起来,再后来十几名衙役冲了进来,将章延闿他们团团围住,不由分说,掏出绳索将董维运套住,随即将他拿下,再将章延闿也一把拿下,连带着昏过去的世芸也一并抬走。
章延闿身上没有官凭,吏部的任命文书也不在身上,任凭他怎么说,黄陂知县都不听,先将他收监,再报到武昌府去。这些日子闹土匪的多了,正要杀杀这些土匪的匪性。
待谭世仪等人赶到,问遍了所有的药铺也没发现章延闿一行,到后来才听到传闻,匆匆忙忙的赶到县衙,待出具了官凭之后,章延闿这才被放出来。
黄陂知县颇为为难地道:“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老弟还是不要见怪。来来,我置办了酒席,给老弟赔罪,还要接受我这点心意。”
章延闿哪里有空,只是推了谭世仪上前,自己看了世芸,又让董维运拿了钱去买药,赶紧煎了出来,让世芸服用。
黄陂知县有些意外:“这……”
“家姐身子不好。姐夫甚是担心。”
黄陂知县这才好受一些,笑着道:“章大人伉俪真是恩爱。”
谭世仪笑道:“在下陪大人吃几杯好了。”
黄陂知县晓得谭世仪是名举人后,那态度更是热情,同他谈论的很是高兴,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吃着吃着,黄陂知县也醉了,正要去歇着,偏驿馆的老头儿来了,直说有个大官儿来了。黄陂知县忙爬了起来,这真是要他的老命。
等谭世仪见到那个随从。
那随从对着谭世仪行礼道:“三舅爷,小的给您请安。”
“五姐夫来了?”
“是,侯爷才到黄陂,听得今日闹土匪,特地命小的来探听一二,没想到遇上舅爷。小的这就伺候舅爷回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侯爷中
章延?见谭世仪对泰宁侯郑濬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有些奇怪。谭世仪此次到来似乎并不是他口中所说顺道来看世芸,他似乎有其他的意图。
泰宁侯郑濬与谭世仪的到来确实有另外的意思,只是当着章延?的面一点都没说。只是章延?唯一感觉到的便是泰宁侯郑濬对他的态度。
以前郑濬对他是丝毫不看在眼里,现在对他到是颇有些亲切。甚至开口问了他许多的事,还舀出自己原先写的那分《流民图说》的题本来。
“这是你写的?”
“是。”章延?见郑濬并不是以姻亲的身份,而是以侯爷的身份发问,口里加了卑职的称呼,“是卑职同师爷一起合计的。”
郑濬再次打量着章延?。他在朝堂上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可是如章延?这般的人他见到的少之又少。谭世仪也是这样的人,可是章延?比谭世仪隐藏的还要好,若不是章延?的政绩白纸黑字的摆在他面前,若不是他一路走来亲眼所见,若不是从谭世仪的手中得到了这个,他也不会想到,这个神态萎靡的人居然能做有这样的远见。
“你对流民还是主张安抚?”
章延?欠身道:“卑职一直认为只有采取怀柔的安抚策略才是解决流民最妥善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