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恨自己身在京中没法帮上他的忙,满心的憋闷加之见了血的不祥之感更加剧了我的忐忑,站起身来深深呼吸,正想出去走走换换心情,却听殿门被人使劲推开,小洛子踉跄着脚步奔了进来:“娘娘,出、出事了!皇上他、他……”
“慕颜他怎么了?”我一颗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眼见小洛子颤抖着双肩跪倒在我身前哭号道:“刚刚传回京的消息,说我军大败,皇上被炎刹那群狗贼包围,已经、已经归天了……”
“不……不可能!”我高声打断了小洛子的话,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拽住他的衣襟便将他自地上拽起:“是谁在造谣生事?右相半个月前才接到过前线的奏报,战况虽不佳,如今却仍呈对峙之态,慕颜他那么有办法,他身边还有澜苍保护着他,他怎么可能……”
“是真的啊娘娘!炎刹大军已经朝京畿方向而来,右相大人正在调遣御林军前去抵挡,可皇上都已经……我们又如何能挡得住那个炎刹王的攻势?”他悲戚的语声越发急切起来,哭求续道:“宫中已然不安全了,那炎刹王一路直至京畿,便是直奔娘娘而来,娘娘还是跟着奴才先出宫找个安全的所在避一避罢!”
眼前一片茫然,双耳也似塞了棉团一般再也听不进任何声音,我手上劲力蓦地消失,小洛子顺势跌落在地,却犹自抱着我的腿哭求不止。我颓然瘫坐在椅上,如同遭了雷击般浑身发麻,这一夕之间的变故来得太快,又让我如何能够去相信接受?
慕颜他明明答应过我会完好无损地胜利班师,他明明与我拉勾盟誓说定会回来践行昔日未完成的每一个诺,他说好了要陪我度过生产的痛苦做那个第一眼看见孩子的人,他从未对我食言,却为何偏偏选在这一回彻头彻尾地骗了我?
心口刀绞般地痛,泪腺失了控般大开闸门,滚烫的泪水划过的地方如同火焰灼烧,可喉头却梗了异物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慕颜一去,我的魂也就跟着丢了,身体仿佛已不是我自己的,本是燥热的夏日,却仍如同身处严冬般兀自不由自主颤抖不停。
“娘娘!不好了……”敏儿高叫着自外面疾奔而入,跪在我身前拖着我的手急道:“御林军节节败退,炎刹主力未至,可这先锋军已经兵临城下,再过不久便会攻入宫中了!娘娘别坐在这儿了,赶快走啊!”
她见我满面呆滞地望着前方,仍是一点动弹的意思也没有,当下与小洛子一个眼神交换,二人一人拉住我一条胳膊便要将我从椅上拽起往殿外拖,却被我一把甩开:“你们不要管我,我不走……”
“娘娘!”二人异口同声地高呼,我朝他们艰难摇了摇头,踉跄着步子挪到了一旁矮柜处,自抽屉中摸出了慕颜的那管箫抱在怀中,又将他昔时在昭和城外留给我的黑羽拿了出来,捧在手心低喃:“慕颜他没死,他是皇子龙孙,怎会那么容易死?他一定是碰上了什么麻烦,我知道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抛下我不管,无论如何也会来救我的……”
敏儿无助地摇头,急急上前想要拉住我,我使劲从她的手中挣脱,一路扶着墙,缓缓行到院中,将那黑羽燃着放上了天空。只见高空中一簇灰黑色浓烟如同乌云般集聚成团,瞬间朝四下散开,发出一声刺耳的尖鸣。
“娘娘,您这是在做什么啊……”敏儿泪流满面地跪在我身前,抓着我的裙摆不住摇晃:“您难道没听见么,宫外已经传来打斗之声了,您若再不走,只怕就走不了了……皇上虽归了天,可您还有腹中的皇子啊!您赶紧跟了奴婢逃罢,待得逃出生天,将皇子抚养长大,再让他为皇上报仇不迟啊……”
我蹙眉摇头,向后退了两步,指着天上那团犹未散去的黑烟轻声道:“你们看……这是慕颜留给我的黑羽,他说只要我遇上麻烦点燃它,不管我在哪儿他都能寻到我来救我……我哪也不去,便在这儿等他来救我,若是他当真……当真不来,那我就守着这瑶光殿一死便了……”
“娘娘!”敏儿和小洛子齐齐在我身前跪下不住叩头哀求,我沉沉一叹,伸手将他们扶起,他们以为我终是愿意跟了他们走,表情终于释然了些,却不料我一使劲,将二人径直朝门外推去。
二人不敢反抗,只得苦苦哭求:“……您和皇子肩负着复兴梦华,剿灭炎刹,为皇上报仇的责任,您万万不能如此自暴自弃啊……”
“责任?为了这可笑的责任,慕颜已经……若是让我的孩子一出生便背上国仇家恨,那倒不如由我这个做娘的亲手了结了这沉重的命运……”我皱了皱眉,手上加了劲道,将二人不住朝外推着,门闩一上,我倚着门板身子无力下坠,只听得二人犹自擂着门哭叫不停。
浑身再度变得如石般僵硬,我瑟缩在门边,无声的眼泪渐渐转为一声声的抽泣,听得门外战火声隆隆渐起,终于化作了无助的嚎啕:“慕颜,你这个骗子……倾儿没有多少时间好给你了,就算是死,也让我再见你一面,我们一家人死在一起也好啊……”
耳边擂门之声渐悄,想是敏儿和小洛子也已放弃了救我各自奔命去了,如今宫中人人自危,他们确实也不必在我这个早萌死志之人身上浪费时间,若是他们能逃出生天,我心中的歉疚之意便也能少上几分。
脑中一片空白,只听得门外杀伐之声渐渐朝瑶光殿方向逼近,我紧咬了下唇抚着一阵阵抽痛的小腹绝望地闭目待死,却被一声震耳欲聋的擂门声惊得回过了神:“君倾,君倾!我知道你在这里,快开门啊……”
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夹杂着分明的慌乱和急切,我却无暇分辨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只觉背后倚着的门板如同受了雷击一般,承受不住巨大的撞击,一下子裂了开来。我尚未瞧得清楚,便已被那人抱在怀中,我使出浑身的力气本能地哭叫反抗,却被他一把攥紧了手腕不住摇晃:“君倾,看清楚啊!是我,是澜苍!我来救你了……”
“你……”我睁开被泪水迷离的双眼,朦胧间只见澜苍浓眉紧蹙,眼里写满了焦急,攥着我的双肩沉声道:“别怕,我一定会救你出去,且在这儿站好……”
他如天神一般忽然出现竟让我连哭都忘了,只知愣愣望着他匆忙将院门重新堵好,再奔至院内石桌前,使出浑身劲力一推,露出了一个三尺左右的坑洞:“总算不负皇上的一番先见之明,这密道当真派上了用场……”
“这、这不是默娘当年用过的……”我蓦然反应过来,抬眼看向澜苍,沉重摇了摇头:“没用的,慕颜跟我说过,这密道通向宫外的那段已然垮塌,出不去了……”
“我说出得去便一定出得去!”他再不容我分说,一把将我拽到那坑洞旁边坚定续道:“详细的容我过后再跟你解释,外面的炎刹兵马上便要打到这儿来,我们先进去再说。”
艰难钻入洞中,顿觉一股潮腐气息扑鼻而来,直让我捂着胸口不住干呕。澜苍将洞口重新掩好,忙行至我身边拍着我的背替我顺气,我摆摆手从他怀里挣脱开来,脚下却一打滑,复又跌到了他的臂弯之中。耳畔忽得静了下来,诸般打击登时涌上心头,忆及慕颜,我刚刚收起的眼泪又再次奔涌而出。
“别、别哭……”他慌忙伸出手捂住我的口唇:“这里尚不安全,万一再被那些炎刹兵听见,我们纵是想逃也逃不了了……”
浑身再也没了力气,我满眼滞然对上他焦灼的眼光,强自憋住了哭声朝他艰难点头,可未及他将手移开,我只觉脑中如同受了撞击一般闷闷作痛,疲累不堪的眼皮再也支持不住,脖颈朝他臂弯中一倒,眼前由亮转暗,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恍惚间只觉自己伏在澜苍背上颠簸,不知走了多久,微微张开眼,却恍然看见了些许光亮。小腹依旧隐隐作痛,我使出浑身力气,轻轻拍了拍澜苍肩头,他见我醒了,慌忙住了脚步,转过头来一脸担忧地看着我。我用如蚊蝇般的气声伏在他耳边喃喃:“放、放我下来……”
“是不是难受?再等一等,前面有个破庙,我们去那儿稍稍休息一下……”他将负着我的手又紧了紧,脚下步伐加快直朝那破庙而去。
“此地离京城已有段距离,炎刹兵一时之间还找不到这里来,想必他们也不知道密道的存在,如今就算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也寻不到你了。”他将我轻轻放在一堆枯草之上,自己则靠在柱子旁闭了眼不住喘息着。
“……是不是真的?”我直直望着一脸疲态的他,他缓缓睁开满是血丝的眼,愣了一愣,似是没反应过来我所问何意。我从怀中摸出慕颜那支箫,他怔怔看了半晌,方叹息着挪到我身边,怜惜而歉疚地抚着我的发丝:“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他……”
我颓然垂下了头,将那箫紧紧攥在手中不住抚着,肆虐的眼泪再一次朦胧了视线。他顿时慌了手脚,忙不迭替我拭着泪,我挥手一把将其挡开,抬起模糊的双眼哽咽开腔:“告诉我……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沉沉一叹,缓缓将经过细叙道来,我紧咬了唇默然听他说完了所有,只觉舌尖满是血腥味道,脑海中浮现的也尽是慕颜遇害时那可怖而凄然的场景,僵直的身体再次不听使唤地打起了哆嗦,就连呼吸也不顺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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