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捂着脸趴伏在地上,怒目盯着王公公:“你!”
王公公冷哼一声,吩咐跟着的几个内监道:“将这贱婢先带去浣衣局,待得咱家回去再好好整治整治她!”
几个内监应了,七手八脚地将镜花从地上拉起来,镜花高叫着让他们放手,那几个内监手上却越发使力,我朝她使劲摇头,她并未瞧见,仍是扑腾着四肢跟这几个小太监搏斗着,其中一个内监举手划刀,一下劈在她颈间,登时将她劈晕了过去。我惊呼一声,那几个内监却似司空见惯,如拖着牲口一般将镜花的双臂拉了,朝远处缓缓而去。
“公公行行好,便看在我的几分薄面儿上莫要跟她这个小姑娘为难好么……”我行至那王公公身前恳求道。
他怪笑一声道:“那丫头是自己作死,娘娘如今自身都难保,还替旁的操什么闲心?”
这么长时间以来,除了宫里的那些个自诩主子的人,还没人在我面前这样给我摆脸色看。我强自压抑住内心腾腾上窜的怒火,自腕上褪下一只翠玉的镯子塞进他手中,陪着笑道:“有劳公公费心,还请日后对她们多多担待着些……”
他低头将那镯子拿在手里把玩,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哼了一声,顺手将镯子塞进怀中:“老奴理会得,娘娘这一进承泰宫,外头的事儿便用不着娘娘操心了,老奴劝上娘娘一句,娘娘还是先保全得了自个儿再说罢……”当下再不多作理会,高声叫了句:“走!”余下的几个内监急忙跟上,推搡着我们直朝承泰宫而去。
☆、第九十七章 默娘
承泰宫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荒凉许多,虽正值夏日,可步入大殿中,便觉一阵渗骨的寒气夹带着潮腐的味道扑面而至。这里甚至比容玥的棠梨宫还要阴冷几分,很难想象宁熙当年冬天被禁锢于此的时日是如何熬将过来的。那年为着她向慕辰求情的记忆依稀,还记得他曾说让我莫要为之后悔,谁道一语成谶,未想到如今我也有这一天,可放眼这宫中却一个能为我求情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我抱着我的包袱一步步朝殿内探去,四下却静得可怕,我竟是一个人影也没瞧见。我随手在桌椅上摸了一把,竟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尘。殿外的光线照将进来,甚至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着的大粒的灰尘。这里明明是有婢子管的,怎地无人洒扫呢?
我清了清嗓,试着唤道:“有人在吗?”我声音不大,可却被这空旷的大殿放大了数倍,静待片刻,仍是无人应我。我无奈之下,只得从包袱中掏出一块布来,将桌凳勉强擦了擦,这才落下座。
正当我捡拾着包袱里的东西时,只听大殿一角传来一声低低的却不怀好意的窃笑,我猛地抬起头来,只听一个尖利的女声渐渐朝我这边逼近:“哟……我道皇上又将哪个犯了错的姐妹送了来,不想竟是你啊!哈哈哈……你颐妃却也有今日这般的下场,当真是天可怜见,这么长时间过去,可终于替我出了这口恶气!”
我回头去瞧,那狂傲的女声仍未停止讥笑,眉眼肆意地摆弄出最嘲讽的表情,极尽讥讽之能事。果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我竟忘了,那个被我一手送进冷宫的祺芸也在这里。
“怎么不说话了?颐妃娘娘不是最恃口齿伶俐,能言巧辩的吗?”她蓦地上前一步,狠狠地捏住了我的下颌:“你怕是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也会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罢?冤有头债有主,你让我在这冷宫中受尽了苦楚折磨,往后的日子,我也必不叫你好过!”
我身子尚未将养完全,昨日与慕辰一番决裂更是身心俱疲,祺芸的指甲已经抠进了我下颌的肉中,我伸出手想要将她推开,她却怎生都不放手,力道反而更强了起来。我被她捏得生疼,扯开喉咙大声叫喊起来,忽觉下颌上的力道一撤,祺芸一声呼痛,竟跌在了地上。将她一把拉开的女子站在她身侧,冷冷瞟了她一眼,复又上前察看了一番我被捏得红肿的下颌,只是摇了摇头,自一旁柜子中一阵翻拣,寻出了一管药膏出来,一下下替我上着。
我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身着一套洗得已然发黄的宫装,一副宫婢装扮,生得人高马大,年岁约莫三十上下,眉眼间自有着一股刚毅之气。她替我上完药,背转过身去收拾着东西,从头至尾却一句话也不说。
我心下充满感谢,站起身来道:“谢谢你。”那宫婢偏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脸上却无一丝表情,又朝地上兀自揉着腰腿的祺芸瞪了一眼,这才缓缓朝殿外走去。
真是个奇怪的婢子,我抚着伤口朝殿外望去,忽听得祺芸恶狠狠地道:“那个死哑巴!待得我自这个鬼地方出去,第一个收拾的必定是她!”
哑巴?那宫婢竟口不能言么?无怪她方才一直沉默,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说。看样子她似是这承泰宫中唯一的婢子了,虽身有残疾,却力大无比,有着一身的本事,倒让人不能小觑了她。
祺芸堪堪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衣裙上的灰,一脸凶戾地盯着我,我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不欲与她多作分辩,抱起包袱便欲往殿外走,却与那哑宫婢撞了个满怀。
我忙颔首道歉,她只是摆摆手,一把拽着我的手腕便往另一间偏殿走。我只得任由她拖着,跟了她走进不远的一间偏殿。
她伸出手指一指,示意我将包袱放在一边,又指了指地上放着的水盆和帕子,手在空中划了一周,看样子是要让我将这里洒扫一番,以后便以此作居了。我这些年虽养在深宫未曾做过这些粗活,但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这些家务什么没做过?我朝她点了点头,二话未说,将袖口挽起,蹲下身子便开始拧起帕子。
这宫婢脸上仍未有何异样的表情,与我一同做起了这洒扫的活计,只是看我的眼神里透露出了一股异样的赞许色彩,似是因为我与那些旁的被贬来的主子们不尽相同,连这粗累的脏活也都能做。
不消几时,原本蒙了尘的殿内便光洁了许多,我将包袱打开来,一样样拿出整理,那宫婢站在一旁默默看着,既不搭把手也不就此离去,直至我从包袱里将兰芷送我的那管箫取了出来,她口中竟是咿呀了两声,快步走上前将箫自我手中抢过,在掌中不住摩挲着,似是陷入了无尽的沉思。
我奇怪地注视着她,却又不好将箫从她手中再次夺过。她出神许久,这才又将箫重新递到我的手中,先是指了指箫,复又指了指我,似是要我吹上一曲听听。
我摇了摇头道:“我并不擅吹箫。”
她轻轻推了推我,摆出一个没关系的表情,又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实在无法,只得将箫凑近嘴唇按了起来,吹奏的正是慕颜交托给我让我填词的第一首缠绵的情曲。
我虽不擅吹奏,但乐理稍通,虽然吹得磕磕绊绊,音准却是没问题的。那宫婢怔怔地站在原地听着,直至一曲终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朝我微微笑了一笑。
这冷宫之中的一名小小宫婢竟也听得懂箫曲么?我虽有满腹疑惑,此刻彼此尚不熟识,只得暂且压下,礼貌地回给她一个笑来。她朝我颔首施礼,却听得偏殿之外祺芸撒泼之声远远地传将进来:“默娘!默娘!晚膳为何还不去做?可是要本宫饿死么?”
默娘……这哑女的名字取得倒是贴切,我不想这收拾片刻,竟已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这承泰宫里估计除了我们三个便再没有旁的人了,宫人们对这地方避之不及,唯恐被调入此处当差,这默娘想也是因着她残疾之故,遭人歧视算计,这才被派遣到这里来。而这祺芸早被慕辰废为了庶人,如今却还端着她娘娘的架子,不使唤人便做不了任何事情,嚣张的气焰更是让我心生厌烦。
她皱了皱眉,示意我在房中稍坐片刻,她使劲拉开了殿门,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我只听得祺芸低低的痛呼之声,却不知默娘对她究竟做了什么,我也懒得去招惹那些闲事,索性将衣裳一件件拿出来仔细叠好放入衣箱中。
最后一件便是那套琉璃用慕辰赐给我的独一无二的衣料做成的宫装,是我最喜欢的一套衣裳,却也是羲禾出事当天我穿着的衣裳。我颤抖地将它在床榻上铺展开来,从头至尾细细抚摸着,那触手的丝滑如今却变得这般生涩,往事不由浮上心头,令我几欲窒息。他……现在在做什么,又在陪着谁呢?
我强自克制住自己不再去想这个狠心决绝的男人,使劲将这件宫装扔入衣箱的最底层,重重地将衣箱盖子按下,颓然闭了眼瘫倒在榻上。忽得只听门吱呀一声打开,我忙不迭坐起身子,原是默娘端了些粥菜进了屋。
“麻烦你了,”我朝她微微点头致意,从头上取下一只玉簪交到她手中道:“我如今业已不是什么主子娘娘,便跟普通人一般无二,今儿初来乍到,还有很多事情不明白,以后若我有什么做得欠妥的地方还劳烦你指将出来,大家互相多加照拂着些。”
她瞳孔蓦地放大,似是觉得我这番话不像是该从我口中说出一般,愕然半晌,忙将簪子复又塞回我手中,朝我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桌上的粥菜,做了个吃饭的动作,忙转身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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