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假假,若即若离……”青青似在细品这话中滋味:“两个人的感情,也可以是这个样子的吗?”
“这段时间来,我对这样诡谲阴暗的日子实在是厌倦了。”含烟闭上眼睛,有泪珠悄悄滑落,轻轻跌入百合的凄美包围:“信任可以再建,感情可以重温,可是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永远回不来了……包括赵二和采雅,还有很多不知姓名的人的生命。”
接下来的,又是两个人的静默。泪水和哀伤,弥漫在房间里,弥漫在花香中。
半晌,青青擦了擦眼睛,起身要替含烟加些热水,却被含烟摇头拒绝。青青便返身将衣物取来,一面强笑道:“听小姐这样说,我才想到,或许老爷的选择是最正确的,如今他已经远远地避开了这样的是非之地了吧?我记得老爷最不喜欢官场。”
“青青。”含烟诧异地抬眼看她,眸子里还有泪光晶莹:“爹的确是这样想的,想不到你这样直来直去的性格,倒一眼看透了事情的本质。连我都差点被他哄骗了呢,王太医还给他开了治疗老年痴妄之症的药物……”
“其实老爷根本就没有病对不对?”青青将衣物递过,坐在一旁等含烟穿衣:“我就知道,老爷这样睿智通达的人怎么会得这样的病呢?分明就是骗人的。”
“还真叫你说着了,爹是真的厌倦官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没有带给他快乐和满足,伴随而来的嫉妒和算计却让他失去了平凡日子里的幸福。即使是小心谨慎如他,也曾陷在圈套里,因而失去了娘,失去了他一生中最珍贵的相濡以沫的感情。那天爹离京之前叫我到他的房间里,给我讲了他这么长时间来的心路历程,我才知道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布下了‘生病’这抽身的阶梯。若不是不知深浅的我一心替他掩饰,参与到这政事中来,让他难以放心而去的话,他大概早就成了归海之鱼,返林之鸟了。”
含烟说着,慢慢穿戴完毕,虽仍面色哀郁,但一身秀洁气质映着纯白的长裙,倒也略略恢复了那大明女相的骄人风貌。
“官场就是这样,太多的肮脏,太多的无奈。我娘和爹的感情算好的了,可她还是受不了爹所处世界的是是非非,到底选择了离开。青青,这样的日子你会考虑吗?”含烟犹豫了下,不待青青回答,又道:“梁其山最近还总是到府上来吧?你和他的关系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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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沐浴完了吗?”朱福远远地赶来,向浴房外伺候的婢女高声道:“礼部给事中梁其山急事要求立刻面见!”
“下官梁其山见过柳王妃娘娘。”含烟一踏入书房,早已等在那里的梁其山忙跨上两步,躬身相迎。[奇书网 Www.Qisuu.Com]
“梁大人不必客气,这么早就驾临寒舍,应该是有重要的事吧?”含烟使个眼色,青青回身关上房门,偌大的书房内便只剩了三个人。
梁其山对含烟如此反应倒也有些惊讶,但仍拱手道:“下官如此冒昧,实在是因为昨夜所见之事太过反常,怕与王妃有关,故此特来禀告。”
“该不是皇上又秘密给梁大人安排了什么差事?”含烟神色端肃,示意青青为梁其山让座续茶。
“王妃怎么知道?”梁其山更加吃惊,却不肯坐,再拱手道:“昨夜皇上忽然把下官传入乾清宫内,先是训示了一番君国大义,又问及内阁藏书状况,说道近日将仿效成祖先例,派遣军队护送礼部官员往各地搜集整理图书典籍,充盈内阁及广寒、清署二殿,必要得当日编篡《永乐大典》之盛。下官听有此举,自然欢欣鼓舞。却不料皇上竟命下官当廷草诏,下官虽恳请宽限亦不可得,只得胡乱拟定二十余人前往各处觅书,又受命在皇上玺印之下加盖礼部私印——王妃知道,私印只限于礼部官员之中来往官函使用,既有圣旨,便该发往礼部六堂,怎能以私印略过礼部衙门一道手续?但圣命难违,何况也找不到太过切实的理由来反驳;故此下官虽心中万般揣测,也只得按皇上的意思写去。
“可谁料圣旨未曾拟好,太后却派人来请圣驾,皇上倒是颇为着急的样子,马上起驾往慈宁宫去了。只命陈有禄公公待圣旨写好后,立即前往这二十余人家中宣读,说是今日一早便要起程,又特特嘱咐了隐秘行踪云云。”
“是太后宣见皇上吗?你可听仔细了?”含烟阻住梁其山话头,轻轻问道。
“是啊。当时也近子时了吧?慈宁宫的汪公公低声禀报了几句,皇上就匆匆忙忙地跟他走了。下官只听见说什么贵妃、太后的,但当时一心只为圣旨的事费神,倒也没怎么留心。”梁其山说着,见含烟点头,便又续道:“皇上走后,下官正专心誊写圣旨,却不想偶一回头,却见一个着官服的人在屏风后探了探身子,却仿佛兵部给事中陈泓的模样。如此一来,更加剧了下官心中疑虑,便乘着请皇上玺印的当口,往皇上的御桌上多瞄了几眼:倒真让我看着了。皇上那里堆着两三本兵部的奏章,都标有加急标志,其中一封还以朱笔标有‘济南急递’字样。”
含烟听到此处,面色略略有些发白,然片刻之间便又恢复沉静模样,默默端坐,等梁其山续说。
“圣旨完成,陈公公自去宣读,下官也就离宫而去了。但不知怎么,总觉得事出蹊跷,想了一夜,还是决定来王府看看,或许这些事情对王妃有所助益也未可知。”
“梁大人出宫之时,没有什么不对吗?”含烟面色益发沉稳,连声音也更为清朗。
“正是呢,王妃不提,下官倒忘了:下官出宫之时,本来无甚阻碍,可将将快要离开午门了,却有侍卫从后面赶上,严加盘问,大不似平日模样;而大批锦衣卫也同时布岗,颇有山雨欲来之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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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辰已不早了,京城彰义门附近一处清幽僻静的院落,却依然大门紧闭,仿佛依然沉睡梦中。
一乘布幔小轿匆匆往院门而来,轿身不是很重的样子,可大概赶路急切吧,轿夫们居然略有汗意。轿方落地,一名侍女忙赶上来付了轿钱,又打起轿帘,扶出轿内白衣女子,前去扣门。
“小兰,你只管去禀报高凤舞,就说柳王妃驾临,让她快出来迎接!”门启处,那侍女让过应门的小丫头,护住女子向里便走。
“站住!”二人方转到院井之内,便被一位年轻将官拦住:“什么人胆敢擅闯王府别院?”
“这位是秦将军吧?”白衣女子面色温婉,正是含烟。
“王妃?”秦明怀颇有些惊讶,拱手为礼道:“末将参见柳王妃娘娘。”
“秦将军,”含烟举起右手,掌中一枚令牌灼灼生辉:“受襄王托付,本妃前来带凤舞妹妹离京。”
“这,”秦明怀盯住令牌,有些为难,犹豫道:“不知王爷为何会做此举动?末将奉王爷之令护卫高王妃,如今令牌虽在,末将却不敢就此卸去肩头重任,还望柳王妃谅解。”
“大胆!”青青踏前一步,杏眼圆睁,凛凛生威:“你是在质疑王妃的话吗?还是想违抗将令?襄王令牌在此,怎轮到你不肯?”
秦明怀见青青如此,沧啷一声,宝剑已弹出鞘内几分,手执剑柄,满目戒备。
“青青!且先退下。”含烟也进前一步,沉声道:“秦将军问事情原因,可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本妃只问你:将军在征夷大军中身为总兵之职,如今大军四散离京,将军可有耳闻?”
“什么?大军离京了吗?”震惊之色布满秦明怀的双眸。
“今晨征夷大军被分割成二十四路,已经分随礼部官员往各地征集图书去了。事情极其隐密,皇命是越过兵部直接下达到各个指挥手里的,据朱福刚刚打探来的消息,有的指挥质疑皇命,已经就地正法,由副指挥率部离去了。”
“这怎么可能?”秦明怀握剑柄的手轻轻颤抖,不知是惊疑还是愤怒。
“事情明显是冲着襄王来的。”柳含烟面无表情地继续说着:“宫内已经戒严,估计城门也未必能出得去了。王爷不肯就走,却央我前来送凤舞先行:本妃倒是勉强应了这个差事,就不知凤舞妹妹和秦将军肯不肯了?”
“柳含烟!”回廊尽头一个娇美带有怒意的声音响起:“你怎么敢找到这里来?瞻墡哥哥呢?他难道不来带我回府?”
含烟转身望去,只见一个玲珑的俏人儿风风火火地闯来,远远地还有一个老者在后面追赶。
“凤舞?”含烟蹙起眉头,一瞬间似有千种思绪在面上掠过。
“凤舞妹妹,”片刻之间,人已到面前,含烟也静下心神,微微笑道:“说起来这还是含烟第一次得见妹妹芳容呢。上次与妹妹相见是隔着床帐,只模模糊糊知道是个美人儿,却想不到原来妹妹生得如此容貌,倒是好生失敬呢。”
“我倒觉得你还不如上次隔着纱帐看起来顺眼呢!”凤舞锋芒仍盛。[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此时含烟却回身向尾随凤舞而来的老者笑道:“原来高老将军也居于此地呀?怪不得将军城西的房子荒芜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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