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也是因为你,我才觉得这二十来年没有白活,也只有你才会让我对自己所承受的一切苦痛折磨甘之如饴……换做了别人,我不会觉得一切是那样值得,更不会对过往那幽禁深宫的日子有任何的期望……”他轻轻捧起我的脸,那样认真而炽烈的目光直击我的心底,让我再无抗拒的能力:“倾儿,你可以狠心离我而去,可你却不能剥夺我们的孩子来到这个世上的权利啊……”
我愣了一愣,不由睁大了眼:“你说……什么?”
“孩子,我们的孩子……”他低回的语声微微颤抖着,将我冰凉的双手蓦地握紧:“苏木方才为你把过脉,已经一个多月了……倾儿,你知不知道我一直以来便期盼着我们能有一个孩子,若是你今日当真、当真……我便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木然半晌我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伸手轻轻覆上小腹,我这才稍稍有了一些真实感。前些日子一直没有胃口,夜不安眠,时不时发作的头晕目眩浑身乏力,原来已是孩子到来的先兆,我早已有过这样的经历,却差一点又送掉了这第二个孩子的性命,若是连这孩子也未能保住,我只怕一辈子都得在对慕颜和孩子的歉疚中度过了。
“倾儿,你相信我么?”他轻抚着我的侧脸,方才眉目间的急切渐渐消退,那些我熟悉的温润复又如潮水般漫过他透亮的眼眸。我努力扯出一个笑,如机械般缓缓点了点头,却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瞬间崩溃哭出了声。原以为经历了死亡我已再无所惧,不想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失而复得,我仍是脆弱地如同当年。
“答应我,再不要离开我,再不要去做那些无谓的傻事……”他有力的双手按住了我不住颤抖的双颊,垂下头与我额前相抵,覆唇上来,吻干了我眼底溢出的颗颗泪水:“好生将养,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只要我还活着,无论如何也会拼尽全力护得你和孩子平安……”
澜苍终究没能捉住炎麒,领着兵马悻悻而归,两国再度交兵之事已无转圜余地,既已势同水火,那唯有针锋相对,拼个你死我活。
慕颜紧急召了萧陵入宫彻夜商谈兵马部署之事,除却北疆已有屯兵,京畿以北几座重镇均已拉起防线,谁知部署诏令下达不过刚刚一个月,炎刹那边便已传来炎麒归国,即刻下令倾尽举国兵力,起兵南攻的消息。
炎刹来势汹汹,不到半月已接连将澜苍昔日拼死自他们手中夺回的安平、临渊等梦华北疆的城池一一占领,为了一显国威更是残忍屠城,不论青壮老弱皆沦为炎刹刀下之鬼。消息传回京畿,朝堂自上而下尽皆恼然,澜苍当堂请旨领兵奔赴前线,谁道却被慕颜阻下,只说此事牵涉皇家颜面和我,定要自己率军亲征。
“你不能去!”我紧紧拽着他的手,掌心涔涔冒着冷汗,他却是一脸淡然,轻轻抚着我的手背道了句“没事”,我却疯狂摇着头,固执地一把环住了他的身子:“我知道如今朝中只有一个澜苍可用,但就算派谁去,也都轮不着你这个做皇帝的自己去……今时不同往日,你舅舅、宁烈、无邪他们都已不在,只有你一人,又如何能够对付炎麒的千军万马?”
“不是说好了要相信我么……”他低沉语声逐字钻入我的耳中,如同哄孩子般不住抚着我的背:“此事可说因我而起,便也得在我手上终结,且又关乎于你,关乎整个皇家,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理的……这是一个皇者所必须肩负的责任,你……你能明白我吗?”
我抬起眼来怔怔瞧着他,那眉眼间氤氲着的坚持让我再难出言相驳。他要守卫男人的尊严,要庇佑全天下的子民,更要保全我们母子,除了迎头反击,挺身而出,他已是别无所选。
“那让澜苍陪你同去……有他在你身边保护你我才会能安心。”我将头依在他胸前静静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他身子蓦地一震将我推开,似是有话要说,我忙捂住他的嘴续道:“不要担心我,我待在宫中好好的,不用他来保护……我已然跟他说好,让他务必一路随行护你周全,你们还能像以前那样一切有商有量,比之你一人,至少还多了份主意。”
他见我亦是满目的不容置疑,只得无奈点头应了,将我覆在他唇上的手攥在手心:“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不用替我担心……只要你和孩子平安,我在前线便也能安下心来。”
“你……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对吧?”心底没来由地一紧,看见他恬然的面色,我却更加忐忑起来:“你还记不记得跟我说过的,你不会在我前面先死,你不会扔下我一个人承受那种孑然一身的痛苦?”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轻声一笑揉着我的发:“又犯什么傻了?我对你说过的话向来说到做到,你回想看看,可有我食言过的事情?”
我满眼委屈地扁扁嘴,深深一叹,伸臂环住了他的脖颈,在他耳边低喃:“你知道我向来胆小,我会害怕会胡思乱想,所以你一定要在我临盆之前回来,我不想一个人去面对生产的那种痛苦……我要你亲口答应我,让我知道你无论如何也会践诺……”
只听得他闷闷笑着,双手将我的脸轻柔捧起,双唇渐渐靠近,那样触手可及的温热瞬间迷乱了我全部的神智。我从没有一刻觉得他的吻是那样缠绵而动情,带着炽烈的依依不舍和甘苦交杂的湿润,直让我鼻中一酸,两行泪泫然而落。
良久他方才停了动作,见我脸上犹自挂着泪痕,无奈叹息着摇了摇头,忽得将我的右手抓起,轻轻将我依旧僵硬的五指一一掰开。
“做、做什么……”我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他淡淡一勾唇角道:“不记得了?这个手势还是你教给我的呢……”
他伸出小指与我相勾,拇指深深一印,那双带笑的眼睛目色柔柔:“约定好了,我便无论如何也会践诺。再待得孩子一出生,我们就去将之前约定好的,却迟迟未去做的那些事情一一实现……”
三日之后,慕颜携护国左将军澜苍率兵出征,送行场面之壮观我亦是第一次见。远远看着他骑在马上一脸肃然的模样,我心下一阵五味杂陈,心疼心酸尽数涌来,直让我无法喘息。这是我们第一次经历如此无奈的离别,天知道我有多想随着他一起去,无奈腹中多了一个牵挂,让我再也不能随心所欲,而如今的我也只敢站得远远地瞧他,唯恐立在他近旁,与他那双曳着柔波的双目相视,我便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要倾尽全力将他留在身边。
马蹄声起,他立在阵列最前,昂然一声“出发”,便再也不曾回头。萧风阵阵北吹,冲淡了我鼻间嗅到的最后一抹熟悉的檀香气息,我只觉通体的温暖也随着他渐渐远行而自我身上一寸寸剥离,如同凌迟一般切肤彻骨地痛。
小腹毫无预兆地一阵抽搐,胸口亦是不住反着酸腐,那孩子似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他的存在,让我再也无暇沉溺在慕颜离去的神伤之中——我答应过他会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而如今与萧陵一同稳住朝堂,顾好后方,才是不让他分神忧心的最好方式。
慕颜这一去便又过了三个月,季节轮转已是入了夏。算算日子,等孩子出生之时已是冬天了,我这个做娘的想不出什么特别的见面礼,便也只得为他做一些冬日的小袄小鞋。我的绣工大多都是跟琉璃学的,却断断及不上她的万一,如今缝些东西还是会扎到手,针脚也是高低不平,难看地如同一条条丑陋的蚯蚓。我只当是初为人母的一份心意,虽然做得歪歪扭扭,却也不让敏儿她们插手,愣是硬着头皮一做到底。
手上这件雪白小袄只剩下袖口的一小块地方还未缝合,我重新引了一条线下针穿破,指尖却不意一痛,已是开始流血了。我皱了皱眉,随意将血吮掉,正要重新下针,谁料又是一痛,那方才被扎到的指肚再一次血流如注,将这素色缎子染得鲜红。
心下一阵烦躁,我将那小袄朝旁边一掷,可指尖的疼痛却一丝都没有消退。我靠在椅背上缓缓闭目,可心却莫名地慌乱跳个不停,就连呼吸都开始有些紊乱起来。我拾起那小袄,怔怔盯着袖口那一团血迹,一股不祥的预感登时涌上心头——慕颜他……是不是出事了?
------题外话------
是君倾多想,还是凶兆当真降临?明天为大家揭晓答案~
☆、第一百四十四章 晴空惊雷
慕颜一去三月,前两个月不管再如何军务繁忙,他一个月至少会派人带给我一封他的亲笔手书,其上无关国事,皆是他对我的悉心叮咛。我知道他在前线平安无虞,一颗心也便能安定下来,而这一月却迟迟未接到他的来信,更是让我开始害怕起来。
开战以来,梦华的战况并不如何好,昔日的几员大将相继离去,之于梦华战力已是折损不少,纵是兵将众多,却也未在交战中占到多少好处。炎麒仗着前些日子堂而皇之的入京之旅,已是将梦华情况摸了个八九不离十,何处地形广阔,何处可以藏身,何处可埋伏突袭,何处又可作为补给,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慕颜失了地利之优,又无人和之助,身边只有澜苍一人,面对炎刹一众狂野虎狼,这仗打得可谓分外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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