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声音,席惜之撑开眼睛,有气无力的看一眼,随后又阖上眼皮。
肚子里空空如许,却一直翻腾着苦水,犹如在唱戏般,不断的发出咕咕的声音。胃就像被挤扁了一样,席惜之饿得双眼冒金心。长久没有进食,使得它浑身软趴趴的,使不上力气。但由于它浑身的毛发太长,所以外形上,她还是一个圆溜溜的小白团。
“愣着干嘛,你还不去给鳯云貂看病,瞧它都饿成什么样儿了。”原本活力四射的小貂,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焉焉的趴着。
吴建锋慌了手脚,赶紧拉着那名老兽医,蹲到地上。
老者的眉角堆积着许多皱纹,但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却极为明亮。他摸了一把胡子,似乎已经知道原因,摇摇头说了一句:“这病我医治不了。”
若不是今日没寻到医术高明的兽医,吴建锋也不会逮这个老头回宫应急。
见他还没看病,就说出这句话,吴建锋恼火道:“接皇榜的时候,你就老说些高深莫测的话。本以为你有两把刷子,一遇到问题,竟然一问三不知。”
老者没有发怒,只道:“年轻人降降火气,她吃饭与否,老夫没办法,那是因为心病还须心药医。不过它前肢受的伤,我倒是有办法医治。”
心病?吴建锋犹如听到了天方夜谭,一只小貂怎么会有心病?以他来看,明明就是这个老头医术平庸,胡编乱造的话而已。
席惜之在听到老者的话后,渐渐张开眼。这老头好眼力,才一眼就看出她在忧心。
老者不顾侍卫鄙夷的目光,刚想伸出手抬起小貂的前肢,突然被吴建锋制止了。
“把鳯云貂交给你医治,我不放心。”吴建锋倒是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话,丝毫不给对方面子。
鳯云貂正受宠,陛下喜欢不得了。万一这老头非但医治不好,反而将鳯云貂的病,越治越重。陛下追究责任,他便逃不了干系。
给陛下做事,求的就是一个妥当。若是办砸了他交代的事情,后果可想而知。
席惜之唧唧嘀咕两句,吴建锋到底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一瞧那老头道骨清风的模样,就知是一位高人。而他非但不以礼相待,还出言讽刺。
席惜之乃是一只识货的小貂,颤抖的抬起受伤的前肢,伸到老者手里,唧唧叫唤,似乎要求他给看病。
老者浑浊的眼睛,突然一亮,哈哈笑道:“还是这只小貂有眼光,见你这么相信老夫的份上,保证你药到病除。”
老者身上散发着淡淡药味,闻着很清新,而且席惜之很喜欢老者平易近人的态度。
吴建锋还想阻止,奈何小貂已经做出举动,他也没有办法了。
老者枯老的双手,抬起席惜之的前腿,拿在手掌中反复检查。
“没什么大碍,就是骨头错位了,纠正过来便好了。不过……劝你下次别逞能,骨头错位可大可小,一不小心残废也很有可能。你这次碰上老夫,乃是运气,下次就不见得这么好运了。”老者看似干瘪的手指,突然抬着席惜之的前腿,咯嗒扭了几下。
疼得席惜之没忍住,吱吱的叫出来。
吴建锋吓了一跳,举起剑就要抓拿下老者。但老者却丝毫不见恐慌,嘴角挂着淡淡的浅笑,道:“已经好了,你动一动试试。”
闻言,席惜之撑起身子了,踉跄了好几次,才歪歪斜斜的站稳。前肢还是有点疼,不过比起之前,已经可以微乎不计。试着抬脚走了几步,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
小貂还处于幼崽,骨头较细,很多兽医都是半吊子,拿捏不好轻重。没想到这位老者,竟然深藏不露,有这么一手。
唧唧……席惜之想要朝着他弯腰鞠躬,表达自己的谢意。但是一只貂儿有腰吗?所以席惜之只好朝他点头,不断的唧唧叫。
“行行行,老夫知道你要表达什么了。”瞧小貂可爱的神情,老者不禁又抹了一把胡子。他接皇榜,并不是为了赏银,而是想要一睹鳯云貂的风貌。传闻不如亲见,这般有灵性的动物,他也是头一次见。
吴建锋见小貂没事,而且还能行走自如,遂松开挟制着老者胳膊的手,“算你运气好。”
席惜之很想说,这跟运气沾不上关系,一切靠的全是老者的真本事。
见地上摆放着一叠桂花糕,吴建锋拿起一块,凑到小貂的嘴边。
席惜之抿紧嘴,尽管她很饿,但是坚决不张口。席惜之为何绝食?因为她嫌安宏寒罚得太轻,所以便自己罚自己。宫女太监失去的乃是一双眼睛,而是她顶多就是饿几天而已。
孰轻孰重,不用想也能得出答案。
眼睛,乃是人类感知世界的重要器官。倘若没有眼睛,就如同没有光明,永远只能活在一片黑暗中。那种疼痛,光是想一想,便令人觉得害怕。
席惜之偏开头,对那块糕点不理不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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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我是罪人,你就是侩子手
“吴侍卫,会不会小貂不爱吃桂花糕?”旁边的侍卫出声道,其实他们已经换了不下五种糕点喂小貂了,可是小貂却拒绝食用。
他们一开始以为小貂因为前腿受伤,所以才没有胃口吃东西。而如今伤也好了,小貂还是不肯进食。莫不是小貂被陛下养习惯了,胃口变得十分刁钻,对他们这里的糕点不屑一顾?
吴建锋也想到这个可能性,点头对两名侍卫道:“你们去御膳房,让他们做些美味可口的糕点来。”
老者十分好奇鳯云貂,所以围在鳯云貂周围,一双闪耀的眼睛盯着小貂观察。貂儿额头上的那簇火焰绒毛,闪闪发辉,在漆黑的幽禁室特别耀眼。
“你们别瞎忙活了,随便你们怎么弄,它也不会进食。这是心病,区区几碟糕点能管什么用?依老夫看,你们还是快些打开它的心结。幼年的小貂,不比成年貂儿,饿个三五顿,性命也极有可能丢掉。”老者一本正经的说道,这话虽然有夸大其词的成分,但这一切也是为了鳯云貂好。
难得瞧见这么只灵物,万一真的饿出什么好歹来,他也会非常后悔。
尽管吴建锋不怎么相信这话,但这也给他敲了一个警钟。小貂若是在幽禁室死亡,陛下发起怒,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好好照顾鳯云貂,我这就去禀告陛下。”无论什么情况,先请示陛下,总归没有坏处。
倘若陛下来了之后,小貂依旧不肯吃食物,他的罪责也能减轻到最低的程度。不敢有所耽误,吴建锋快步往幽禁室外走。
老者看着他的背影,淡淡叹息一口气:“终归不会有太大出息。”
做事情藏头藏尾,没有自己的主见。这种人的性子,已经驱使他今后的成就。
这老头的眼睛好犀利,无论是看人,还是看动物,都能做出评价。这么一个高人,真的只是一介兽医?席惜之在心里纳闷,两只水亮的眼睛直直盯着老者。
老者有着一股特殊的亲和力,样貌慈祥柔和,那双干涸的老眼,总能令人感受到暖意。
幽禁室中,静悄悄的,几个人都没有话题可以交谈。仿佛过了很长时间,席惜之无聊的打了个哈欠,肚子的空虚感越来越严重。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席惜之总算能够感受到这话的真谛了,也不知那些流浪的贫民,是怎么挨过一个个严寒酷暑的?
就在她想闭上眼皮时,一窜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渐渐传到众人耳朵。
人还未到,太监尖细的嗓子便先喊道:“陛下驾到!”
席惜之说不准自己对安宏寒抱着一种怎么样的心态,总之,她是罪人,那么安宏寒便是侩子手!若不是安宏寒下令剜去宫女太监的双目,她也不用自责,更不用自己罚自己。
暂时不想见到那人,席惜之慢慢转过圆滚的身体,用屁股对着门口,十分不欢迎安宏寒的到来。
安宏寒刚踏进幽禁室,恰好看见小貂这个动作,心里顿时一火。他一听吴建锋说小貂不肯吃饭,立刻放下手中的奏章,便奔过来了。而小貂竟然拿屁股对着他?难道要他热脸去贴冷屁股?
“越来越会耍脾气了啊。”安宏寒粗鲁的提起小貂,让它正对着自己。
席惜之紧紧闭着眼睛,就是不看安宏寒。因为她知道,倘若张开眼,看见对方万年不化的寒冰脸,自己那点傲气一定会消失得荡然无存。原因无他,谁叫席惜之欺善怕恶。只要遇到比自己的强势的人,立马就风吹一边倒。用句好听点的话说,席惜之这叫‘能屈能伸’。
小小的白团轻微的颤抖着,眼前一片的漆黑。席惜之由于看不见对方,所以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何种表情,心中不断的猜测。安宏寒万一发怒,自己一点反抗的余力都没有啊。一想到那群宫女太监,处境与她相同,心底那点大无畏精神又窜了出来。
而对方迟迟没有动作,只听一道冰冰冷冷的声音响起:“将糕点端上来。”
随行的几名太监,每人手中都端着一碟糕点。他们一字形排开站到安宏寒面前,双手捧着碟子,弯腰举着。
安宏寒随手拿了一块,掰成细小的碎块,抬起席惜之的下巴,也没顾席惜之奋力的反抗,直接喂了进去,“朕不就关你两天,你便跟朕闹起绝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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