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捏得生疼,却倔强地硬是忍住了泪水,缓缓对他道:“……现在的你,浮躁,自大,冷漠,傲慢,霸道,早已不是当初我认识的那个温暖如斯的人……我不认识你,不认识你,不认识你!”
我堪堪挣脱了他的束缚,却生生跌在了冰冷的地板上。他一点将我扶起的意思都没有,只是一双冷眼瞪着摔倒的我,神情复杂却满是怒意。我知道他向来不容任何人质疑,而我此番言语更是犯了他的大忌。
“谁稀罕你认识我。”他抛下一句冷淡如冰的话,转身便即潇洒而去,回手使劲关上了房门,我们也因此开始了长达三个月的冷战,结局不出任何意料地亦是以我的妥协收场。
那时的我,又是多么无用……
而此情此景,又与那时那幕何其相似?
慕辰还陷在失去理智的疯狂里,丝毫不理会琉璃的劝解。万般无助,我唯有拼尽全身的力量搡着他大声叫道:“走开,走开!我不认识你,不认识你,不认识你!”
身体上承受的力道似是小了许多,慕辰身形一震,手上动作登时便停了。他不再摇晃我,只是呆呆坐着,不发一言,神情落寞,眼光灰暗,看上去甚是可怜。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良久,才见得他蓦地抬起头来,眼神恢复了帝王特有的桀骜,缓缓道:“……朕把你弄得如此田地,朕亦能让你全盘忆起。君倾,你忘了谁都不打紧,独独不能忘了朕,绝不能。”
那天以后,我昏昏沉沉地睡了又睡,朦胧中喝了琉璃端来的药,又朦胧地倒头而眠。隐约听得慕辰的脚步远远近近,我却连眼睛也懒得睁开。
那张脸,那声音,还是少见为妙。
慕辰亦曾再叫那黎太医来仔细诊治我的“失忆”,可最终仍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过了约摸十天的样子,我的伤已好了大半,起身、用膳等等琐事再不用假手他人,胃口也好了许多。正如黎太医所言,失忆却捡回一条命总比回天乏术要好得多,慕辰似也已接受了这个事实,面上虽有不甘,却也不再狂躁。
“娘娘既已大好,何不由奴婢陪着,去凤鸾宫外走走?”琉璃轻轻一笑,朝殿外指了指。
我似得了特赦令一般猛地站起,兴奋接口道:“那再好也没有了!”养了这么久的病,终于能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了。这陌生的皇宫,陌生的梦华王朝,我终于能细细探个究竟。趁着此时慕辰尚未来探,我简单将自己收拾了一番,换上一套素色简洁的广袖裙,琉璃上前小心扶着我,我遂急不可待地迈出这个已待了半个月的沉闷宫室。
信步走在石子路上,眼见着周遭大大小小的楼宇宫阁,宫女太监们匆忙着步伐来来去去,我才多了几分身处于这陌生地界的真实感。天空还是原先记忆中的那般蔚蓝,可我这个不属于这里的孤鸿,又该归去何方?
我瞩了琉璃让她远远跟着,只我一人无方向彳亍向前,不多时,眼前一片水光潋滟,竟是一个秀美的湖。湖里满植莲花,正开得灿烂,水中游鱼甚多,水面虽波纹阵阵,那些鱼儿身影却是依稀可见。
我甚觉心旷,正欲近前欣赏,不料竟被琉璃从一把拽住了衣袖:“娘娘,这里、这里危险,我们不要靠近……您可不能再掉下去了啊……”
“呃?我又不是小孩,怎会如此不慎?”我摆摆手欲挣脱她,谁料她手上用力收紧,将我拽得死死:“娘娘不记得了,您此番大病受伤,就是、就是掉进这蕴华池中所致啊!”
是了。那天我初初醒来见到慕辰,便是听他言道“争执”、“蕴华池”之类的字眼,那时只顾着留意他的面貌,便对这些言语不甚上心,现在回想起来才即明了,也难怪琉璃这般紧张。
“我不上前去,你大可放心。只是我有一点不明,那日我怎会掉进这池水之中?听慕辰的意思,似是与我那义兄澜苍有关……”
“这个奴婢也不甚清楚。奴婢那日待在咱宫中未与娘娘同行,这事也是听宫里一些爱嚼舌头的丫头们讲的。只知那日皇上与娘娘在这湖畔散步,却不知怎地,似是与皇上起了争执,不慎跌进水中。奴婢只记得那日皇上发了疯般抱着失去知觉的娘娘回了凤鸾宫,急急传了太医来诊治,其他再无所知。娘娘不然亲自去问问皇上?”
我叹息一声嗔道:“傻丫头,这事怎地能直接问他?既是起了争执,必是心有不悦,我虽不记得这此中缘由,可若莽莽相询,他就能给我个答案么?”
琉璃一拍脑门歉然一笑道:“……是奴婢疏忽了,皇上脾气硬,且最记恨他人指摘他的不是,此间种种是不便再提起的了。可那又该当如何?要不奴婢去找找当日亲见的奴才们打听打听?”
我正想应下,却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惊呼中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情:“君……倾?!”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唤吓了一跳,猛然转过身来。
☆、第四章 兵马乱(一)
那人身着一身官袍,却处处透露出一股遮掩不住的雄浑之气,生得高大健壮,手背上青筋根根,如同盘卧着的条条蛟龙,令人望而生畏,眉眼间的英武和坚定更是我在任何一个男子身上都没有遇见过的。
他急急向我跑过来,将宽大的双臂一伸,似是想要抱我的样子一般,见我眼神闪躲,脸上红了一红,又堪堪收了回去。我见情势有些不大对劲,便向后退到琉璃身边,正想问她眼前究竟是何人,只见琉璃上前一步欠身行礼道:“见过澜苍将军。”
我愣了愣,这才明白过来,方缓缓道:“是你……”
澜苍上下打量我一番方道:“君倾,病可大好了?外边风大,怎地只穿了这点衣裳?我……我总想去凤鸾宫探你,可又怕皇上责怪,上次便是因为我,他才……”
我摆摆手欠身道:“有劳将军挂心,我无碍的。”
澜苍霎时便愣住了,我见他眉宇紧缩,眼中先前的柔意化作了一团不解和哀愁,一副甚是不明就里的模样。他直直地看向我,似是想要将我看穿一般,我不敢直视,竟有些心虚地回避起来。
“你……叫我什么?”
“将军……”我的声音细如蚊蝇,面对这不知深浅的所谓义兄,我竟一时胆怯,不知该用怎样的态度来对他。
他眼中愁绪更盛,皱眉问道:“为何……为何不唤我大哥?从前,从前你不都是这样叫我的么……”
从前?你与君倾的从前,我又怎能得知?我低低叹了一声,默然不语。
琉璃拽了拽我的衣袖轻声道:“娘娘,将军他……是您的义兄,那件事……不用相瞒于他吧……”
琉璃声音虽低,却仍是被澜苍听见。他眼中一亮,蓦地高声道:“何事相瞒于我?”他的气势顿时变得凌厉而摄人心魄,如同他在战场上对敌那般令人战栗。琉璃已是吓得瑟瑟发抖,站在一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见他一步步走向我,意欲抓住我的手腕,我不住地退后,一步踩空,竟是又向水中跌去。
“君倾!”
“娘娘!”
我还来不及呼救,只见澜苍飞身上前,一把将我拥入怀中,在空中飞旋几步,稳稳地落在离水边甚远之处。我胸口犹自起伏不定,忙推开他的双臂,仔细打量周身,竟是连一片衣袂也未打湿。
琉璃疾奔上前张皇叫道:“娘娘!可摔到哪儿了?碍不碍事?”
我摇摇头,只望向澜苍,他亦看向我,方才的凌厉尽褪,脸上满是愧疚的神色:“君倾,我、我吓到你了么?是大哥不好……你别生大哥的气……”
我看着方才不可一世的大将军霎时变为一个会脸红会低声下气的孩子,不由觉得甚是好笑,忍不住掩了口低低笑了出来。
他诧异地望着我,缓缓发问:“为何发笑?”
“你贵为将军,统领万人,何等气魄威仪,不过瞬间却变得如此模样,可着实有趣地紧呢。琉璃,是也不是?”
我朝琉璃眨了眨眼,琉璃低低应了一声,仍是不敢多作言语。顿见澜苍神色更加窘迫,呆立在那里手足无措,更是惹人发笑。半晌,他似是回过神来,方再次开口道:“君倾,有什么事不要瞒着,给大哥说说,就像我们之前在府里那样……跟大哥你还见什么外……”
他那诚恳的模样实在令人不忍伤害,他和慕辰都是对君倾关爱备至的人,此前慕辰如失心疯般的模样我仍记忆犹新,不知这失忆的事实对澜苍而言,又是个怎样的打击?我着实无法预期,但如今他既然相问,那我也没有理由再瞒着他。
“我……我病好了之后,以前的种种,都不记得了。”我低头絮絮道,不敢正眼瞧他,唯恐被他看出什么异样来。
一阵长久的沉默,我偷偷瞄他,他的神色变得茫然,夹杂着绝望、神伤和些许的不知所措,跟慕辰当初有些相似,却又多了几分我看不明白的痴缠情愫。
“你……你别这样……”我试图去安慰他,“没了记忆,至少没丢了性命,还是值得庆幸的不是?”
他抬眼望向我,眼神越发复杂:“话是这般讲的没错,只是……未曾想你这一病,性子竟是开朗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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