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我怜惜地拭去他眼角的莹莹,半叹息着说道:“我这一辈子就赖上你了,休想把我赶走,无论你用怎样的借口。”
“只有这一辈子吗?”褚善再次拥我入怀:“我很贪心,我要你许诺的,是生生世世,永结同心,共度白头。”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伏在他的肩上,我轻轻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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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冰凉的手轻抚着我的额头,温柔而舒适,仿佛一脉清泉汩汩流过。是瞻墡终于来看我了吗?我虚弱地扯了扯嘴角,微微侧脸偎过去。
手的主人明显愣怔了下,大概见我没有睁开眼睛,以为我还在睡梦中,只低低喟叹了声:“含烟,何苦?”
是瞻基。
我用力抬起酸涩的眼皮,定睛望去――果然是瞻基,便装素服,却依旧不改风流洒脱模样,只是满目的疼惜,定定地看着我。
“皇上,臣妾……”我的声音暗哑难听,一开口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含烟,不要说了。”瞻基起身为我倒了杯水,似要喂我喝下。
“采雅――”我艰难地说,用目光指向门的方向。
“你不要说也不要动。”瞻基再次命令我;拿了个靠枕放在我身后,缓缓地扶我斜倚住,端了水以小勺一点点喂我。
不管我对他观感如何,毕竟是多年感情,如今他以帝王身份屈尊如此待我,我纵是铁石心肠,也难免有所触动,加之人在病中,心理最是脆弱,我望着他,心中百般滋味,不觉痴住。
“含烟,很痛吗?”瞻基伸手在我腮边轻拭――我竟流泪了吗?
“太医已给你诊治过了,说是久郁之气,凝而不泄,如今积得久了,一起发作,是以病势猛烈,一时难以控制。所以这几日服用方剂虽对症,却也一时不见好转。”
这几日?我病了这么久了吗?
“朕是见师傅这几日处理公务拖沓,不如往日及时,问起方知你病了的,这才带了太医急急赶来,不过这王太医果然了得,才一剂,你就醒了来了。”
王太医?太医院中资格最老,专门负责替皇上诊治病情的王青山太医吗?瞻基如此待我,不怕闲言吗?
喝了水,瞻基又扶我躺下。喉中的燥渴得到缓解,我觉得舒服了好多,身体轻飘飘的,眼皮也有些沉。
“好好睡罢,改日朕再来看你。”瞻基为我掖好被子,轻声说道。
听见这话,我努力睁开眼睛,对他笑笑,目送他转身走了,才放心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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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如此细心待我的,还有我的褚善。
漠北人烟稀少,城镇集市也分布散乱,褚善不顾敌兵在侧,几次偷偷带我去玩。印象中较为深刻的,就是每有人多街道,他必护我走在里侧;(也曾问过他,他只道:“你有伤在身,是经不得行人车马冲撞的。”其实我不过是中了一种毒,而且早已好得差不多了--这也是当时我离开京城追随母亲身边的原因之一。)每每在集市上品尝各种小吃,他都体贴地单替我叫上带辣味的,并帮我将肉类中较肥的部分消灭掉;他也会提醒我小心路上的冰凌,或是为我遮挡寒劲的北风。
一日我问他:“褚善,想过将来吗?”
他故意想了一会儿,正正经经地说:“想过。将来就是和我娘子生个乖乖的宝宝,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过太平日子。”
我羞得追打他,两个人在雪地上笑闹了一阵,又一齐坐下来,他拉着我的手,正色道:“玉儿,我说的原也不是玩话,虽然现下我是公务缠身,但退守田园却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若能与你尽日‘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则何幸如之?我现在唯有一点顾虑,玉儿,你肯为我放下你仙风门少主的地位吗?霍夫人又肯放你走吗?”
我见他说得严肃,也敛了神色,道:“褚善,你和我原想到一起了。别说什么仙风门本来与我无关,就是比这更重要千倍万倍的东西,为了你,我也可以放弃。何况我早就盼着千山万水,纵览五湖风光,倒不知你肯陪我吗?”
“好。我们一言为定!”褚善的眸中闪着兴奋的光:“待手头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就陪你游历江湖,听风赏月,到你倦了,就陪我归卧山野,种田织布,如何?”
“一言为定!”我也笑着。和他击掌为誓。又笑着偎到他怀里,轻轻地道:“只要你不会负我。”
“玉儿,你放心。”他抚着我的发丝:“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虽然我做不到今生今世只真心待你一人,”停顿了下,他笑着拍拍我僵直的背:“也只会是为了我们将来共同的宝宝。”
“你讨厌!”我笑着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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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醒来,我却不愿意睁开眼睛。入耳的是人来人往的嘈杂,我却宁愿留守在梦境中,再次体味三年前疯狂而甜蜜的滋味。
可是终究都已经是过去了。褚善,瞻墡,我在心中反复默念着这两个名字。你知不知道这三年来我找你的辛苦?你知不知道当我了解“褚善”就是成祖给你亲赐的化名时的欣喜?你知不知道我听说你一直孤身未娶时的怦然心动?你知不知道“凤舞”的名字出现在我的调查案卷上时我心中的酸涩?你知不知道我选择利用皇帝赐婚嫁与你时的孤注一掷?不,你一定什么都不知道。你若知道,就不会在掀开我盖头之后不发一语就转身离去;你若知道,就不会成亲月余都不肯见我一面;你若知道,就不会厉声质问我为何姊妹易嫁;你若知道,就不会绝口不提我们的过往;你若知道,就不会在我们的关系刚刚有所缓和却又悄悄带凤舞随军;你若知道,就不会借朱福之口说出“另有安排”的话语。莫非真的被母亲不幸言中,你对我只不过是一时的新鲜刺激?不过是军中寂寞无聊时的游戏?或者你根本已经忘了我?
床帐低垂,我只静静地躺着,默默垂泪。
“小姐,对不起,我真的想不到会这样。”纱帐之外,传来奇怪的声响。我侧目望去,却见不知什么时候天色已黑,人皆散去,只有采雅跪在我的床前,低低啜泣。
我连忙屏声敛气,采雅似不知道我已经醒来,只顾自己伤神。
不巧,却在此时,房间外面远远传来说话的声音。采雅听见,小鹿一样跳起,匆匆拭了泪,转身去了。
采雅的异常表现,仿佛一记当头棒喝,惊醒了自艾自怜的我。
对于情爱,我不是自诩能做到“得即高歌失即休”的吗?如今怎地如此不争气,居然做起抑郁成疾的事情来了?当真也可笑得紧哪。何况强敌在伺,国运堪忧,我竟然缠绵病榻,纠缠在什么儿女情长上,真的是女子难以担当大事吗?虽然照采雅的意思来看,这里面似乎也另有隐情,但我经此一事所暴露出的弱点,也实在令我羞愧难当。
事情想通之后,反而变得简单。不一时采雅给我端来药碗,我便让她替我梳洗。采雅见我病势见好,很是高兴,倒也看不出什么不妥来,依旧殷勤服侍。我更衣梳洗已毕,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好些,便让采雅去请青青。
不过片刻工夫,青青已然赶到,见我好转,喜不自禁,一叠声地叫着要去禀告老爷和大小姐。我自然拦下,也不肯让采雅去禀,只让她替我弄些细粥小菜来,我病得久了,如今略有好转,便觉腹内空空,食欲大开。
采雅应声去了。我半卧在床上,又拉住青青,要她也坐下,方问起那日的事来。
“小姐那天可真吓煞人了。”青青拍拍胸口,似乎还是心有余悸:“说起来已经是四天前的事了,采雅一早就慌慌张张起来大嚷,整个院子都被惊动了,老爷和大小姐来看了小姐,也急得不行――不管怎么叫唤小姐,只是不应。后来还是让我输了内力给小姐,方才略醒了下,可紧接着就又晕倒。请了京城里所有有名的大夫来看,都说是气郁难解,只是从未见过这么严重的。药方也开了不少,药理都是一路,也都不见效,吓得老爷每日只是寻医、大小姐每日只是念经。”
我竟不知,我的病给家人带来了这么多忧愁恐惧。
“后来呢,还幸亏今儿早上皇上亲自带了御医来看。说来也怪,这王太医就是不同,一方下去,据说小姐就醒了,不过当时皇上在内,我们只能在外面等候,也没和小姐说上什么话。等皇上叫我们进去伺候,小姐却又已经睡着。只听王太医说,这回是不碍的了,只待小姐醒来,再喝几次药,便会大好了。”说着青青又兴奋地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现今看来王太医的话倒是不假,小姐真的好多了呢。那会儿我见小姐睡得沉,便劝了老爷和大小姐先去歇着了――忙了这些日子,大家也都乏得不行了,尤其是大小姐,身体快要吃不消了。”
我感激地伸手去握住青青的手,又问她:“那日里礼部的帐册可曾见到?”
“见到了,知道小姐是要瞒人的,已经派人悄悄送回去了,还给守帐的塞了银子,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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