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不管她怎么别扭,还是得随着他一路往前,走到那个莫名的地方去。
静研打了个哆嗦,成了婚以后,要是想跑,是不是更困难了?
她攥紧了空闲的另一只手,想起了阿爹的那支骨簪和那张小卷纸上再熟悉不过的字迹,只觉得一股寒气慢慢地浸染了全身。
实在不行的话,真的要那么做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嫁到这里来。”
夏绥哲扯了扯有些发紧的领口,屋内是清一水儿的正红色,而眼前这个同样从头到脚包裹在红色衣裙里的女人,则是眉头紧锁,一脸严肃。
喜房内的丫鬟婆子早已被打发走了,只有他们两个人,气氛可以称得上是相当地诡异。
“呃,那个,李姑娘啊。”夏绥哲清了清嗓子,觉得有必要和自己名义上的老婆套套近乎,“你得明白我也不想让你嫁到这儿来。”
“神经病,陛下和我爹都疯了。我家里几口兵丁,有没有反心和我有个屁关系?”女人很鄙视地上下扫了他一眼,“老头儿也不长长品味,有这么把自己闺女往火坑里推的吗?”
夏绥远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感慨同样是娘早死由老爹一手拉扯大的,你瞧人家这女儿彪悍的。
“事情已经到了这份儿上了,我们不谈品味,先想想以后怎么办吧。”夏绥远淡定下来,很认真的看了她一眼。
只这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李如花都没人敢娶,还被慢慢地议论成了皖宁城里的一个传说。
其实她不丑,面目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帅气,对,就是帅气,整齐的剑眉,薄唇,轮廓分明的脸庞,典型的女生男相。
如果你娶了她,你会觉得这和断袖没什么区别,真的不如包养个小倌去。
而且把她往外一带,自己的老婆长的比自己都帅,如此对比只让人觉得黯然失色惨不忍睹,那个男的受得了?
至于外面到处都在议论的如花有多么难看那,夏绥远想起刚才看见的那位所谓的贴身侍女,露出了一个相当痛苦的表情。
“以后啊,简单啊。”李如花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往床里一歪,“你呢,和你的小美人双宿双飞,爱怎么玩怎么玩,但是前提是这段时间你得养活我。”
她环顾了一下屋里,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我看你这儿环境不错,就委屈点儿住下了,只要三餐管够,我去哪儿转悠比别拦着……不用那么看我,你私人的地方我才没兴趣。嗯,对了,还有不管男的女的进来找我,痛快地放行就可以了。”
“就这么多?”夏绥远觉得自己足够心平气和了。
“暂时就这些,想起来再说。”李如花很大大咧咧地打了个哈欠,“我得休息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家美人的院子是出门右转,别走错了,行了慢走不送。”
夏绥远满脸黑线,有一种自己十分多余的感觉,好在他从小被人嫌弃惯了,也就不觉得有多郁闷。
他一路走出这个院子,暗自里痛下决心。
一定要让静研离这个女人远远的,万一下丫头被教坏了可就惨了。
就算没被教坏,被勾搭走了也不好,这可是要防患于未然的大事啊。
他整了整衣袍,长出一口气,闲闲地将手背后,冲着静研的院子走了过去。
两个院子离得不算近,中间隔着几个偏门和一道通到中堂去的回廊。今天天色着实不错,凉风一吹,燥热眩晕的感觉立刻消退了许多,夏绥远脑中一时清醒,禁不住微笑。
前方有两个人走了过来,夏绥远正眼一瞧,却是戴青正架着明显已经喝得醉醺醺走不动路的王贲。
“小爷。”戴青微微颔首,算是和他打了个招呼。
“嗯。”夏绥远皱眉扫了王贲一眼,又听到中厅那边清楚地传过来的乱糟糟的声音,扶额道,“一会儿回去告诉他们都少喝点,别几辈子没见过酒似的。”
“是。”戴青笑笑,“今天毕竟不一样,您大喜……”
“对!不一……样。”王贲大着舌头,从戴青肩膀上抬起头来,伸出两根手指在夏绥远面前晃悠着,“今儿小爷成亲,嘿嘿,就等于……我们成亲,得……喝!”
“行了,你赶紧把他带回屋里。”夏绥远挥挥手。
王贲却不乐意走了,上去揪着夏绥远的衣襟,满脸通红地笑道:“小爷,你不厚道!你刚……刚不是说你喝多了吗?……还有空在……这儿瞎跑。”
他脑子昏昏涨涨的,头重脚轻,戴青得使劲儿扶着才能不让他倒下,偏生这人喝多了还在喋喋不休。
“哦,小爷,我懂了……”王贲做出一脸的了然状,重重地拍了拍夏绥远的肩膀,
“刚从打的屋里出来,又去找小的,你……精神可真好……哈哈,到底是年轻啊……”
戴青无语了,索性一把将他拖起来,对着夏绥远拱了拱手道:“小爷,属下先送他。”说完就动作迅速地拖着动作不灵便的王贲消失。
走远了还能听到王贲在哪儿胡乱嚷嚷:“羡慕啊羡慕,一晚上两个女人,哈哈,咱小爷这才叫龙精虎猛,哎,你堵我嘴干么……”
两个女人?夏绥远苦笑,连着喝两顿西北风还差不多。
他抬眼瞧见静妍的院子外挂着一盏红灯,朦朦胧胧的光透过来,让整个人都是舒坦的。
他缓步进内,却见若姑正守在屋外,一刻也不敢松懈地直直地站着。
“哎,若姑,怎么还不去歇一会儿?”他很诧异地问。
“奴婢不累,厨房熬了醒酒汤,用不用给您端过来?”若姑装得面无表情,心底则是压了一肚子火,旁的不说,这个小丫头差点儿在自己手里跑了两回,说出去独嫌丢人。这回直接守在门外,看她怎么闹去。
“不用,你下去歇了吧。”夏绥远握了握她的手,压低了声音道,“辛苦了。”
若姑没吭声,垂头沉默了一会儿才笑了笑,把他往屋里一推:“快点儿去吧,奴婢叫门卫也撤下去几个。”
夏绥远目视她离开的背影,转身抬手缓缓地推开了房门。
静妍正坐在里侧的喜床上,旁边还站着几个年纪老些但是面生的婆子,正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死盯着她。
夏绥远耸耸肩,笑得有点无奈,肯定是刚才小丫头又想闹事,把若姑惹毛了,才弄出这么个阵仗来。
他走上前,命令那些婆子道:“你们都先退了吧,留下一个伺候的就行。"
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方才上前,抬手掀开了静妍头上的喜帕,想好好看看她的模样。
屋内的龙凤喜烛烧得正烈,晃动的烛光投下一片明媚的影,他几乎可以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倒是显得那玉白的皮肤越发的诱人。
夏绥远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俯下身去,却在扫到她的脸颊时,禁不住哑然失笑。
第十二章 合卺酒
夏绥远仔细打量着静研这张明显被蹂躏得彻底的脸,扶额,回身取了一条干净的湿帕子替她擦拭干净。
“这是谁给你涂的胭脂?”他边擦还憋不住笑,“跟小猴儿屁股似的。”
静研不吭声,刚被一大推人架着走来走去,头昏脑胀得不行,火气根本压不住,抬手抽起床榻上鸳鸯戏水的瓷枕,小心翼翼地扔回到床上,这玩意儿都是成对的,弄坏了不吉利。
他一只手按住她,另一只手还得把她脸上乱七八糟的脂粉都擦干净,弄出了一身汗总算停当,方才松开她转身到一侧去投那帕子。
静研皱眉用手背蹭着脸上的水痕,擦了两下发现确实比刚才清爽了许多。
一直立在一旁的锦绣赶忙上前,举起手中的喜盘,低声道:“殿下,姑……小夫人,时辰不早了,该饮合卺酒了。”
夏绥远“嗯”了一声,大大方方地取了她手里的托盘,低声道:“把还要用的所有东西都留下,你也下去吧。”
锦绣福了个礼,转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门。
夏绥远将托盘稳在桌上,取了那对小小的白玉杯子斟满酒,自己取了一杯,将另一杯递给静研。
静研垂着头眼珠转了转,默默无语地接过去,举到唇边,手腕一颤,那杯子就直直地冲着地上落去。
夏绥远眼疾手快,一把将杯子接住,只是里面的酒水却洒了个干净。
他早防着这一手呢,今天心情颇好,对于她这种无伤大雅的挑衅,暂时可以选择性无视。
转身又倒了一杯酒,复又递到她跟前,这回神色严肃,显然已经不想再绕弯子了。
静研咬了咬嘴唇,在他的逼视下不敢抬头,只用手揪着大红绣金的衣角,讷讷道:“我不会喝酒……头晕……难受。”
夏绥远似乎并没怎么生气,冲着她微微一笑,抬手先将自己杯子里的酒喝了下去,又一口将静研的那杯灌进嘴里,转身将酒杯放好,回身目光灼灼地紧盯着她。
静研有些纳闷他如此平静,刚一抬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手掐住了下巴,唇齿被凶蛮地撬开,辛辣的酒液顺着嘴角缓缓地流入。
她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险些呛着,手脚用力地又提又捶,然而光拼力气又怎么拼得过他?几下子就被按住了手脚压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