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绿乔主仆三人分花拂柳,穿越幢幢亭台轩榭,曲折回廊,最终来到沈府最后头一个极为冷清的小院落。秋霜在院外喊了好半天:“芳儿,开门。芳儿,开门。”一个身体纤细的小姑娘才惶然地自里间跑出来给二人开门。
她脸上,竟有个红红的五指印。像是才被人打的。
“芳儿,这是哪个又打了你?”秋霜面色不善地问。芳儿捂了脸,像只受惊的小鹿般,抬眸惶然地看了眼沈绿乔,欲言又止。
“芳儿,你不必怕我。说吧!”沈绿乔望着芳儿脸上那深紫色的五指痕,心想,这古代的等级制度真不是人制定的。更可叹这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这恩荣盛宠的相府,相爷的亲娘老子这里,竟然也表现得这般明显。
芳儿怯懦地指指屋里,她的手指刚刚放下,就听见里面传出来一个颐指气使的声音:“芳儿,你个小贱蹄子,不是告诉你,想尽办法也要把药给祖母喂下去的嘛。你个动不动就投机取巧的小烂货,看我明日不禀了母亲把你撵出园去。”
一听这声音,沈绿乔不禁掩着帕子笑了。对惶然无措的芳儿摆摆手,自己边往里走,放开嗓子对着屋里人喊道:“哎呀,想不到三姐姐先我来了一步看祖母,绿乔来晚了,真是罪过呀罪过。”
这时沈蓝乔正推了门出来,她今年已是一十五岁。这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前几日见来了安南王妃,昨日又来了荣华夫人,竟然都是为沈红乔和绿乔张罗。似忽就当家里没她这个人似的,她自然堆了一肚子邪火。一个女孩儿家,又不好意思为此事去质问爹娘,再者,她的亲娘无能,大夫人,沈相自然也无暇理她。是以,她总得找个可以出气的地方散散邪火,却不想,被沈绿乔这个扫把星撞个正着。
在看见沈绿乔的一刹那,那日被她针炙的噩梦重现,沈蓝乔不由得哆嗦着叫了声:“四妹妹……”
沈绿乔淡淡笑道:“三姐姐,你若真的还对祖母有份孝心。就不要在她的根前打骂仆人,狂呼乱叫。你若想侍奉,自可与我进屋去想办法,把药汁喂入祖母嘴里。一个小丫头子,又不是大夫,她懂什么?以后莫再打她了。这若是让人传出去,相府三小姐动不动就打丫环骂婆子的。这将来何人敢娶你?”
沈蓝乔只有点头而已。沈绿乔摇下头,不再理她。唤了秋霜秋香二人进入养老斋。只见里间的床榻上躺着一个容颜清瘦的老妇。举止安祥,却正如同二姨娘所说,她除了身体温热,却完全没有生命的迹象。
沈绿乔查看一下老太君的身体各个部位,又翻翻她的眼皮。终于确定,这老太君与自己前世的奶奶得的是同样的病症:植物人。如果想要她好起来,必须按照前世给奶奶治疗的那套程序来,就是要用醒脑开窍针给太君进行针灸,和全身的拉筋拍打,当然,这一切行为出发点虽好,让别人看到却是大逆不道的,所以,她要让秋霜秋香芳儿三个把好门不说,还要守口如瓶……
她正想着如何实施治疗方案,芳儿却端来一碗药,哭丧着脸看着秋霜道:“姐姐,恐怕今天又喂不进去药,又要挨三小姐的打。”
绿乔一见,忙令秋霜找来一根银筷子,她亲自上阵扛开太君的口。然后又让秋香用别一支银筷将舌头下压。这样,芳儿才用小勺子,一口一口地将汤药送入老夫人的口中。
最后,四个人一起扶起老人的上身,绿乔轻抚着太君的后背,直到她胸腔里传出一声婴儿般的饱嗝,绿乔才自信地拍拍芳儿的肩:“芳儿,这回你可以放心了,不会挨打了。再有,如果三小姐再打你,你可以去找我,我自会与她说的。你也看到了,她很通情达理的,只要我说的话有道理,她都肯听。”
“谢谢四小姐,”秋芳满眼的崇拜与感激,绿乔却开始卖力地给太君做起了全身拍打。这是前世她经常给奶奶做的动作,轻车熟路。她用手掌用力在老太君的两条手臂的肘部拍出许多紫黑色的痧来,然后又分别拍了太君的腋窝,大腿内侧和腘部。大约两个多时辰过去了,沈绿乔出了和身的汗。太君的全身上下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痧毒,但是她的面色,渐渐的,太君的苍白的面颊开始有了血色。
绿乔不禁叹道:“看来,拉筋拍打还真的有效果,如果这样下去的话,乐观地讲,六七天内,太君就会醒来。”
芳儿先前很是害怕,一听沈绿乔这样说,的眼睛忽然亮晶晶地:“四小姐,难道您真的有把握让太夫人醒过来?”
绿乔自信满满:“当然。”
自那以后,沈绿乔主仆三人,加上芳儿,只要躲过他人来探视太君的那个时段,就给沈太君施以针灸,拉筋拍打,喂药,三管齐下,轮翻照顾太君。沈太君虽然仍处于沉睡的状态,但人却胖了起来,面色也比从前红润了许多。
五天后的一个早上,沈绿乔正在给太君施针,忽然听到芳儿惊喜地道:“四小姐,您看看,你的办法真好用啊,太夫人的手指在动。”绿乔与秋香秋霜抬头一看,太夫人的一只手指果然在微微颤动。
绿乔不由趴到太夫人榻前,紧紧握住太君的手,眼含热泪道:“奶奶,想不到绿乔竟然还能亲手治好您。真的希望您能睁开眼睛,好好看上绿乔一眼……”
第三十九章:筋长一寸,寿长十年
沈绿乔见沈太君的手指颤了颤,不由得欣喜异常。但她知道,植物人这病症,不是一朝一夕治愈得了的。于是,主仆四人,加强了对太夫人拉筋和拍打的力度。
第四日的中午,沈绿乔刚给太夫人的小腿拍出一堆紫痧来,累出一身汗。正想将太夫人的裙中衣拉下去,盖住满是痧的那条腿,以免受风。却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冷笑:“老爷,夫人,自从这四小姐认祖归宗那一日,我就瞧着这丫头刁钻古怪,后来又对蓝乔下手。
就知她不是个心狠手辣的,那日我听了蓝乔的诉说,就越发的怀疑,偷偷观察了两日,如今总算被我抓到把柄。她竟然趁着老太君病得人事不醒,每日里对老太君拳打脚踢,若然不信,你们且看太君身上伤痕。”
听到这个声音,沈绿乔无奈地耸了耸肩,如今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沈蓝乔每回做事,都如同脑子浸了水一样,原来,不能怪她行事鲁莽专横,怪只怪,她没继承沈相那八面玲珑的胸怀品性,却完全遗传了三姨娘的愚不可及,看来,就是为了下一代着想,也不能光看容貌,同时也要看看对方的人品,智商和情商。
大夫人和沈相在三姨娘的引导下,满面怒容地走进太君所居的养老斋。小小的居室里一下子站了这么多人略显含酸。大夫人正在养病,大夫告诉她不可动怒,她自动坐床边的一条藤椅里没说什么。
“相爷,您看,这太君被她打得一身的伤。竟然没一处好地方。”沈相却在三姨娘捊开太君手臂和腿上那一片片青青紫紫后,猛捶下眼前的桌子。咆哮着质问绿乔:“好歹毒的丫头,你与我说,你祖母哪里对不起你。你偏要害她?你不知这是伤天害理,你若说不明白,我打死你个大逆不道的逆女?”
那出离愤怒的样子,实在有失相爷风范。
秋霜,秋香,和芳儿三个小丫环被吓得齐齐跪在地上抖成一团。小姐都不能活了,她们还有命吗?
沈绿乔不慌地忙地跪在地上,一双剪水双眸中波澜不惊:“爹爹不知,女儿这是在给老太君治病!”
三姨娘冷笑一声,“相爷,您可是听听,四小姐说得多可笑。太君被她打得遍体鳞伤,她却说她在给太君治病。天下治病的法子多了。我没听说哪个大夫用打人来治病人!”
沈相眼望着生母那腿上,手肘处满布的青青紫紫的伤痕,不由得又怒又恨,咬牙道:“来人哪,把沈绿乔这小贱人拖了出去,给我狠狠地打上五十大板。若是死了,直接扔到西郊乱坟岗。若是还活着一口气,不日抬入青去王府就是。”
沈绿乔待要分辨,当她的眼光无意中扫瞄到床上的老太君时,不觉眼光闪闪发亮。
听说要把沈绿乔拖出去打板子,近日来看着她不顺眼的三姨娘正得意扬扬。冷不防身后传来一个虚弱,苍老而枯干的声音:“放儿,该被打板子的不是跪在地上那丫头,而是眼前这搬弄是非的贱人。”
沈相一听这声音,不由一怔,低头向床上瞧去。只见自己的母亲,沈太君正瞪着一双然的眸子,狠狠地瞪着那如同见了鬼般的三姨娘。
沈相不由得万分欣喜,跪地扑到床边握住太君的手,不信任似地问:“娘,娘,您醒了。儿子真的不敢相信,您还有醒来这一日。”完全没有看到,一旁的大夫人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被惊到了,身子竟软软地栽倒在地上。
沈绿乔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由心中出出阵阵冷笑,看来,这老太君的清醒,真的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或许,又是这偌大的相府,有些烂账该要清算的时候了。
沈相刚含了泪和沈太君闲话一番。却见那太君极是疲倦地闭了闭眼,复又眼开,指着绿乔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咱们家的乔儿竟然变了个模样。可是,我这病,多亏了这孩子,你莫要委屈了她。我康复前,不管她对我是怎样的治法,你们都不可以管……你们且先去罢,我要休息,只要这孩子和她的几个丫环陪我就可以。等我恢复得差不多了,有些事,自然会找你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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