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笔轻叹,新愁旧愁齐齐涌上心头,又该怎生去消?笔墨摊在桌上亦无心去收,我推开窗户,冷风丝丝灌入房间,那幅字顺着桌边滑在地上,飘飘荡荡落在我脚边,我只瞟了一眼,再不去看。
在窗前站了一夜,冷风吹得人有些头痛,堪堪扶着墙走到门口,却斜斜倒下,琉璃前脚进门,见状惊呼一声,忙将我扶到椅上坐着:“娘娘,您这是……”
我扶着额道:“不碍事。”
她一脸惶急追问道:“娘娘昨晚睡得不好?那香没作用吗?”
“不是不是……是我自个儿睡不着起了来将它掐了。”见她犹自疑惑地看着我,我努力扯出个笑,摸摸她的脸:“心里堵得慌,再点怎样的香也是睡不好的。”
她皱了皱眉道:“娘娘还是再去补补眠罢。”
我只是摇头道:“趁着皇上还未来,你陪我出去四处逛逛罢。我着实不愿再与他一门之隔,没的又要惹人心痛。这两日还是避一避他的好,亦是趁此机会试探试探他们。”
她点了点头,简单替我梳洗一番,便扶着我出了殿门。逛了一早上,又在凌霄阁上流连许久,行近晌午方才回得殿中。进得门去,我递了个眼神给琉璃,她当即会意,行至桌边细瞧道:“确是不见了。”
我轻笑,望向窗外:“果然如我所料,或许我昨儿的形状亦已传到慕辰耳朵里了呢。”
琉璃不解地看着我,我只摇头不语,门外脚步声渐近,我回身看去,确是罗衣走来,仔细端详,眼内红红,眼圈泛着乌青,神色亦是有些迷离,像是没休息好一般。
我只微笑看向她不发一言,她走到我身前行礼道:“娘娘,皇上听闻娘娘昨儿一宿不成眠,恐身子落下病,让奴婢先带了太医来给娘娘瞧瞧,皇上把手边事忙完后立马会过来看娘娘的……”
我斜斜睨她,淡淡道:“皇上怎知本宫一宿未眠,琉璃,这事可只有你一人知晓,可是你说出去的?”
琉璃忙不迭摇头:“不不,娘娘特特嘱了不让我说,恐惹皇上担忧,我怎敢违了娘娘的意思。”
我淡淡“嗯”了一声道:“不知是哪些个多嘴多舌的奴才,没的净去惹主子烦心,一点本分都不守,是嫌舌头太长了些需要剪剪短么。”
殿内忙碌着的宫人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我平素对他们皆是有说有笑,不喜端着主子的架子,几乎没对任何人红过脸,这番冷言确是吓着了他们,个个脸色苍白,有胆小的竟已微微颤抖起来。
我视线转向罗衣,她仍是将头低垂,维持着如同往日那副谦逊的样子,我冷哼一声,转而行至桌边拾掇着昨日乱摆着的笔墨,忽而作惊慌状道:“琉璃,你可见我昨日所书的那幅字了?”
琉璃摇头:“没见到,我记得出门前我将它搁在桌上了,怎地会不在了呢?”
我只是轻笑,抬眼看向罗衣道:“可别又是被风吹走了才好。”
罗衣将头埋得更低,双手绞着帕子,却不像其他宫人那般惊惶失措。正自沉默时,忽听外面慕辰唤我名字的声音远远传来,我紧咬了唇背过身去,不愿瞧他。
☆、第二十一章 难分辨(二)
“君倾,太医在门外候了好些时候,怎地不让他给你瞧瞧?”慕辰急急踏入,那太医紧紧尾随走进,跪在我脚边。
我仍是未转身看他,敛了一切语气平静开口道:“皇上无须为臣妾忧心,臣妾好得很,哪里有病了。”
只听慕辰沉重一叹,走到我身边忽得牵起我的手:“君倾,这两日你是怎么了?得知你昨儿一宿未眠,朕好生担心……”
我任由他牵着,只是微微抬眼淡淡问道:“臣妾很好奇,皇上是如何得知臣妾一宿未眠的呢?”
慕辰微微一愣道:“自是长暨告诉朕的。”
“我宫里的境况长暨竟然知晓,这般消息灵通,我倒是小瞧了他。”见慕辰缄默不语,我轻挑眉梢续道:“为免皇上劳心,臣妾并未将这事外传,仅琉璃一人知晓,她一早便跟在我身边,自未向他人说过一句,却又不知长暨是如何得知的,臣妾好奇心重得很,还请皇上解了臣妾这个惑。”
慕辰面泛窘意,似是不知该怎样回答,顿了一顿方朝众人挥了挥手道:“都给朕退下。”
众人行礼跪安,鱼贯而出,我微笑看着琉璃和罗衣走远,琉璃回首担忧地看了我一眼,我朝她挤了挤眼睛,她苦笑一下快步走出,罗衣脚步虽缓,却是头也不回,转身带上了门,朝我瞥来一个复杂的眼神。
我面向慕辰笑得灿烂:“皇上将他们赶出去又是为着哪般?只是回答臣妾一个问题而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呢?”
慕辰眉头紧缩,面色有些不快:“别这般揶揄朕。朕知你误会了些事情,是朕未能先与你言明,但你也不能……”
我打断他轻笑道:“臣妾误会了什么,还请皇上示下。”
慕辰眼神满是愠怒,面色亦是难看,强忍着不在我面前发作,我有些不敢去看他,背过身去道:“你安排罗衣在我身边,是为了监视我的么?我的一举一动她都向你汇报,你可有想过我的感受?”
慕辰缄默半晌方缓缓开口道:“别说得那么难听,朕没有让她监视你的意思。她是个妥帖的人儿,朕让她在你身边做事,也是为了让你过得更舒心一些。”
我冷哼一声道:“舒心?呵呵……那些字画也是被她拿走带给你的吧?想要可以正大光明地跟我讲啊,这般偷偷摸摸算是怎么回事。”他似是被我的话激怒了,大步上前将我逼至墙角,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紧紧盯着我,眼里似要喷出火来。我亦是直视他的瞳孔,死死咬着嘴唇与他僵持着。
他深吸一口气,转头闭了眼不去看我,双臂却仍是将我按在墙上,半晌只听他深深叹了口气缓缓道:“是……昨儿听闻你身子不适,朕担心得紧,你却又不开门让朕看你,也不叫太医来,朕只能嘱了罗衣替朕盯着你些,看看你究竟如何。你昨夜在窗前站了一晚,罗衣便在殿外看着你,早间你出得门去,罗衣便将你的情况都跟朕说了。至于那些字画……”
见我蓦地抬眼看他,他面色微微有些不自然,轻咳两声续道:“朕知晓你素来爱乱丢东西,这样随意涂鸦的作品更是不会珍惜,可在朕看来,只要是你的朕都视若珍宝。东西确是朕让罗衣拿走的,不跟你言明,只是因为……”他顿了顿,续道:“……朕如此行止,恐会令你觉得朕……”
“觉得你失了帝皇应有的霸气?”我再一次打断了他,他尴尬地略略点头,却让我觉得越发心疼。是我错怪了他和罗衣,是我想得太多,是我太过敏感,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不是。他让罗衣看着我,也是对我的不放心,既是出于好意,我再行责备,未免太过不近人情。
他见我久久沉默,又试探着问道:“可是对朕失望了?朕不如你想象中的那般皇者威严,你可能还会觉得朕像个孩子,还要命人看着你……”
我猛烈地摇头,扎进他怀里柔声道:“别说了……是我不好,这两天害你这般难过,都是我的错。”
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着我,下巴死死扣着我的头顶,似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一般。我被他抱得有些痛,却不敢呼出声,静默间只听他的声音闷闷地从胸中传来:“以后……不许你写那样悲戚的诗句,不许你再那样子对朕,也不许你再那样跟朕说话,朕独独不愿……不愿听你叫朕皇上,自称臣妾……还记不记得朕说过,你跟朕其实是一样的,朕爱你,便跟爱自己一般无二,朕不允许你的世界里满是悲伤。”
我低低应了一声,却仍是不明白他所谓“一样”是何意。听他的语气亦是不愿多说,我也不去深问。
他宠溺地摸摸我的头道:“昨儿一宿没睡,这会儿快去补补觉,晚些时候朕带你好好玩玩去。”
“去哪儿玩?凌霄阁?还是别的我没去过的宫室?”
见我一脸好奇,他玩笑似地一挑眉道:“可比这些个有趣得多。”
未及我再问出声,他将一根指头抵在我唇上摇摇头,我乖乖闭上嘴巴,任由他牵着我的手到了里间,将我安放在榻上道:“朕晚些时候过来,你先睡一睡。”
他正欲转身,却被我一把捉住了手,他无奈一笑,拍了拍我的手背道:“这两日事有些多,宫内送来的折子还积了一些,你又跟朕闹脾气,朕得赶紧去处理,听话些,朕马上就回来。”
我瘪了瘪嘴乖觉点头,他释然般微微一笑,替我拉了拉被子,转身走了出去。我朝外面瞥了一眼,隐隐看见罗衣站在门边,似是候着慕辰一般,慕辰朝她打了个手势,她微微点头,尾随着他远远离去。我撑着身子坐起朝外探头,努力说服自己要相信他,心里却又忍不住像个毛线球一般纠结成一团。
☆、第二十二章 彼岸灯(一)
迷迷糊糊睡了两个时辰,听得外面脚步声阵阵,堪堪揉眼坐起,只见罗衣手执一件衣裳在榻旁侍立。心里仍是对她存着芥蒂,我只斜斜睨了她一眼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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