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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君倾+番外 (君子攸宁)


  每日我看着他二人耳鬓厮磨,眼角眉梢无不挂着笑,却又不得不提起精神伺候在侧,心中纠结已是不可言喻。他为她欢喜悲愁,为她雀跃不已,为她心神不宁,为她暗下神伤,这些情绪原本都该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啊!她君倾凭什么将属于我的一切尽数夺了去?我咽不下这口气!
  我略同药理,配些寒凉的药物自是不在话下,我要让她自此不孕,我要让她失去女人在这后宫最有利的武器,长久无子,身体每况愈下,他又怎会再看得上她!
  她自落水之后,似乎变得比以前伶俐了许多,也厉害了许多,我终究是被她发现了身份,只是她尚不知晓的是,我曾是慕辰的女人。
  任谁都不喜被人监视,她一腔怒意自不必说。他那般高傲的人,竟肯为了她低头认错,这是我没有料想到的。他们越发如胶似漆,越发情意深笃,我心中那股妒恨之火便更是难以浇熄,一下下熊熊燃起。
  果不其然,那女人得知了她不孕的消息,她尽力想将其压下去,谁料纸终是包不住火,后宫上下人尽皆知。可慕辰却对她一如既往地宠爱,并未因着她再不能有孕而薄待了她半分。我站在一旁冷笑——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慕辰他终究会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皇位、权势于一个男人而言,才是真正心之所向。
  我多得是时间,我可以等。
  可我还来不及看这出好戏最精彩的高潮,却已被这个狡猾的女人摆了一道。他为她备下的寿宴,竟被她用来捉奸,芸贵人大意,被宁熙当作了替罪羔羊,而我一个小小宫婢,自也无法轻易脱逃。
  我忘不了他看着我的那眼神,那些难以置信和不舍无奈,均被铺天盖地的冷漠掩盖得再无踪迹:“还不讲实话,可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是,我是活得不耐烦,你对我早无爱意,我于你而言不过只是一枚棋子,活着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劲头可言?
  君倾一句话便将我送去了狱中,他竟连一句反驳的言语都不曾说出。只是淡淡的一句“就照颐妃的意思办”,我便自此再无出头之日。
  我在狱中安心待死,本以为会如那些犯了大罪的宫人一般被处以血淋淋的极刑,可谁道那女人却带了丫头来看我。
  不过是耀武扬威,我又何曾怕了你去?
  她情绪一如那年宫宴上淡然,但眼中对我的恨意却丝毫不减,毕竟是我害得她再不能有孕,我倒也无怨尤,堪堪受了她厌憎的注目,又极尽挖苦之能事,便是为着留存我最后的一分尊严,不让它在我的情敌面前消褪半分。
  “算是我代慕辰来瞧瞧你,也不可以么?”
  我恍然。她原来什么都知道,果然这个世界上藏不住的只有咳嗽、贫穷和爱情。再怎样努力掩盖,还是会被人毫不留情地揭露出来,大白于天下。既已被她发现,倒不如伤她一伤,我的那些伤心过往,也该让她这个风月闲人知晓一二。
  她只是静静听着,面上仍未有何大的变动,默然半晌,方开口道:“花无百日红,后宫中自是也无长宠不衰的道理。谁人不是真情实意,谁人不是掏心掏肺?可唯一能留住男人,留住爱情的,只有那颗初心而已。”
  初心?我早已不是最初的那个罗衣,又谈何初心?谁都回不去从前,走错了便是走错了,正如慕辰下棋时总爱说的一句话——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她领了丫头傲然转身,丝毫不理会我最后的请求,正当我以为再也无望之时,只见那看守牢房的老头走了来,将我放了出去。我正自纳闷,却见小程子横了把匕首在君倾的颈间。他竟来救我了么?
  这孩子如我一般的痴傻,不计回报地助我良多,我却终是无法报还给他。他带着我朝外面跑去,谁知入眼的竟是黑压压的一片,当中那一抹耀眼的明黄,让我心中颤抖不已。
  他来了,他来了!他见得我这般模样,更是不会放过我,更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我就是死,也不愿他恼我一生。
  可未及多想,那兵将冲将上来,小程子当场便毙了命,血光模糊了我的双眼,让我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
  我抬眼去瞧他,他脸上笼罩了一层寒霜,斜斜睨着我和怀中的小程子,仿若我们才是一对不堪入目的奸人。
  我什么都明白了。一厢情愿终究是一厢情愿,错付便是错付,爱错了人,走上了死路,又怎生重来?
  唯有一死。
  小程子一下一下地抽搐着,我再不忍心让他为我受这番苦楚,一刀下去,他当即再无了声息。我欠他的终是无法在今世相报,那唯期来世,一切从头开始,一切都是崭新而纯洁的。正如那颗初心。
  而这一世,我对不起的,除了小程子,还有我那逝去的老父和壮志未酬的哥哥。今生的孽,就留待来世去偿罢。
  匕首入腹的那一刻,我好似看见了满目绚烂的木槿绽放,开到荼蘼,花事了……
  我,罗衣,再也不欠任何人。
  ------题外话------
  第一篇番外来了~不过不影响正常更新,正文还是会继续更新下去的~从另一个视角看故事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想法和体会,也是一种补全主线剧情的方式吧~希望大家喜欢~


☆、番外二:岸芷汀兰

  听说我出生的时候,族里的老巫师便替我占卜,说这女娃是天命贵女,将来就算不为后为妃,也是要嫁进王侯之家的。
  娘亲早逝,我唯有与爹相依为命,他却是个好吃懒做的酒鬼,将全部的希冀放在了我身上,每日酒醉,都会捉住我瘦小的身子不住摇晃:“兰芷,我的好女儿,你生来便是享福的人,爹的后半辈子便全都指望你了……”
  我哭叫着推开他满是酒气的怀抱,看着他一脸的胡茬和沾满脏污的双手,便让我浑身都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他的眼中只有钱和酒,又哪里还有我这个女儿的存在?
  爹为了喝酒赌钱,将家里所有值钱的物事尽数拿去典当,好好一个家被他坐吃山空,早已家徒四壁。他再也无可变卖,酒瘾一上来,终究将主意打到了我身上,他说他等不及我长大,更无法再对那个虚无缥缈的预言抱有任何信心,不顾我如何哭求反抗,仍是将我强行绑了,卖给了昭和城中的人贩。
  我曾无数次地想要逃,奈何身量小小,总也逃不过那些人贩的掌心,每每被抓了回来,总免不了一顿毒打。我只道这一生已然逃不过被人如此当作玩物买来卖去,任由欺凌的命运,谁想却遇着了他。
  一身玄袍,眉眼冷峻中带着份邪魅,还只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身后却跟了一众持剑带刀的侍卫,一个个对他毕恭毕敬,口口声声唤着他“小王爷”。
  是了。昭和城中只有一座王府,而眼前的这个奇怪的少年,想必便是那岐王襄原的义子了。
  “义父有命,要将城中这些杂碎一一清理干净,如今你已是自由,可以回家了。”他懒懒开腔,眼光自我的脸上游移而下,打量着我因被那些人贩鞭打已然破败不堪的衣衫。
  我慌忙用手试图遮着身上的斑斓,他却蔑然嗤笑,如看戏般目视着我的窘状半晌方歇。临去之时,他犹疑片刻,顺手解下了外袍朝我一撇,那袍子夹杂着那些贵族身上特有的异香,直直盖在了我凌乱不堪的身上:“披着罢,你这样子若是让别人见了,只怕会误会是在下欺负了你。”
  我怔怔捏着衣袍一角,他却泰然一笑,朝身后跟着的人扬了扬手正要离去,我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踉跄奔至他身前,将捧着袍子的双手朝他一伸。
  “怎么,不稀罕么?”他唇角轻蔑一勾,神色傲然。我咬着唇猛烈摇头,一双眼直直看向他,半晌将袍子抖开,重新披在他身上。
  他饶有兴味地看着我为他系好带子,眼底蓦地露出一股怪异的眼光,倏忽伸出手指,一把捏住了我的下颌:“你这小丫头是知道我身边缺一个伺候的人儿,所以心甘情愿送上门让我欺负了么……”
  我身形一颤,抖得如同筛糠,面对他直视的眼光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这么想跟来,那便跟来罢!”他嘴角上扬,指尖自我的侧脸滑下:“不过可得给我记好了,从今以后,你便只能让我无邪一个人欺负……”
  也许因着那赠袍之德,也许真如那老巫师所说是天意所指,我稀里糊涂却又心甘情愿跟着无邪进了岐王府,时年我不过九岁。
  无邪总说,兰芷,将你带进王府,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这个世上除了你,再也没有懂我之人。
  我微微一笑,任由他闭了眼恣意躺在我的怀中:“一辈子还很长,你却说得这般笃定。也许有一天你不再喜欢我,我便会由对转错,什么都不是了……”
  “你这丫头又来跟我废话。”他蓦地睁开眼,顺手朝身畔花丛一抓,便将一堆乱红掷在了我的身上,可语气虽硬,我在他眼中却看不见任何的冷冰和嗔怒。
  也许在这个世上,只有我才看得见他隐藏在心不欲为人所知的那份真实。
  在他义父襄原面前,他从来都是不苟言笑,任由襄原打骂教诲,也从不敢还口一句。受了气却也不能让下属看见他的软弱,他唯有更加严苛地训练他的那支黑衣部队,更加严苛地要求自己,才能寄望从襄原口中得到一两句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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