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大好机会就这样白白流失,听闻,如晴可是接连摔坏了好些茶具,张姨娘心疼得直掉眼泪,又忍无可忍斥责了如善一通---这近年来,张氏的日子越发不如前了,不是方敬澜苛待她,而是当家主母李氏太过较真,及方敬澜开始向清官迈进,再也不像前些年那般,摔坏多少瓷器可以立马补回来。
张氏在方府的日子,绝对算得上好的,只是离以往奢华日子确实一去不复返,所以心生怨怼。而这边,在老太太的操持下,如晴的生活水平却大大提高,
知情有了自己单独的院子,屋子是宽大了许多,但这样一来,她身边的下人便捉襟见肘了,李氏派过去的丫头一时还不适应新的环境,老太太又作主,从庄子里拨了几个丫头进府服侍如晴。朱姨娘也把身边的二等丫头银儿拨给了她。
这样一来,如晴身边除了胡妈妈申妈妈两个婆子、沉香,玲珑两个大丫头外,还有菊清,玉琴,银儿,另外还有四个粗役丫头,如晴分别命名为桃红,绿柳,蓝茵,青峦。这统共加起来,足足十一个下人了。
如晴觉得,十一个下人服侍已经严重超编了,想她在现代时,啥事都要自己动手,在这古代,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确实是舒服,但这样下去,自己肯定会严重退化到弱智并生活自理能力为零的地步。
赵一曼的儿子宁儿那么出名,是因为他有个伟大的革命母亲。可是,大家有所不知的是,这个革命英雄的后代,却是个超级生活弱智。国家政府非常优待革命后代的,花大把的钱把这位英雄后代养育成人后,安排了优闲却又轻松的工作,但后来才发现,这位英雄后代,其生活自理能力却是为零。想着赵一曼女士为革命的牺牲,政府又请了保姆侍候他,可最终结果呢?可怜咱们的赵一曼烈士,她那宝贝独子,在政府的优待下,却只活到五十来岁,并一生未娶上妻子。若她地下有知,肯定会气得跳起来,说不定当初在牢房里就应该把他掐死的,以免丢人现眼,坏她名声。
如晴把自己的想法委婉地提了出来,老太太盯了她半晌,活像见了怪物似的。如晴怪不好意思的,喏喏地道:“奶奶,咱们方府也就那么些家底,爹爹一个人撑着诺大的家,也确实辛苦的,孙女不能分忧解劳,但这能省的就省点吧,就留下沉香玲珑她们二人就得了,其余的,奶奶还是作主把她们都遣回去吧。”如晴还有另一个忧心的想法,她每月就二两月银,挣外快的机会少之又少,这下人多了,这打赏也是个问题,总不能让她把所有的月例银子都拿去打赏下人吧?这也太亏了。完全是打肿脸充胖子的表现,她才不干。
如晴这种以劳动换金钱的想法却糟到老太太的大大白眼。老太太是个以金钱换劳动的人物,她把如晴拉到身前,苦口婆心地给她讲解了一番道理:“你知道大家闺秀是怎么得来的吗?那不是凭空喊的,而是尊养出来的。怎么尊养呢?就是让下人贴心服侍,先养身,再养性,后养情,天长日久的,大家闺秀的贵气便是这样养成的。懂了吗?”
如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呀,但,那不是要花很多钱嘛?值得吗?
老太太无语问苍天,觉得她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哦,不对,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夏林家的见老太太脸色发黑似乎又要动怒,连忙把如晴拉到一旁,以她十足的耐性给如晴细细地讲了来,
“姑娘在闺阁时,一般都要放足够的下人服侍,一来为了尊养,二来也是为了让姑娘学着管理奴仆。姑娘可别小看了这些下人,管好了,姑娘自是事半功倍,高枕无忧,如虎添翼,若是管理不好,轻则劳心破财,事事烦心。重则连累家主,永不翻身。再来,若连身边的下人都管理不好,那日后嫁进婆家,那还了得?如娘可听明白了?”
若夏林家般的这翻解释如晴还不明白的话,估计她自己也得掊墙了。
如晴总算明白为何小小的四品官儿的姑娘身边都要放那么多下人的真正原因了,佩服老太太的深谋远虑来,也就心安理得地继续过着她“奴仆成群”的舒服日子了。
只是,在那么多下人服侍下,如晴却受不了了,恢头土脸地跑到老太太跟前,哭夹着脸道:“奶奶,这些丫头一个个架子比我还拿得高,这可怎么办?”
老太太似乎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出,眉毛都不抬地道:“你身为主子,却拿不出主子的款儿来,这能怪谁?怪我老婆子么?”
如晴滞住,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喏喏地解释,“不是我不想摆出主子的威严,除了沉香和玲珑能听我的外,其他的都不服我管束,菊清和思琴是太太那过来的,再来另外几丫头---”
老太太放下茶盅,望着如晴。
如晴咬着唇,她忽然明白了老太太的用意了,她只是在锻炼她呀。
方府各个主子都知道,知义极受柱国将军的赏识,又与靖王世子交好,相信日后前途亦不可限量。在知义起程那一日,兄弟姐妹们都一至送到方府大门外。
这次的送别场面如晴并未参与,因为她早在头一天晚上便把礼物送了出去,是以,今天她狠狠地睡了一大觉起来,然后,玲珑便为如晴无聊的闺阁生涯里提供了一剂强心合脾性的八卦新闻。
知义确乃方府一绝,在方府大门外那感人至深的离别场景里,居然仍是板着一张棺材脸,把知廉如善及李氏三人的情深意重当驴肝肺了。
甚至更绝的是,连亲生老子方敬澜的一番父爱叮嘱及殷殷送出的一沓银票也给拒绝了,更别说李氏等人送出的礼物,全被当成拒绝了不说,还反被教育了一通。
“我此去山西,是为着建功立业,可不是为着游山玩水,这些没用的玩意带在身边也是累赘。”
“咱们什么底儿我还不清楚么?犯得着为着这些虚名铺张浪费么?”
玲珑学着知义的语气,虽扮得不算像,却也够如晴笑上好一阵子了。
等笑过后,沉香轻道:“还是姑娘心细,昨晚便把礼物送了出去,不然岂不白忙活一场?”
如晴摇头,“非也非也,二哥哥可不是那种喜好两袖清风型的人物,”实际上,知义与知礼有同样的德性,表面正直无私,实则腹黑又特爱占便宜的。不过他们尊从的却是收礼一定要收的自己心满意足才是,不合心意的,统统拒绝,得罪人也无所谓。当然,以他们的出身,也没人敢怪罪他们,反而觉得自己送出的礼物的确寒碜了。
幸好经过几年的相处,如晴总算摸出了他们的脾性胃口,送出去的礼物,倒也没被退回来过。当然,除了第一次送出去的棉鞋被知礼批得体无完肤,知礼一口回绝外,基本上都没被退过货的。
玲珑回想着包括李氏在内几个黑青讪然的脸色时,忽然佩服起自家姑娘来,“二少爷连太太送出的顶级铁观音都给拒绝了,姑娘,您昨晚究竟送的什么礼物呀?”
如晴嘿嘿低笑,故作神秘,“天机不可泄露。”
虽然在知义那儿光荣了一把,但如晴笑了过后,听着外边下人传来的嘻嘻哈哈的声音时,又叹了口气,奶奶这也太看得起她了,一来便给她来这么一出难题。
沉香沉着脸出去,大亏喝斥道:“自己的活儿都干完了吗?居然在这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她顿了下,声音越发严厉,“桃红绿柳,你们好大的胆子,是不是觉得姑娘这儿不若庄子里过得舒坦?还有银儿,别以为朱姨娘性子软,好说话,你就可以怠慢咱们姑娘。我可告诉你,若是让老太太知道了,可就没你的好果子吃。还有菊清,玉琴,我知道二位姐姐是太太身边服侍的,若是觉得在咱姑娘这儿不习惯,那便回去吧,我们姑娘一向很好说话的。”
如晴捧着双颊,在屋子里把沉香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对玲珑道,“沉香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玲珑点头,如晴道:“你也得学着点儿,你不是自称是我身边的一等丫头么?所谓一等丫头,不只要细心服侍主子,还得想主子所不能想的事,做主子所不能做的事,最重要的,还得替主子管束底下的丫头,你可都有做到?”
玲珑满不在乎地道:“这有何难,不就是管束底下的丫头嘛,沉香姐姐能骂人,我玲珑也行呀。姑娘,您且看我的。”然后雄纠纠气昂昂地出去了。
如晴一边拍着脚拍,一边听着玲珑中气十足的厉声怒骂,“绿柳桃红蓝茵青峦,你们的活儿都做完了吗?什么?还剩一点点?那就表示仍是没做完了?居然还敢在这儿玩耍,甚至还吵吵闹闹的扰姑娘的清静。我知道你们从庄子里来不懂府里的规矩,估且绕你们一次,若再有下次,看我不收拾你们,还忤在这做什么?还不快去做自己的事?真想让我拿戒尺收拾不成?你,你---绿柳,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
如晴听着玲珑几乎吼破屋顶的巨大声音,无可耐何地摇摇头,奶奶说得对,管理奴仆,怎样管理,如何管理得当,还得从管理奴仆中,平衡内宅里的各方势力,确实是门高深学问,也是身为闺阁姑娘必经的路程与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