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若有张不老的脸 (珐琅彩)

　　秋天的清晨，微凉。紫红映着墨绿，原本是两个极端的颜色，衬在一起却无比和谐，在阳光下仿佛一幅色彩浓郁的油画。
　　“冰箱里冰着一条毛巾，敷敷眼睛吧。”Tina姐放下浇水壶，坐在院子中间喝茶，“今天的早餐很特别哦，阿古叔新发明的小点心。”
　　我突然想起石头说的，突然很感慨。阿古叔曾是个狙击手，他和阿古嫂是队里的生死夫妻，不知在他们的人生中有一起经历过多少枪林弹雨，当一切归于平静，能和心爱的人在一个小咖啡馆里每日煮煮咖啡，做做点心，看着行人来来往往，过着安宁而平淡的生活。经历风风雨雨后身边人仍安好地在身边，多么值得珍惜。
　　夫复何求。
　　刚吃完早餐，我靠在沙发上敷眼睛，冰凉的毛巾一丝一丝减少着眼睛的灼热感。就在这时候，手机震动起来。
　　是江南。
　　“小陌，你今天有空吗？我想和你谈谈方案的事情。”他的声音温柔如初，我的心却不再砰砰乱跳。
　　“好，我也正想找你，”我抬头看了看时钟，“十点，学校见。”
　　周六的学校有着一种特殊的宁静，只偶尔传来球场上篮球落地的“哒哒”声。我坐在操场边的石级上，抱着双膝望着在阳光下红得发亮的跑道发呆。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光，我每日放学在这里跑步，咬牙跑上十圈，筋疲力尽。
　　那时想的，是比赛要赢，所以即便舍了双腿也要跑完。像那海的女儿，舍了鱼尾换得双腿，却步步走在利刃之上，想不到最终却为爱化成泡沫。
　　努力和牺牲并不能换得爱情，所谓的“愚公移山”和“精卫填海”的精神只适合出现在小学课本中。爱情本就不是你有多好有多坚持，就理应得到。
　　现在想想，真是傻气。
　　“小陌，”身后响起温柔的叫唤，思绪归位，“怎么不约在会议室？”
　　“这里空气好，”我转身微笑。
　　“其实……你是担心小可吧？”江南在我身边坐下，眼里是真诚的歉意，“其实你不用担心，她不会再胡来了。”
　　我有点觉得可笑，我虽不是那样大度的人，可也并不是这么的小人之心。
　　“她也是聪明人，同样的错误不会犯两次。”
　　“你到底还是生气的。”
　　“之前有，现在不会了，”我抬眼看着他，“有些东西注定失去，证明那就不是属于你的，说不定前面有更好的在等着。”
　　“对不起。”他微微蹙眉。
　　“你别误会，”我打开笔记本电脑，“我说的是方案。”
　　江南眼里闪过一丝黯淡，随即恢复了最初的模样。他也打开笔记本，正色道：“关于方案，其实我们可以稍作改动，将它重新包装成与泄露出去的方案不同的样子，例如，可以将主题换成……”
　　“我可以打断一下吗？”
　　“好，你说。”
　　“我想换掉整个方案。”
　　江南有点诧异，扭头看我，他看着我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顿时十分不解：“为什么？”
　　“因为它不够好。”
　　“小陌，我们的方案很完美，只差最后一点点就完成了，何必大费周章换个新的？我们时间无多，何不把力气花在刀刃上将其完善？”
　　见我没有作声，他放缓了语气，柔声说道：“你是觉得方案提前泄露了，心里头不舒服是吗？”
　　“江南，我不是那样意气用事的人，”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我不会因为一个‘我心里不舒服’的情绪就否定之前所有的努力。你和我一起共事这样久，还不了解我吗？”
　　“那到底是为什么？”
　　“我已经说过了，那个方案不够好。”
　　“好，且听听你新的构思。”江南合上他的手提电脑，凝神望着我。
　　我抿抿嘴，打开昨晚做的方案架构图，开始慢慢理清自己的思绪，“我们之前的方案，太过着力于如何产生综合媒体效应，我们太想制造轰动的社会话题了。可是这社会本来就是浮躁的，城中热话接二连三，若没有持续热点支撑，我们的策划只是昙花一现，一夜漂亮，瞬间衰败。”
　　江南在沉思，很显然，他并没有否认。
　　“而对于一个企业来说，他为什么要花大钱去制造一个绚烂但短暂的花火呢？就为了给老百姓提供茶余饭后的谈资？很可惜，企业并不是慈善家。”我打开一张截图，指着上面的一句话说，“这是iSwear网站的等待页面，上面除了它的logo，只有这短短的一句话：‘米其林三星不值一提，但我们的确是。’看似低调内敛，处之泰然，实则霸气十足，舍我其谁。”
　　“没错，全世界只有四十多家米其林三星，可以说这是iSwear最值得炫耀的资本。”江南点头表示同意。
　　“既然如此，我们何须在它身上贴上新的标签？节日只不过是一个用以借势的时间点，所有商家都在做，可是过了之后，与iSwear何干？与其他分店何干？大费周章，且吃力不讨好。”我重新点开策划案的架构图，“我们要做的，就是放大它的独有优势，让全世界都认识这家米其林三星餐厅，这种宣传是有可持续效应的，也是其他分店可以被辐射到的。”
　　“听上去的确应该这样，”江南点点头，“说下去。”
　　“我构思的主题是——iSwear-with-Michelin-Three-star，米其林三星的誓言。”我望着江南，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光彩，似乎读懂了这个主题的一语双关，“米其林三星，代表餐饮界的最高评级，那是iSwear得到的最高荣誉。而iSwear也有‘我发誓’的含义，若世人也将爱的誓言评级，那米其林三星则应是它的最高赞誉。”
　　我没有等江南回应，继续说，“吃饭是人生大事，能与爱人一同用餐是一件幸福的事，如果有人愿意为爱人下厨，那不仅浪漫，更像是一份誓言——愿意和爱人共度一生的誓言。”
　　“可是亲手下厨与iSwear的关系是……”江南微微沉思，似乎暂时想不出这两者的联系。
　　“二月十四日那天，请带上你自己的菜单，与米其林三星主厨一起，为你的爱人打造一份米其林三星的情人节大餐。”我缓缓地揭晓谜底。
　　江南仿佛被惊住了，半晌没有说话。
　　“很多人觉得米其林三星很神秘，很高不可攀，我想拉近这种距离感。iSwear实则想传递的信息是：我们用心烹饪，真心以待每一道菜肴，只要有爱在里面，每个人都可以是米其林三星主厨。”我望着江南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为你爱的人下厨，一辈子做她/他的专属主厨，这就是最美的米其林三星誓言。”
　　终于说完，一身轻松。
　　江南盯着我的策划案，过了良久，终于开口，“小陌，不过一天而已，你竟把整个架构完成了，而且思路清晰，逻辑缜密，不但将iSwear的核心竞争力变成了策划的主题，还突破了以往情人节固定餐单的模式，为客人烹饪专属的美食，而且你连未来三年规划也有……简直太出乎我意料。”
　　“过奖，”我对这样的赞美丝毫不动心，继续说道，“那我们来细化一下方案吧。”
　　从上午十点一直到下午五点，我们都没有离开过操场边。期间，江南打电话叫了外卖，我们一边啃着汉堡一边写方案，将我电脑的电量耗光，又换上他的，直至暮色初现。
　　“嗯，差不多了，”江南微微伸了一下酸痛的肩膀，转头对我说，“就按照这个分工来进行吧，接下来三周，我们得加油了。”
　　“我会的，”我微微翘嘴，觉得一天下来成果满满，心里真是舒坦。
　　“小陌，”江南突然看着我的眼，仿佛要将我看进心里去，“有时候我觉得你的独立是不可思议的，你从来不出错，方寸不乱，你仿佛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就可以光芒万丈。”
　　他停了一下，幽幽地说，“所以，我常常会觉得，你从来就不曾需要我。”
　　我愣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
　　因为在我身上找不到被需要感，所以，选择了苏可吗？
　　若是这样，我该说‘谢谢夸奖’，还是‘去死’？
　　我将手提电脑放进包中，慢慢站起来。远处渐渐隐没的夕阳将墨色山峦染成了暗金色，绯红的云霞如绮丽的水彩画，肆意泼洒在天边。
　　“并不是不需要，只是以前将自己武装得太好。”我望着远方，淡淡地说，“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会学会坦诚自己的软弱。”
　　“你以后需要的人，是乔子诺吧……”是夕阳西下的缘故吗，我怎么觉得江南的眼里有我读不懂的忧伤。
　　“与你无关了。”说罢，我转身离开。
　　岁月是一把无情刻刀，我们还来不及与青涩的自己告别，便已被雕琢成了陌生的模样，那样猝不及防。
　　曾经群花盛放的光景，如今只余下默默祭奠的心情。
　　到底是什么，让我们变得渐行渐远，终不再有交点。



☆、Chapter 12 (2)

　　Vol【2】
　　我好像对Tina姐的“红福齐天豆命长拿铁”喝得上了瘾，她常常一边笑骂我把她千辛万苦从斯里兰卡背回来的锡兰红茶粉消灭光，一边又从网上下单订来进口货，好让我不足以断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