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妾,不单是侍候当家老爷的,当家主母也是必须侍候的,于是,朱氏忙上忙下侍候着李氏用膳,如晴是庶女,但养在太太跟前,明面上地位却比朱氏还要高,也可以坐下来和李氏如美一起用膳。
看着自个儿的生母侍候自己,如晴多有不适,也不敢真的坐下来享受,也和朱氏那般,等李氏用完膳,把丫环递过来的盘子接到自己手里,稳稳地伸到李氏面前,李氏也不客气,拿了杯子嗽了口,再拿了另一丫环手上的洁白帕子拭了嘴。李氏再发话,朱氏这才敢坐下来用膳。
如晴看着低眉顺目的朱氏,心里虽替她难过,但也暗自庆幸,幸好自己的生母逆来顺受,不被李氏放进眼里。如晴知道,那张氏虽现在受宠,但总归越不过正室去,李氏迟早会收拾她的。就算李氏不收拾她,等她年老色衰时,境遇同样凄惨。虽说那张氏有子女傍身,想要靠儿女立足在方府不是不可以,就得看她所生的儿女是否有出息了。有出息那也就罢了,就怕没出息,儿子不成材,通常受责罚的却是生母。
李氏用完早膳,正准备领了如美如晴去老太太那请安,恰巧怡情轩的丫头过来传话,说张姨娘身子不适,不能过来向她请安了。李氏气得全身发抖,正撸了袖子冲去怡情轩教训张氏,被刘妈妈劝阻了,“太太不必担心。估计是张姨娘身子确实不适吧,等下回了老太太,看是替张姨娘请大夫,还是请老爷亲自过去瞧瞧。”她见李氏还没能明白过来,又暗自掐了她一把,小声道:“老太太请的大夫可都是济南城最顶尖的,相信张姨娘经过细心医治,定能药到病除,太太不必忧虚张姨娘的身子。”
如晴在一旁听得暗自点头,觉得刘妈妈简直就是一宅斗高手,不愧是李氏娘家的得力婆子呀。也幸有她当李氏的诸葛亮,不然凭李氏这么点脑子,更不是张氏的对手了。
李氏终于听到耳里了,想了想,觉得刘妈妈的意见很好,这才领了两个丫头向老太太请安。
如善早已在那候着了,见着李氏三人,忙上前请了安,然后说:“太太,我娘老毛病又犯了,这才没向太太请安,望太太恕罪。”
李氏笑得大方和气,摆摆手说:“即然如此,那就让你娘好生养病,切莫因为规矩而弄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如善唇角歪了歪,但并不明显,闻言极为感激地又朝李氏福了身子,作感激状,“谢太太恩典,我替我娘谢过太太的慈悲。”
李氏笑着,拉了她的手道:“善丫头果然懂事识礼,张姨娘也是个有福气的,生了你这么个贴心又懂事的女儿。不像我,却生了猴子一样的丫头,尽让心。”
李氏说的完全是面子话,当不得真的,如晴听出来了,如善也听出来了,所有人都听出来了,但唯独如美没听出来,见自己的母亲夸别人,立马跳了起来抗议,“娘你偏心,如善哪里好了,装乖卖巧,娇柔造作,哼,她有什么好的,和她娘一样的货色。”
“如美,放肆。”李氏大喝一声,瞪了女儿一眼,见她仍是不服气地嘟了唇,不由头痛,又喝道:“你这没礼貌的东西,如善可是你姐姐。你居然如此说她?你别不服气,如善就是比你懂事,比你伶俐。你要是再敢驳一句,信不信我打你板子?”李氏发起威来可是不得了的,如晴亲自看她惩罚一个嘴碎的下人,那可是竹片削的竹板子狠狠打了二十个嘴刮子,直把那嘴碎的婆子打得脸颊肿得老高,牙齿落了一地,至今说话都还不俐索,脸上还留着难看的印子。
如美真是不服气,也只能嘟了唇,不敢言语了,不过却用仇恨的眼神瞪着如善。
29慈爱的主母,孝顺的如善
如善不屑地别过脸去,在无人看到的时候,给如美一个挑衅的眼神。如美哪受得激,又跳了起来想去抓她的脸,幸好如晴在李氏屋子里训练出了眼明手快的本领,忙一个旋转,拦住如美,说:“三姐,你才刚用了早膳,怎么又掂记起祖母这儿的点心了?就算三姐想吃,也要凛了祖母呀,哪能用抢得呢?”如善立在老太太下首,而旁边的紫檀牛毛旋转纹小几上却放着青花白盅瓷盘,盘子里放着整齐的香脆葱花酥饼,及扮糖金丝糕。
如美瞪了如晴一眼,嚷道:“你这没用的傻子,哪只眼睛看到我想吃点心了?”
如晴笑了笑说:“三姐姐,别不承认了,妹妹都看到了。”然后拼命向她使眼色。可惜如美在气头上,再加上年纪小,哪看得懂,便说:“你眼睛怎么了,老抽筋?”
如晴无语问苍天呀,到底谁才是傻子呀?
李氏忙拉过如美,又把她骂了她一通,如美不服气,却也不敢在老太太屋子里撒泼,只能把如晴和如善都瞪了个遍。如善不痛不痒,只是唇角浮现一抹讥笑,如晴则满头黑线,这个小笨蛋啊小笨蛋,再是不学乖,估计李氏与张姨娘针尖对麦茫的画面又要在小一辈里上演了。只是,估计吃暗亏的仍然是如美。
李氏把如美拉到一旁,警告她不许说话后,这才又对老太太道:“老太太,张姨娘身子又不爽了,这昨天都还好好的。媳妇听闻老太太看病就医一向请的是城中的付大夫,相信付大夫医术肯定精湛,可否请老太太出面把那付大夫请到府里来,替张姨娘瞧瞧?”
老太太看了李氏一眼,还没说话,倒是如善想插嘴,但李氏又说:“老太太,就请付大夫过去瞧瞧吧,不然这要是传扬出去,外边人的还以为我这个主母苛刻妾室呢。”
如善微笑着说:“太太说哪里话呢,太太平时候对我们可好了,外边的人哪还敢说太太的不是,都在歌颂太太慈悲大度,宽容明事呢。”
李氏淡淡瞟她一眼,皱了眉头,“我说善丫头,这长辈说话,你插什么嘴呢?”如善面色一滞,李氏轻哼一声:“我以为书读得多,又有才女的名声,应该知道这规矩二字,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如善被这么一通指责,哪里经受得住,正想反驳,却见老太太也开口说话了,“善丫头这么没规矩,还不是你这个嫡母造成的?”她对李氏道:“你也真是的,生为嫡母,姑娘们都这么大了,还这么不经事。早就该去请有名望的嬷嬷或是有名气的绣娘教导姑娘们规矩和女红。你倒好,成天与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计较,倒把正经事给忘了。”
李氏忙肃了神色,恐惶道:“是媳妇的错,媳妇本也想今儿个就给丫头们找来教养嬷嬷和绣娘,耐何听闻张姨娘病了,一直担心她的病情,这才把正事给忘了。”
老太太悠然道:“又病了?那还不去请付大夫过去瞧瞧?”
李氏忙应了声,立马叫来丫环出去请了。老太太把她的动作看眼里,又缓缓道:“这张姨娘身子总是不好,还要每日向你请安,即要侍候老爷,又要教养儿女,哪能经受得住,你也要怜惜她一二。”
如善心头一喜,原来老太太对自己的娘还是如此的厚待。
李氏被老太太这么一说,几乎绿了脸。
老太太又道:“你让张姨娘好生养病,免了她的请安吧,让老爷也少去她那,没道理如此病弱的身子既侍候主母,还要侍候老爷。至于两个孩子---”她望了如善一眼,语气和谒。如善不笨,已听出老太太话里的意思了,明着替自己的娘说话,实则想把娘架空在方府里的某一院子里自生自灭,正心里暗自发急,又见老太太盯着她,说:“善丫头聪明伶俐,能诗能赋,但这女儿家该学的却一窍不通。你主持官中大计,又要教养美丫头和晴丫头,已然繁忙。这样吧,就把善丫头和廉哥儿都带到我这吧,一来解解闷,二来替代张姨娘教导这两兄妹。”
李氏大喜,老太太这招高明呀,三言两语就把张姨娘给架空了,忙不迭的答应了。只是,忽然听到咚的一声,原来如善直直地朝老太太跪了下来,语气凄楚,“祖母,孙女能陪在祖母身边,那是再好不过了。孙女也荣幸之至,耐何孙女舍不得娘,而娘也舍不得孙女,请祖母大发慈悲,就让孙女陪伴在母亲膝前吧。”说着把头磕了下去。
如晴在一旁看得热闹,见如善这样,不由撇唇,她在心里想,老太太贵为礼部尚书嫡出千金,见识远,目光宽,手腕厉害,举止娴雅,大方气派,瞧养在老太太身边的如真,和知礼知仪三兄妹,那才是真真正正的气派呢,走出去,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个公候府里的千金公子,知情的人也会收起轻视的目光,人家区区不过五品官儿家的闺女公子居然有如此气派,咱们也不可小瞧了云云---
以上是如晴自个儿脑补得来的,无法考证,也就当一回小孩子说玩话笑罢了。但如晴个人认为呢,自小跟在老太太身边的如真知礼知仪确实与众不同的,也难怪能受方敬澜那么多重视。反观如善,也是通气的气派,长得也是国色天香,若再经过老太太的栽陪,那肯定是走路也有风了。偏她还----想到这里,如晴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老太太命人把如善从地上扶起来,语气和谒,“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舍不得离开亲娘,可是你娘身子不好,一来怕把病气过给你,二来,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学些规矩了。你娘身子不好,哪有精力教你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