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灵秀的姑娘。沈澜暗叹。
亭中的郑慧娘已是羞红了脸,讷讷不语。那男子便急了,行礼道:“敢问姑娘芳名,家住何处,小生明日便央求父母,前去提亲。”
郑慧娘脸色一白,忽转过身子,闷声道:“你走罢。”
那男子急了,再三追问之下,郑慧娘已是泪眼涟涟:“我爹要将我嫁给魏国公世子。”
男子震惊之下,脸色发白,他不过寻常升斗小民,虽年纪尚轻却没有功名,哪里敢与勋贵夺妻。
“你走罢。”见他不语,郑慧娘越发绝望。那裴慎听说是从战场上杀出来的,又位高权重,性喜词赋的郑慧娘哪里会喜欢此等汲汲营营,精于功名之辈。
只怕婚后两人无话可谈,只能独守空闺,寂寞老死。思及至此,郑慧娘越发绝望:“你快走罢,日后再见,便是罗敷有夫,使君有妇!”
见她这般难过,少年情热,只觉刀山火海都敢去闯一闯,那男子狠狠心:“你们还未走过三书六礼罢,我佯装不知你们议亲,明日便去你家提亲。只要求得你父亲同意,便能解去这桩婚事。”
郑慧娘一时间涕泪涟涟,只觉那一日她在风筝上提诗,风筝线断了,叫这人捡了去,这段上天注定的姻缘果真没错。
“好好,我等你便是!”性喜浪漫的郑慧娘破涕为笑,连声答应。
两人站在亭子两端,隔着老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觉姻缘天定,此生此时,非君不嫁,非君不娶。
听着亭上二人又是哭又是笑,又作了诗,又和了词,你侬我侬,煞是情浓的样子,沈澜都不敢去看裴慎的脸色。
裴慎可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物。郑慧娘心有所属还敢来跟他议亲,甚至极快就要成婚,如今还敢私会情郎。若裴慎今日没发现,岂不是平白无故妻子精神出轨。
今日之事,对裴慎而言,当真是奇耻大辱!
沈澜手里还捧着要送给郑慧娘的栀子花,这会儿生怕裴慎迁怒,便偷摸背过手去,想扔了栀子花,又偷偷去瞧他脸色,见他沉着脸,嘴唇紧抿,神色莫测的样子便心里发怵。
只暗自猜测,裴慎恐怕已是怒极,只是养气功夫好,强行压着罢了。
恰在沈澜心中惴惴不安,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亭上人已开始依依惜别。
一时间,沈澜悚然而惊,他们就站在亭下,只是因为亭中人太过专注,不曾发现罢了。一旦他二人分别,下山走几步就能发现他们。
沈澜忍不住抬头,小心翼翼提醒道:“爷,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走?为何要走?”裴慎温声道。
沈澜抬起头,见他笑容满面,如同三月春风,心中愕然不已,这是疯了不成?
第27章
只见裴慎朗声道:“前方可是苦斋先生之女?”
沈澜和陈松墨齐齐发怔, 眼睁睁看着裴慎振袖迈步, 入得亭中。
亭中郑慧娘已被骇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 慌慌张张便要下山。
那男子见状, 也慌了神,没头没脑道:“你快走,我去拦一拦他。”说罢, 急急转身欲走。
然而裴慎所在处距离亭中也不过十几步远, 两人来不及躲, 便见有一宝蓝蜀锦团领衫,银带皂靴, 清朗俊迈,挺拔潇逸的男子大步行来。
裴慎入得亭中, 只随意扫了眼那女子。绫罗满身, 簪钗如云,环佩叮当, 镯钏琳琅,看着便是个富贵小娘子。
裴慎记住她面容后便退后三步,守礼问道:“可是苦斋先生之女?”
郑慧娘心中慌张,又不愿使家族蒙羞,张口便想否认,裴慎慢悠悠道:“怪我无状,竟来问小姐,合该去问苦斋先生才是。”语罢,转身就走。
见他要走, 郑慧娘一慌, 急急追了两步:“我是我是!你莫去找我爹!”
既确认了此女身份, 裴慎便不再理她,只转过身去看那男子。只见那男子穿着天水碧细布襕衫,一双蓝布鞋,戴幞头,面容白皙俊秀,身量单薄,颇有些羸弱之象。
“敢问兄台尊姓大名?”裴慎笑道。
被人撞破幽会已然难堪,此人还一眼就认出了慧娘,孙峰年不过十八,心里慌张,面上便忍不住带出几分惶惶之色,只连声斥道:“我是孙峰,你是何人?意欲何为!”
裴慎见他这般惶恐,面上淡淡的,只心中暗自鄙夷。既知道被撞破的后果便不该幽会,敢幽会就要承担后果。如今这副样子,前后都不沾,属实没担当。
裴慎笑意盈盈,温声道:“魏国公世子裴慎,裴守恂。”
闻言,孙峰脸色惨白,竟被吓得跌坐在地,郑慧娘更是面无血色,骇得几欲昏死:“我、我”她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只涕泪涟涟,啜泣不休。
对方既然敢上亭来,必是听到了他们的话,恐怕这会儿已派人去请爹了。思及此处,郑慧娘越发惊恐,只凄然落泪,哽咽难言。
裴慎见郑慧娘哭哭啼啼,越发不耐烦。这会儿知道哭了,私会情郎的时候怎么不哭?
他暗自冷笑,面上却温和道:“二位在亭中的话我也听到了。”
孙峰被吓得即刻便要下跪:“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还请世子大人有大量,饶了慧娘罢。”
听他这话,郑慧娘悲喜交加,越发坚定了比翼同心之意,慌忙便要与情郎一同下跪。
裴慎一把扶住孙峰,不叫他跪,见他这般,跟在裴慎身后的沈澜当机立断,双手拽住郑慧娘,也不肯叫她跪下
裴慎赞许地看她一眼,温和道:“我非是为兴师问罪而来,二位大可放心。”
魏国公世子高官显贵,实在没必要骗他二人,两人闻言,犹豫着起身。沈澜便从袖中取出一张素白细棉帕,为郑慧娘拭泪,又低声哄她。
见沈澜安抚住了郑慧娘,裴慎便笑问道:“我方才在亭下听你以别离为题赋诗一首,颇有才气,如今这场景,你可能赋诗?”
“有何不可?”孙峰一口应承下来。只见他踱出约十步远,沉吟片刻道:“始得素翁柳,又饮半山酒,君子量不极,胸吞百川流。”
沈澜暗叹,此人倒也有几分急智。前两句中,素翁是杨素的字,半山是王安石的号。此二人爱妾与旁人偷情,干脆将爱妾赠予男方,以成人之美。后两句更是直白,劝裴慎心胸宽广,不要计较。
沈澜垂下头去,心道裴慎本就忍着气,又被这么一夸,只怕要呕死了。
然而她实在低估了裴慎这位政治生物,只见他笑容满面,看不出半分不满,连声称赞:“兄台当真有捷才。今岁乃大比之年,必能金榜题名、蟾宫折桂。”语罢,高声道:“陈松墨!取银百两,赠予这位兄台。”
身后的陈松墨即刻自袖中抽出百两银票,恭恭敬敬递过去。
孙峰哪里料到峰回路转,满心欢喜,他家贫,能得银百两,赶考的程仪便有了。
只是总要推拒一二,便摆摆手道:“多谢世子好意,只是学生未建寸功,无功不受禄!”
裴慎便温声道:“今日赠银百两,助你来日大登科,此为一喜。至于这第二喜……”
孙峰一愣,茫然道:“第二喜何来?”
裴慎便抬扇遥遥往亭下一指,唯见有个丝经布直缀,石青幞头的老者正带着一名家仆拾级而上。
裴慎笑言:“赠你的第二喜来了。”
孙峰欣喜若狂,竟有些不敢置信,只望了几眼慧娘,越发喜不自胜。
登山而来的郑渚却不甚欢喜,他是僵着脸爬上来的。脸色阴沉,心中愤懑,只是养气功夫好,面上看不出什么罢了。
甫一上山,一见亭中立着魏国公世子裴慎及其仆婢、女儿慧娘,还有另一名陌生男子,便隐隐觉得不好。
裴慎一把牵住孙峰衣袖,且将他带到郑渚面前,朗声笑道:“还不快来见过你岳父!”
孙峰大喜过望,连忙躬身道:“小生孙峰,拜见岳父大人。”
裴慎慢悠悠道:“孙兄竟还不改口?”
孙峰连忙道:“小婿孙峰,见过泰山大人。”
郑渚人老成精,只这么几句,便猜到了事情经过。他理也不理孙峰,只对着身后丫鬟健妇道:“先带小姐回去。”
慧娘素来得父亲宠爱,否则也不敢背着父亲干出此等惊天大事来。她咬着牙,膝盖砸在地上,泣泪叩首道:“慧娘心有所属,望父亲垂怜!”
郑渚神色冷峻、牙关紧咬,分明已是强忍着怒气。
慧娘心知若不能将此事定下来,只怕回家后便要被关起来,被父亲另嫁他人。她哀泣不休:“求父亲垂怜!求父亲垂怜!”
郑渚忍无可忍,暴怒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小姐带下山去!!”
紧跟来的数名健妇眼见主子发怒,惊慌失措之下,即刻禁锢住郑慧娘,强行带她下山。
“慧娘!慧娘!”孙峰急得追出去,连连解释,“不是慧娘的错,是我之过!是我之过!”
裴慎便叹息道:“说来今日也是巧合。我前来寺中礼佛,得遇苦斋先生,相谈甚是愉快。后山赏景,又见一对有情人,细问之下,竟是苦斋先生之女,实在巧合。”这是不承认他来和郑慧娘相看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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