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是老话,可是大多数人看人还是先看衣。南风想的是省钱,只怕是太省了,让夫君没面子。想通了这一层,也不再推辞,只要了两匹,还给婆婆选了一匹贵重的。
既然买了布,肖融安自然打算把头面也买了,选了两套银头面和珍珠链子,绿玉手镯。南风又是欢喜又是心疼。
时序推到了四月清明,北风南风和融安一道去了寨子村给牛老爹拢了拢祖坟,结果没两天,北风请人送来消息,谢奶奶过身了,老人家今年六十有二,也算高寿白喜。
这年头老人过身的葬礼极费银钱,往往是银子花的多,儿子就越显孝心,名声也越响。南风和融安商量想着包了十两纹银,打算送到哥哥家。
待去了牛家院子才知道银子用不上,桃妹呆呆坐在床上,跟傻一样,脸上半点眼泪也无。南风心里暗叫不好,大悲之事,哭出来才好,越是淤积在心越是会出事。
北风胡子拉碴,耷拉着脑袋对妹妹道:“劝劝你嫂子,自上午得了信,她就这样了,喊也喊不动,这哭出来才好啊,肚里还有一个,可怎么得了。”
她回头看见哥哥的憔悴样,心疼不行,忽又想起一事,问道:“哥,你先去吧,老人过身,事多着呢,嫂子我来劝。”
牛北风脸更黑了,门帘重重甩在空中,去外头和融安说话。
四月天春衫菲薄,南风坐在床沿边,用手绢抹去桃妹脑门上的豆大冷汗,柔声哄道:“桃妹,别怕,我是南风,别怕。”然后把她颤抖的身子抱着,轻轻拍,慢慢唱。
那是一支不知名的歌,荒唐古怪的调子,娘去哄孩子最爱的哼的歌。一朵朵泪花晕在薄被上,然后消逝无影,一颗颗泪珠砸在心头,接着敲开心门。南风唱的并不好,嘶哑走调,莫名悲悸。每个孩子记忆深处的歌,每个生命最开始的调子,很多年以后,萦绕在心头最初的声音,是娘的声音。
南风哼着歌流着泪,想起前世在唐家庄子的那几年,是她哭的最多的几年,也是唱着歌的几年。桃妹从小是谢奶奶带大的,对她来说,既是娘也是爹,这样的歌,也曾在被抱在怀里听过吧。
屋里传来一声悲嚎,闻着流泪,听着伤心。两个男人不免心头一紧,顾不得避嫌,掀帘看去。
桃妹抱着南风哭的伤心呢,哭出来就好,憋着会出事。
“奶奶,不在了,不要我了”桃妹说的含含糊糊,间带呜咽和抽泣。南风完全能理解她的心情,前世她死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想的就是黄氏,再也看不到娘了。
一哄一劝花了两个时辰,趁她哭累昏过去,融安探了把脉,开了两副安胎药,只道是孩子不太好。
南风给哥哥使了个眼色,三人坐在堂屋,不解道:“上回见谢奶奶还好着呢,怎么就。”
“小叔叔接过去的,老人家有病在身,不宜动弹,我们都不愿意。奶奶执意要去,说没道理死在别人家里。没过十天,早上来了信,说是老人去了。”北风愤愤道。
哥哥是个老大粗,什么事都摆在脸上,今个这模样,瞧着有几分不对,南风奇道:“谢奶奶的身子,也就只能撑这么久。看哥哥的意思,难道其中另有隐情。要真有事,千万别让嫂子知道啊。”
融安接过话来,道:“这事你听着也罢,别出去说。哥哥本来想去探望奶奶,谢小叔不在家,他进不得门去。看见丫鬟管事语焉不详,闪闪躲躲,就硬闯进屋。那屋里臭气熏天,谢奶奶身子都冷了,瞧样子,怕是昨夜的事。”
一时见哥哥脸上悲痛交加,眼角还有淤青,想必是起了争执。谢天明把老娘接过去,自己不着家,丫鬟不耐烦招呼病人,就让谢奶奶在屎尿在屋里解决了,吃饭擦身更不用说。指不定老人就是被这起子折磨死的。谢天明但凡上点心,也不会这样。
“哥哥,你和人打架了吧,这些人是该死。不过我看最该死是混蛋儿子,有本事接老娘过去没本事照顾啊,亏的老人把他当个宝,真是该天大雷劈!”南风骂了一阵,尤不解恨,道:“这样的人拉去见官,让县太爷打他板子,不孝不仁有何用。”
牛北风抡起钵子大的拳头,咬牙切齿道:“我把他们打的稀里哗啦,给奶奶报仇了,最可恨是那混蛋,该打。”
“谢天明准备大办丧事,请了清水镇老老少少,轮流吃七天流水席,孝子的名声更响亮了。”融安无奈道。
也是,派人把老人入殓下棺,大办宴席,世人只道孝子撒银敬老,却不知道大孝子在母亲生前不肖之极。就算去告官,也讲究证据,没得开棺验尸的道理。
老混蛋是早算计好了,死了老娘,花了银子,全了名声。
“唉,这事管不了,嫂子毕竟是出嫁女,这几天我看好嫂子,哥哥你别冲动,别让嫂子着急。”南风眼圈一红,只将牙关咬地死紧,勉强劝道。
作者有话要说:圆房那章一直在改敏感词,唉。
☆、56、桃妹产 ...
56、桃妹小产
谢奶奶的葬礼办的很隆重,谢天明非常舍得,十里八乡的乞丐连吃七天,满嘴流油,红光冲天,纷纷到处宣扬谢大孝子,谢大贤人的名声。一时之间清水镇乃至临川地界好些叫的上号的人物都来喝酒,不知道还以为死了老封君呢,知道的是死了个孤寡了一辈子的老太太,死了挣的好名声。
南风搀着桃妹给谢奶奶上香作揖,空洞的孝服穿桃妹在身上,风一吹便能倒。正经孝子披麻戴孝正和大人物赔小心说话呢,脸上漾着谄媚的笑。
斯文败类,老天爷也不长长心,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死了。桃妹被她搀扶到新搭的棚子里歇息,耳边是震天响的唢呐锣鼓,响一阵停一阵,让人心里堵的难受。桃妹两只眼睛肿的跟桃子一样,眼泪都流干了。她身子以前还算好,三个月的肚子不显怀,这两天胃却呕出血来,南风想着去讨完热水润润喉咙,满眼人人穿梭来往,没见搭理,不得已从灶棚里捡只碗,跟大厨讨了热水。
“谢家真是风光,得花多少银子啊,我瞧着比去年石家老太太还风光,那位可是家里做惯了主的,孝子贤孙乌压压一片,也抵不得有个好儿子。”正正是老熟人,卖猪肉的柳二家,下巴肥肉又加了几层。
另一个马脸麻子妇人接口道:“这可比不得,那些大老爷们啊,都来啦,老太太真有福气。”
这样的谈话在棚里到处闻,南风错身而过,坐在隔壁桌上,哄桃妹喝了两口水。
柳二家的嗓子粗噶,说话跟打雷一样,只听得道:“有福气啊,身前没享福,老了有福气。谢小叔发达了,我听见云家老爷说要把家里那个和离回来的女儿许给他,他当场就认了岳父。”
什么!谢天明是个断袖啊,多年未娶亲,信誓旦旦说不肯耽误妇人,怎得风向变了,南风半信半疑。桃妹表情冷淡,突道:“他就是成了神仙,我也不奇怪。”
对于桃妹来说,这个叔叔不但没有半点担负这个家,还给家里添了许多麻烦,是个可恶又不能忽视的存在。有钱不孝顺亲娘,给娘大办葬礼挣脸面,实在是无耻的很。世道是男强女弱,他风光无限人人称道,她做牛做马无人瞧得起。若是她是男子,勤勤恳恳顾的一家温饱,谢奶奶不会老无所依。
马脸妇人拽着柳二家笑问:“你编排的吧,云家可是出过秀才那位,多大的脸面啊,怎么会看上他呢。”
“我亲耳听到,那声岳父喊的真真,可甜了。”
桃妹乍然起身,眼里怒火中烧,三步并两步眼看就要去找谢小叔撒泼,大道那边来了一队敲木鱼的和尚,诵经念佛好不热闹,恰恰横在桃妹面前。南风赶紧拉她道:“嫂子,你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小心身子。”
喃喃梵音此刻不但不能安定人心,反而火上浇油,桃妹气得摇摇欲坠,便要摔倒,泣道:“你瞧瞧这阵仗,是要让奶奶在地下不得安宁啊。今个我就要揭了他不孝不贤的皮,让大家都知道。”
白事葬礼上兄弟打架,妯娌骂人多见不怪,南风也是气的很,但是理智犹在,吵一架没的用,最要紧的是身子,故摇头劝道:“世上的事不是嘴皮一碰就能成,你说他不孝不贤,他反咬一口又奈何。你做的事没人看见,他做的呢,大伙都看在眼里。谁信你,谁信呢,说句不好听的,你若说了,他对别人说你想贪图银钱,胡乱攀咬,哪里说的清。”时至今日,谢天明的阵势,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撼动。
不料桃妹依旧摇头,面上悲切,核桃大的眼睛已干涸,“你说的对啊,但是我过不了心,我不管结果如何,总之不能让奶奶在地下不安宁。”
这是再劝不住,南风理智尚在是因为不关血亲,若是换了自己,恐怕撞死也不能够吧。
太过激动的桃妹眼前一黑,几天没合眼挣不住,软在她怀里。
夜里风大,晓露侵寒,半梦半醒间见有道影子模模糊糊晃动。尤以为在做梦,只待那影子给她卷了卷被角,门咯吱一声合上了。待她从噩梦里挣醒,屋里哪有人,融安半夜带着药箱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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