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愣,眼光正要转向他的脸,却听得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低低道:“他来了……我便先走了,你、你……”他伸出右手,指尖离我的侧脸不过三寸,却在贴近的那一刹那紧握成拳,停顿半晌,终是在我肩头轻轻拍了两拍,在我尚自未回神之际疾步离去。
我冲着他的背影唤着他的名字,他却如没听见一般,身形一闪,已不见了踪影。我堪堪回转过身,恰好与迎上来的慕颜四目相视,他淡淡地笑着,眼眸在阳光下泛着好看的柔波。我从未在任何一个人身上见过比他还要好看的双眼,世间一切的喜怒哀乐在他眼中仿佛都是淡淡,却不若慕辰眼底的阴鹜,无邪眼底的冷漠,万事万物印在他的眸子里的倒影都笼罩上了一层暖意,让人见之便即沉迷。
“可是我扰了你跟他说话?”他面上泛着一丝歉意,在我面前站定,将我被风吹乱的青丝整理齐顺。我强自逼迫自己从方才的抑郁情绪中抽离出来,挤出个笑来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你不是说要去陪岐王么?现下时辰尚早,怎地这么快便过来了?”
“舅舅说不要我陪,说这几日耽搁、耽搁了我们不少时日,便让我赶紧来、来寻你……”他莫名地开始脸红起来,我记忆里那个月夜之下,立于瑶光殿前淡漠如同谪仙般的男子竟在不知不觉中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却让人感觉更是真实美好。
“岐王他又说玩笑话了……”我作无奈状轻轻摇头,调笑一声。只见他的身子蓦地向我贴近,伸出手臂,轻易便将我揽在怀中,我的侧脸贴在他胸前,只听得一阵闷闷的发问自他胸中传出:“君倾,你……并不快活,是不是?”
☆、第一百一十一章 生死之约
我依旧伏在慕颜胸前,听他一问,不由愣了愣,身形并未动弹半分,只是低低道了声:“没有……”
他拥着我的双臂紧了一紧,下颌抵着我的头顶,低声叹息道:“在我面前,不管高兴也好,难过也罢,我都不希望你假装或是隐瞒……再没有人会勉强于你,所以不要让自己活得那么辛苦……”
从没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在梦华过了这么多年,从最开始的锋芒毕露,到后来不得已渐渐学会带上面具,我仿佛已经习惯了生活在伪装之下,悲喜欢愁,都是我一个人的情绪,用不着让旁的人替我负担,也没有人说过要与我分担——
直到我遇见慕颜。直到我不再是一个人。
“明白了么?”他见我始终不应,复又低声相问。我微微点了点头,反手环住他的身子。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不过便是半年的光景……”他语声渐渐变得坚毅起来,我的心登时清醒,知他是在说行将开拔的战事,不由又是一凛:“杀伐在所难免,一时的流血牺牲换来的是长久的安宁,你……你莫要太过执着。我们很快便能回去,你的仇、澜家的仇、无邪的仇都将得报,一切也都将归位,从头开始……”
他似是尽力将语调变得淡然,可我知晓,他心里亦是不好受。若是动起手来,死伤的都是他的人马,他的臣民,与直接往他身上招呼刀剑无异,他那般心软的人,又怎忍心见得这般惨烈的场景?
“你放心,当日的约定我仍记在心里,旦夕不敢或忘,”他蓦地开口,却让我一阵愣神。我疑惑抬眼,却见他眼光已变得温和起来,笑着与我相视:“待得诸般事了,大局得安,我便带着你去游山玩水,泛舟登临,琴箫唱和,那些烦忧之事再也与我们无关。”
我豁然清明,当日于瑶光殿上,我曾与他拉钩允诺,待得有朝一日,必与他泛舟江上,为自由高歌。那时只道这不过是个奢望,如今看来,似乎也并非遥不可及。那么遥远的事情,他竟然记得这般清楚,对我的每一件事情,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他甚至比我还要在意,他是真真将我当作心尖尖上的人来疼惜,我又有什么理由不以同样甚至更多的爱去回报于他?
我轻轻颔首,朝他璀璨开颜,他眼光直直,竟是半天未曾回神,趁他犹自不备,我踮起脚尖,蓦地环住他的头颈,将双唇凑近他的唇瓣。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没想到我会在这花园之中如此大胆,但那抹神色转瞬便被一股温热替代,他伸手轻易地环过我的腰,在我贴近的那一瞬将双唇与我相印。
阳光晒得人身上暖暖,我微闭了眼,可通体如同过电一般,一下下地轻微颤抖着,他只将我搂得更紧,我的唇齿与他相依,他身上的淡淡药香直往我口鼻中钻来,熏得人几欲迷醉。
正自绵绵之际,却听得远远传来一个男声尴尬的轻咳,慕颜蓦地松开了我,我急急退到一边,脸颊如同火烧一般滚烫。微微抬眼看去,那人作侍卫装扮,多半便是襄原的手下,他躬身朝慕颜行礼道:“二皇子,京城那边有新的消息送来,王爷叫您即刻过去。”
慕颜与我对视片刻,我不敢多看他,只朝他轻轻挥了挥手,他尴尬地轻咳两声道:“我马上便去。”那侍卫自知扰了好事,面上满是窘意,当下不敢再多耽,朝我们微微颔首,忙远远退开。
慕颜正要往前厅而去,行了两步却又停下,转头朝犹自愣神的我道:“大军开拔只怕便在这月了,君倾……你定要做好准备。”
他深深地注视着我,眼底意味深长。我明白他的意思,此去行军路上艰苦自不必说,一个不慎更是可能要赔上性命,他是大军的主心骨,自不会如现在这般将我顾得周全,我必是要自己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更是要调整好自己的心绪。
慕颜与我说好要共进晚膳,我差了婢子将膳食送到我房中,一直等他到太阳落山,他却迟迟未曾露面。他不来陪我我亦无胃口吃饭,索性叫婢子将碗筷撤了,伏在窗前朝外望去,想第一时间看到慕颜的身影。又等了半个时辰,这才见得他一脸疲累,拖着沉重的步子进了后院。我忙将身子探出窗外朝他招手,他抬眼瞧见了我,眉间的疲惫渐渐消散,脚下步伐不由加快,大步行至我房中。
“对不起,我来晚了……可是饿了么?”他眼帘低垂,递给我一个略带抱歉的眼神,见我摇头,他疼惜地抚着我的额角续道:“京中有变,舅舅召集众人议事,不想便说到了现在。”
“发生何事?”
他看我一眼,却是不答,招手示意婢子将碗筷重新布好,将我一把按在了椅子上:“先吃饭。”
“先告诉我嘛……”我嗔怒似的瞪了他一眼,他只是无奈撇嘴,却也不接话,举筷夹菜,直送到我嘴边:“吃完再跟你细讲。”他语气淡淡,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满心无奈,只得按捺下好奇,堪堪举筷扒饭,风卷残云般将面前的饭菜全部扫荡干净。他哭笑不得地看着我,我撅嘴不瞧他,他只是轻笑一声,抽出绢帕来将我嘴角的饭粒擦干净。
我一阵尴尬,忙推他一把,从他手中抢过帕子道:“我、我自己来……”
他眉眼依旧柔柔,搁下筷子,撑着头见我忙不迭擦着嘴角,半晌才开口道:“比之慕辰,我可是幸福得多……”
我愣了一愣,手上蓦地一滞,偏过头去瞧他。他只是勾了勾唇角,淡淡道:“慕辰身边那个长得跟你颇为相似的女子前几日死了。”
萧茜?我这才忆起,她刚出月子没多久便染上了狂犬病,自我出宫之时她便已然发作了,果真熬了没多久还是没能保住性命。她那刚出生没多久的女儿苋瑶又走上了跟忻儿一样没了生母的路,日后还不知会有怎样的造化。
见我呆愣不语,慕颜轻轻捏了捏我的手,我的视线与他相对,他叹了一声续道:“若只是死了个宫妃倒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淑贵妃的爹萧陵,可确实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听闻他脾气硬,做事刚直,人也精明得紧,此番得知女儿是因着异病身故,心下更是犹疑,只道女儿是遭人嫉恨为人所害,竟在朝上当着众多朝臣的面质问慕辰……”
这确是萧陵的作风。想那日行宫晚宴,他指摘我狐媚惑主之时一派肃然不阿、口若悬河的模样,便即能想象得来慕辰听得他这般数落,脸上阴鹜不已,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神色。
“或许是对萧陵、对那淑贵妃心中有愧,慕辰倒也没当场发作,只说后宫之事已全交由宁皇后和太后负责,让他自去与太后和皇后分说……”
不等慕颜说完,我冷笑一声接口道:“他这推脱的手段还是跟以前一样高明,如今却又学会了一招挑拨,宁、萧两家本是同盟,只怕自此要不睦了。”
慕颜有些惊讶地看着我:“不想你竟都知道?”见我点头,他淡淡一笑,伸手在我头顶上轻轻一揉:“我便知晓你与旁的女子不同。”
我朝他瞪眼,将被他揉乱了的头发理好,他也不在意,牵过我的手示意我听下去:“宁太后似是病重,无暇去理后宫之事,萧陵便去找皇后说理,直言因她管理后宫不善之故使得他女儿殒命。谁知宁皇后当着一众宫人的面指着他鼻子便是一通臭骂,说萧家不过是她宁家养的一条狗,如今萧陵做了宰辅,便敢这般对她颐指气使,无异于狗咬主人,直说得萧陵恼火不已。可更让萧陵怒不可遏的是,那宁皇后竟一道凤谕要求礼部将那本停在宫中准备择日入梦华皇陵安葬的尸身火焚,说淑贵妃得异病而亡,尸体在宫中停放一天,便可能将这病再过给其他人,倒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礼部自是不敢违拗,谁想这淑贵妃到了竟连个全尸都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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