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戾气敛去不少,拖着我的手缓缓道:“君倾,你的纯良,不需用在那些人身上。容嫔昔日如何对你,如何借你上位,你难道忘了吗?”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他顿时明白过来:“日子久了,朕倒是忘了你失忆这回事……”他爱怜地抚着我的额角,用他一如既往霸道的口吻续道:“傻丫头,你的好,只用给朕看便足矣。”
天色暗了下去,跟慕辰约好的在梅林学画也只好作罢,长暨又送来一堆折子要他参阅,我便不再叨扰,先行回绯烟殿等他。想着顺便带琉璃出来透透气散散步,便一路上绕着弯曲小路转了一圈,行至行宫偏门,眼见方才雍华宫内涕泗横流的那宫婢和内监登上马车正要离去,我想起生病的羲禾,便高声叫住了牵马的小厮。
琉璃一把拉住我的袖子,急忙摇头让我不要去,我道了句“无事”,甩开她的手上前,那二人自车中下来,瑟瑟跪地行礼,我忙叫他们起身,二人微微颔首,目光闪烁,面色却因紧张和激愤而微微抽搐着。
“皇上虽然未答应回宫,但仍是挂念羲禾公主的病情,你们要随时差人回报,莫要误了事。”那二人唯唯诺诺地应了,又匆匆爬上车,小厮驾车走得远远,琉璃在背后吐吐舌头恨恨道:“这茹儿和容嫔主仆二人着实可恨得紧!”
“方才慕辰言道这容嫔借我上位,你现又这么说她,她当年究竟做了些什么?”
琉璃见我相问,眼中含怒忿忿道:“那时的容嫔还只是个做些洒扫的小宫女,总是一副怯怯的模样,宫中人总是欺她软弱,脏活累活都让她做,每次用膳时也不给她留饭,总之是极尽欺辱之能事。还是娘娘你好心替她解围,才让她在宫中抬得起头来。可这个容玥却不知恩图报,趁着一回娘娘身体不便不能侍寝,竟将皇上灌醉勾引了皇上!”
☆、第十八章 歌泪盈(二)
我吃了一惊,身子一颤,不由向后退了几步。琉璃堪堪扶住了我,眼里满含关怀:“娘娘……我本不该说这些,又害得娘娘神伤……皇上事后亦颇为后悔,虽然娘娘当时并未跟皇上计较,还敦促皇上尽快给容玥一个位分,但我知道娘娘心里有多么难过,那时候澜苍将军在外战况不佳,宫里又出了这档子事,娘娘每日都难过地掉泪,面见皇上时还要故作轻松……我看在眼里,都替娘娘疼在心上啊……”
我有些哑然,虽晓得那时的君倾性子绵软,却未曾想她亦受了这般苦楚,不知她是如何挺得过来。琉璃见我默默发怔,关切地拉过我的手,我冲她摇摇头,她眼光亦是黯然,安慰我道:“虽说她一朝承宠,皇上却从未把她放在眼里过,她生羲禾公主那天,皇上也只是派人过去问了情况。娘娘记不记得,那时你还病着,皇上每日都在凤鸾宫陪着你,别说容玥生了公主未曾见上一面,更是从未去过任何一个娘娘宫里呢。”
我脑海顿时清明,那时宁熙在太后和慕辰面前闹得厉害,太后亦是明里暗里针对于我,我也只是待在凤鸾宫那个小天地里,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慕辰把我保护得太好,我压根在他脸上看不见任何起伏和波澜,我不知道容嫔的事,连他多了个女儿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为了不让我因其他女人的事情而耽误身体和心情的恢复,竟封锁了那么那么多的消息。
对于他,我明明爱得深切,却不能完完全全地去信任。或许是因为他皇帝的身份,或许是因为他周边太多太多的女人,甚至于我宁可将心里话跟澜苍和琉璃讲,都不愿让他知晓我的内心。有时觉得他太也看不透,也许在他心中,我亦是这般境况。
思虑一片纷乱,晚膳草草用毕,仍是没有睡意。慕辰亦不知什么时候才来,我闲着无聊,便在小厅里做做运动,舒展舒展肢体。
琉璃在旁带着笑意看我道:“娘娘可是要舞上一段给我们看?”
我斜斜睨她道:“你这丫头又埋汰我了,我哪会什么跳舞呢。”
琉璃捂嘴轻笑,低头专心做着她手里的针线,忽听罗衣低低道:“这绯烟殿原是先皇赐给洛妃娘娘的,洛妃舞技名动天下,尤以影舞为擅,先皇特在这厅内置了扇屏风,四角点了烛火,洛妃于中央起舞,影子投射在纱屏之上,更添其美。”
洛妃?便是那瑾王慕颜的母妃么?我朝她看去,她又闭了口束手而立,只听琉璃欢笑道:“罗衣姐姐好像什么都知道,真令人佩服,我都不晓得这绯烟殿原来还有这般奥妙,娘娘要不要也试试看?”
我正自犹疑,琉璃却搁下手里的活,奔进内室寻了火石,将四角的灯烛一一点亮,她推着我站在纱屏之后,自个儿急急跑到外侧,拍手笑道:“真的看得到影子哎!娘娘,快动一动手脚看看。”
我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琉璃跑了进来拉着我的胳膊动来动去,自个儿笑得欢畅,又将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罗衣拉了过来,罗衣不愿驳了琉璃的情面,堪堪抬起手脚摆了个姿势,却是万分妩媚。
我默默退到一边,琉璃仍仿若不觉般打着拍子,罗衣似是被气氛所染,渐渐活跃起来,踏着拍子跳起舞步,竟是毫不逊色于宫内的舞姬。我看得有些呆,心中对罗衣的疑惑更添几分,这般有才气的女子为何甘于做一个小小宫女,还是慕辰真真瞧不上她?
罗衣舞得分外起劲,我不由亦是附和着她的舞唱起歌来,虽未曾听过梦华的曲调,但我相信只要是音乐都是一般无二的,之前在现代学过钢琴,于乐理亦算是粗通,忽得想起那首《枉凝眉》,便不由哼唱起来:“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谁知唱着唱着,却见罗衣动作停了停,眼里含了泪簌簌落下,我正讶异,却听外间一声叫好,原是慕辰的声音。他眼见印在纱屏上罗衣的身影,匆匆奔进里间,声音分外激动道:“君倾,未曾想你舞也跳得这般好!”
待得看清是罗衣后,他眼神滞了滞,哑然半晌方尴尬笑了笑道:“原是罗衣在跳,是朕错看了……”罗衣满是泪水的脸更是木然,再一次垂下头去,不敢看任何人。
“方才唱歌的是?”慕辰似是没注意到流泪的罗衣,眼神在我们几人身上徘徊。
琉璃接过话头道:“是娘娘啊。”
慕辰有些吃惊,半晌才反应过来道:“君倾,朕不曾想你唱歌竟也这般动听!”
我笑着摇摇头,心头疑惑涌上,转而向罗衣道:“罗衣,为何哭泣,说来与本宫听听?”
罗衣默然,咬咬唇低声道:“娘娘这歌唱得甚是动听,词亦是写得好,奴婢不由感喟,这才流下泪来。”
不等我再问,慕辰便接过话来道:“君倾自是唱得好的,赶明儿可要给朕好好唱一唱才是。”
我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冲他笑笑,唯唯应下:“你要愿意听,我唱便是了。”
慕辰一挥手,罗衣和琉璃行礼退下,房中再无他人,他将我拥在怀里低语絮絮:“你还有多少事情是朕不知道的?”
我轻声一笑反问道:“那你呢?”
他顿时语塞,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道:“朕该告诉你的定会告诉你,不告诉你的亦是有朕的原因。”
我看向他的眼睛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可是……”
他蓦地打断了我道:“没什么可是,你知道便好。其余的无需过问,朕不想你操心那些有的没的。”
我接下来的话被他这一番言语噎在了喉咙里,那些个疑惑一个也问不出口,心下一叹,只得就此作罢。默然半晌,只听他在我耳旁问道:“方才你唱得那首歌朕从来都不曾听过,名唤几何?”
我轻声道:“叫作《枉凝眉》。”
“真真是好名字,只是歌词听来未免太过悲伤,不知这歌的背后是个怎样的故事。”
听他一叹,我只笑笑道:“你要愿意听,那我讲给你听便是。”
☆、第十九章 画中仙(一)
慕辰的精神好得出奇,讲了半宿红楼梦的故事,他听得是津津有味,讲到我困得不行嚷嚷着要睡觉,他仍是不罢休地问我后面的情节。
我打着哈欠道:“欲知后事如何,等我睡醒再说!”
他点了点我的鼻子笑道:“你这个小坏蛋,把人好奇心勾了起来,却又撒手不管了。你让朕怎生睡得着呢!”
我迷迷糊糊地靠在他怀里,抓着他的衣襟喃喃道:“反正、反正宝黛两个最后没在一起,你就别惦、惦记了啊……睡、睡觉……”
他轻声一叹,在我耳边呢喃了句话,我听得不甚真切,似乎是句“可惜”,却也无暇分辨,困意袭来便沉沉睡了过去。
一早醒来,揉揉眼睛,慕辰安详的睡脸柔柔映入眼帘。自上回抢被子害得他生病后,我便注意了许多,屋内的炭火也是时刻不断,看他睡得香,我也没去吵醒他。轻轻从他身旁跨过,我蹑手蹑脚地穿好衣服,琉璃已在屋外候着,一番洗漱,简单装扮后,我便带着琉璃去御膳房为慕辰准备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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