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范侍郎不以为然,赵副将眨眨眼,闷不作声退到一边。晋南这块地方,若是祟南将营统帅季老将军是土皇帝,那任安乐就是地头蛇,强龙尚且不敢压,区区一个绣花枕头又顶得上什么用。
临近百米之处,若隐若现的安乐寨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观得眼前之景,范文朝猛拉缰绳,脸色泛白,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为何安乐寨归降会让执掌祟南的统帅季川重视到这个地步,嘉宁帝赐下的赏赐更是价值连城。
眼前巍峨雄伟囊括百里的鬼东西哪是一个小小的山寨,这该死的分明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城池才对!
高约数丈的城墙,冷峭坚硬的长戟,威武粗犷的士兵,城头顶端悬挂的木牌匾上凌厉厚重的‘安乐寨’三字更是摄人冷冽。
安乐寨深藏大靖东南山脉,三十年发展壮大,水师横扫南海,想不到竟已有了如此可怖的实力,不必等到将来,现在这座城池就足以成为大靖的心腹大患。
幸好……如今的寨主是一介女子,幸好……她看上了大靖的太子。
范文朝全然忘记了数日前在朝堂上他对区区一女土匪肖想东宫太子妃位的鄙夷,他抹抹额上沁出的冷汗,心底突生任重道远的使命感来,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个安乐寨主请进帝都,若是毁了陛下招降的大事,恐怕范氏一族仕途尽矣!
忐忑提马再近几步,范文朝骤然被眼前红彤彤的城池惊得一怔,整座城池满挂红绸,喜气扬天,遣将士上前报信之际,他转头朝赵谨疑惑的看了一眼,赵谨摇头,显然也不知晓安乐寨在弄些什么名堂。
两人正纳闷之际,巍峨的城门被缓缓打开,震耳的轰鸣声骤响,曜日之下,一行数骑踩着鼓声自城中飞快奔来。
喧嚣而起的尘土几近将众人淹没,范文朝被呛得抓住缰绳连退几步,眯眼瞧去,见一紫衣女子居于首位,心底打了个突,顾不得漫天灰尘,忙凝神朝那人瞧去,好歹也是当着满朝文武求娶他大靖太子爷的英勇人物,怎么也得瞅仔细了才是。
马上女子着紫色布衣短装,眉高眼宽,短发束起,模样甚是粗犷爽利,待眼落在那略显宽厚的背上冰冷锋利的大刀上时,范侍郎心底一怵,咽了咽口水,这和他心底想的女土匪倒是一模一样。
可怜的太子爷啊……
心底的哀嚎还未停歇,一行人已停在了军队前方,为首的女子眉一扬,大笑道:“赵将军,寨里的弟兄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你盼来了,如何,你家太子打算什么时候迎娶我们大当家的?”
这女子平时显是习惯了喊话,一句问下来如雷声一般震耳,范侍郎心里直念着‘粗鲁啊粗鲁’,突然回过神愕然问:“你不是任小……?”话到一半脸色有些难看,语气也硬了起来:“阁下难道并非任寨主?”
荒唐,陛下圣旨钦赐,前来迎接的居然不是任安乐!
紫衣女子朝范侍郎望来:“赵将军,这位大人是……?”
赵副将打了个哈哈,忙介绍:“这是陛下遣来的钦差,宣读招安圣旨的礼部侍郎范大人。”说完朝范侍郎递了个眼色:“范大人,这位是大寨主的左膀右臂,苑书姑娘。”
范侍郎略一拱手,哼了声,这么个女土匪居然取了个书香门第大家闺秀的好名字。
“别老是姑娘姑娘的叫,听着别扭,叫我一声二当家就行了。”苑书眉一横,豪爽道。
“二当家。”赵副将有些尴尬,忙转移话题:“任寨主呢,陛下已颁下圣旨,让她出来领旨吧。”
“赵将军,我们当家的怕朝廷送来的迎亲之礼太过丰厚,寨子里拿不出好东西来还礼,前几日带着兄弟们出海搜寻宝物去了!”苑书挠头搓手,爽朗的面上泛出些许不好意思的神情来:“赵将军,咱们这些粗人知道太子殿下娇生惯养,享福惯了,你放心,大当家的素来好脾气,将来成亲了,定会好好待太子殿下。”
望着五大三粗的苑书娇憨喜庆的脸,两人突然明白安乐寨一城大红从何而来,这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女土匪根本就不知道东宫太子妃代表的意义,还以为自己和太子的婚事板上钉钉了。
“苑书二当家。”范侍郎皱着眉不伦不类喊了一声,朝苑书背后泛着银光的大刀看了一眼,压住心底的胆寒,一板一眼开口:“陛下有言,太子妃位关系国祚,如今实在难以定论,既然任寨主不愿入东宫为侧妃,陛下亦不勉强,定会补偿任寨主。”
范侍郎极聪明的用了侧妃位份来抬举任安乐,此时给他个胆子,也不敢把老尚书在堂上欲将东宫孺人一位赐予任安乐的话说出来。
“哦?拒绝了?”
范侍郎几乎是睁大眼盯着对面那个凶神恶煞的女土匪说出这句话,见她漫不经心朝背后的大刀摸去,眼瞳狠狠一缩。
“那也无妨,陛下想必封我们大当家做官了吧,以我们当家的才情模样,入主东宫是迟早的事。”苑书哈哈一笑,随意在大刀上弹了弹,发出清越的声响,朝范侍郎抱拳道:“范大人,我们当家的远出未归,陛下赐下圣旨天恩浩荡,我们这些蛮人怠慢不得,不如由我来接旨,来人,摆桌焚香!”
说完不待范文朝回答,朝后一挥手,立时便由几人抬着一方木桌出现在两方人马之间,苑书和安乐寨的人从马上跃下,恭恭敬敬跪在地上,朝有些晃神的范文朝和赵谨笑眯眯道:“两位大人,宣旨吧。”
完全被苑书蛮横态度牵着鼻子走的两人对看一眼,暗中交换了眼色,算了,和这个土匪头子计较礼仪实在是笑话,只要任安乐愿意进京,甘心交出三万水军,其他的忍让一二也算不得大事。
范文朝轻咳一声,取出圣旨,高声宣读起来。
内城阁楼顶端,隐隐绰绰爬满墙壁的蔓藤下,一女子斜躺在沁凉的墨石椅上,两腿交叉横卧,脸上盖了本折子戏书,细小的呼噜声从书下浅浅传来。
微风拂过,戏本被吹落在地,灼热的日头懒懒扫在这人身上,想是骨头懒惯了,女子动也未动,只管酣睡。
良久,外间喧闹鼓声渐停,嘈杂声打破静谧,好梦正酣的女子眉头微皱,循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闭眼拾起地上的戏本猛地朝廊边扔去。
“哎哟!”苑书装模作样做惊呼状,猛拍小心肝:“大当家的,我顶着大逆不道的罪过替您老人家接了圣旨?您就不能下手轻点!再说您这力拨千钧的力可别使在自家人身上,京城的太子爷还在等着您呢!”
苑书一口一个‘您’说得极顺溜,明明还是刚才对着范文朝的憨厚面容,眼底却袭上了完全不一样的灵动狡黠之色。
“没出息,想在安乐寨的地头里颁圣旨就得按我的规矩来,这些个文邹邹的书生最是磨蹭,我懒得应付他们。”
石椅上的女子骤然起身,轻挑的翘起二郎腿,抬手拖着下巴:“苑书,皇帝老头送什么好东西来了?”
说这话的人着一身利落的藏青长袍,挽袖对翻,下摆利落开合,光是看这装扮,便知其是不拘小节之人。再往上瞧去,眉目懒散,眼底隐带痞气,偏生面容却肃凛含威,颇有大家之像,这般气质放在一介女子身上本该奇怪,可面前之人身经百战,又执掌安乐寨多年,养成这样倒也不稀奇。
“五万两金子,十万两白银,五斗南海珍珠,三株千年人参……”苑书拿出嘉宁帝赐下的圣旨,打开喜滋滋朗读起来,眉梢一脸得色。
任安乐眯着眼,手不轻不重敲在石桌上,直到苑书念完最后一份赏赐,才一撇嘴叹了口气:“本当家这个后悔啊……怎么不早几年瞧上那个水嫩白皮的太子爷,蹉跎了岁月不说,这些个宝物更是兜兜转转了半个天下才落到我手里来。”
苑书瞅着自个悲伤春秋的大当家,嘴角抽了抽,好半响才道:“当家的,您今年也才十八,这年岁正好,真的。不过当家的您不去迎圣旨,就不怕入京了老皇帝给咱们使绊子?”
任安乐抬头,哼了一声:“接旨?老皇帝以为我远居南海就不知道朝廷给我弄了个什么孺人的位份,我为什么要低声下气去接圣旨,天底下上哪去找本当家这么家底殷实的媳妇,那些个权贵世家嫁闺女能给他送三万水军、一座城池?”
任安乐越说声音越大,等出完了一口气,她才抖着二郎腿,慢悠悠眯着眼道:“好在本当家的还当了个副将,等将来攒够了军功再入皇城和他好好说说,我看上他儿子是他们皇家修来的福分,错失我可是大靖的损失。”
未必是福吧,那个太子估计觉着祸从天降了还差不多!
苑书看着自家小姐直叹气,当年老当家在世时一心想替小姐找个好夫君,晋南地界上挑了个遍也没人能入了小姐的眼,哪知如今却偏生对大靖的太子上了心,安乐寨在晋南能呼风唤雨,可是入了帝都就难说了。
念及此,苑书觉着皇家中人实非良配,准备再做最后一次努力,殷切相劝:“小姐,你真的要把安乐寨送给朝廷当聘礼?”
在她眼里,自家小姐英武盖世,王朝的太子爷嫁过来才是正理。
“我在降书上写得清清楚楚,安乐寨上下无需安抚,我进京不假,但寨子里其他人自然是要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讨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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