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了口气。被苏玲珑弄得她现在也复杂了许多,苏玲珑将她看得到看不到的统统撕开了铺在她面前,这难道就是她将来要面对的生活?她不喜欢那种生活,也不喜欢为了适应那种生活而变得面目全非的自己。
然而……将来,毕竟太遥远,眼下,才是最迫切的。
所谓眼下就是……七日过了,她要去赴宣昌的约。
去,或不去,这是个问题。
凭心而论,她是不想去的,可是不去,小火龙事件就有可能爆发,等待她的可能就不是离宫那么好运了。她不明白宣昌既然是苏穆风的同行为什么还要刁难她?难道二人关系并不好?可若不好的话为什么还要送疗伤的药给她?这宫里的人怎么个个都那么令人费解?
这几日她一直在寻找一个可以不去且无后顾之忧的借口。当然,她可推说脚伤未愈,可那药量像是算准了似的,到了今天晚上,刚刚用尽。
不能不说,此药极佳,膏质润滑,气味芬芳,涂在脚上清清凉凉,立时止痛,三日便伤愈,现在连痕迹都消失了,整个脚趾健康得精神焕发,真让人发愁。
关键是他一大男人找自己去那么僻静的园子要干什么?可如果真有歹心的话那日她恰好行动不便……
反正她是想不通了,长痛不如短痛,明日见了他,力争将一切事件做个了结,大不了赔条小火龙。她不方便出宫,不是还有苏穆风吗?对了,苏穆风在哪?找到他就有办法了!
她开始给自己打气,其实宣昌暂时还不是魔鬼,长得也算蛮帅……不,堪称翩翩美男,尤其那一头如水长发,啧啧,简直光可鉴人。就是气质过于清冷,表情过于峻傲,目光过于冷锐,唇形过于凉薄……不过也正因如此,笑起来才会有冰雪骤融之感。
想到他灿如春日的笑……不知为什么,忽然脸颊发烫,心跳微乱。
她恼火的将被子拽过头顶,又胡思乱想了一会,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仿佛做了个梦,梦中的她在水中沉浮,几欲窒息。绝望中,一双冷锐的眼自黑暗中飘忽而来。她隐约觉得似曾相识,急于回想之际,忽的惊醒。
原来是闷在被子里做了个噩梦。
赶紧露出脑袋,深吸了口气,迷茫的看了看满室夜光,又睡了过去。
024莫名其妙
整整一上午,简直是在煎熬中度过,真恨不能天上突然降个灾祸闹得鸡犬不宁好给她个避免出现的理由,哪怕下场雨都好,可偏偏连片云彩都没有。
时近午时,她悲壮的走出纤羽阁。
樊凌波正在院中品茶,抬眸瞅了她一眼。目光依旧冷淡,不过……又好像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飘过。
未及看清,她已垂下眼睫。
她的面色偏白,透着淡淡的黄,缺少少女应有的水灵粉嫩而是略显憔悴,连正午骄阳都无法使其增添半点健康之态,倒是额心红痣饱满得分外惹眼。
要想走出百莺宫的宫门,必须穿过兰若苑。此刻,面对原本“重伤待愈”现在却袅袅婷婷的走向宫门的苏锦翎,诸位秀女异乎寻常的淡定。她们仿佛正在修炼窈窕淑女,姹紫嫣红的点缀在繁花绿叶中,个个轻声笑语,姿态曼妙的切磋琴棋书画,竟当她透明一般,这简直就是和她过不去嘛。
人祸亦无,这难道就是上天注定?
出了宫门,别别扭扭的走上回廊。
果真,到了尽头她便记不得路了,不过……草地上有簇琼花,连枝带叶,看样子刚摘下不久,而这附近并无琼花树。
好奇拾起,不远处,又有一枝……
这是宣昌搞的鬼吧?为了帮她记得路,竟将好端端的琼花丢了一地。
她一路捡拾,果真寻到静*香园。只恨路途遥远,此刻的她怀抱一大捧琼花,粉汗盈盈,气喘吁吁。
正午时分,宫里的人多在午睡,静*香园静得只剩下并不吵杂的蝉鸣。
她没看到宣昌……狂喜。
既是他失约就怪不得我了!
转身欲走……不过万一我前脚走了他后脚便到然后来个蛮不讲理……
于是暂且忍耐,况现在也的确是未出午时。
她绕到漱玉潭边……
潭边竟也放着一支琼花,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分外动人。
她怔了怔,或许是让自己在潭边守着?
什么人啊,约会的话不应该是男生先到吗?就因为他是皇子伴读?就因为他抓着她的把柄?他怎么跟那小火龙一样都喜欢死咬着不放呢?
放下花,掬了潭水拍拍脸,清凉了不少。然后恨恨坐在一旁,看着水中游鱼,想着一会如何同宣昌交涉。
这真是一条鱼诱发的麻烦,但愿不会是血案。
小火龙啊小火龙,如果你知道你把我折腾成什么样也该瞑目了。不,她忘记了,鱼是永远不会瞑目的,哪怕它是皇上的宠物。
这些日子心里有事结果睡得不好,眼下阳光又暖融融的,于是只一会,人便打起了瞌睡。
仿佛睡了很沉的一觉,却一脚踏空般惊醒过来。
日影移了一点点,看样子已过了午时。
又是开心又是生气。
开心的是对方失约,这便怪不得她了,估计人家早已忘了小火龙的事……都这么多天了,皇子伴读应是很忙的……又或者他犯了什么错误已经被咔嚓了……罪过罪过,可谁让他板着脸?哪个皇子愿意看下人的脸色?生气的是害自己提心吊胆了这么多日……希望他就算是长命百岁也不要再想起这件事来,就算想起也要记得是自己失了约。
愉悦蹦起,却看到脚下那一大捧正在打蔫的琼花……不对啊,如果他失约,这引路的琼花是怎么回事?
转转眼珠,四处打量……空无一人。
不管了,上天作证,她的确是按时来了,况且……她将琼花绕着潭边摆了一圈,这就是证据!
满意点点头,向出口走去……
“你上哪去?”
一个声音自身后传来,清清冷冷。
玉秀山上坐着一个人,一袭雪衣在热辣阳光的照耀下白得刺目。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方才怎么没看到这么一发光体?神出鬼没,故作高深!最可恶的是他在她刚以为自己逃出生天之际突然冒了出来浇灭她的全部狂喜……他是不是上天派来专门和她作对的?
“时辰过了,我要回百莺宫!”派'派后花'园;整'理
“小火龙……”
她刚一转身,便听到他气定神闲慢条斯理的说道。
咬牙。
猛一回头:“你到底……”
“想怎样”三字还未出口,鼻子便差点撞到那片雪白上。他竟不知何时从山石上移了过来,吓得她脚步一退,险些踩进潭中。
他长臂一捞,她整张脸便结结实实的贴在他胸口上。
未及她恼羞成怒,他的掌已滑至她的腕上,虽似虚握,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力度:“陪我走走。”
他的声音略带沙哑,细看去,眼底也布着血丝,掩去了平日的冷锐,多出几分困惑和茫然,似是还有一丝……请求?
火气消了大半。
他也不再多话,放开她,先自走了。
她犹豫片刻,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他走得很慢,像是在游花逛景,却只盯着脚下。他说要她陪着,却仿佛视她于无物。
这个家伙,打认识他的那一刻就一直让人难以捉摸,眼下更是莫名其妙,害得她走也走不得,留着又别扭,她已是在心里将他电闪雷鸣的劈了千万遍了。
的确,莫名其妙。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新奇又危险,快乐又忧郁。他知道自己应该远离,却又情不自禁的想要接近。不过即便是接近,也会保持有效的距离,因为他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他所要的,一定是对自己有利的,无用的,哪怕是可有可无的,都会不屑一顾。眼下心底的确生出一丝难言的情绪,一连几日都在小火慢煎的折磨他,他预感到,再继续下去总会有什么东西将要改变。不,改变已经开始,而他是不能允许这种改变的。可他又忍不住留下她,这是他自十五岁大婚以来做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难以解释的事。
即便不回头,他也知道她在干什么。
东张西望……试探的踩着他的脚印,然后慨叹他步子太大……对着他的背影撅嘴瞪眼……无声咒骂……折了柳条对他做鞭打状,他故一停顿,她吓得当即将柳条丢在地上……无聊,叹气,偷偷看他,满脸的莫名其妙……
他也曾以为她是表面单纯却极有城府,然而两次相见……那勇闯太极殿之事怕也真是无心之失,而也只有她才会弄出那种无心之失来。
唇角不禁一弯。
她是那么简单明了,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即便是刻意掩饰也不用费脑筋就能将其看个清清楚楚。
若是留这种人在身边,定要分出许多心力来照顾她,这无疑是得不偿失,尤其目前形势虽表面平静实则激流暗涌,他容不得自己有半点闪失,容不得有半点意外干扰他的心神。然而有她在身边,一切又是变得那么轻松自在,仿佛天真的如看去那般蔚蓝,而虽不知即将发生什么,却已预感到那会是快乐的……
一时竟无法判断她的存在是利是弊,他何尝为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如此颇费心神?
此前,他曾听苏穆风经常提起她,以为她不过是烈王府的一个庶女,因为身世可怜才令苏世子牵肠挂肚。不过这种关心挂念似有些特别,要知道,苏穆风可不只这一个妹妹,他尚有一同胞妹妹,却从未听他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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