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真急了,“那那怎么办?难道祖母就只能任那女人继续在府里头耀武扬威?”
老太太冷笑一声:“不然还能怎的?只要家里头纳了妾,再森严的家族都会出生些幺蛾子。可叹那些自私的男人,一边又想着左拥右抱,另一方面又妄想着妻妾和睦,真真是可笑。他们只知道骂女人善妒,殊不知,一切的罪孽全是他们自个儿招来的。所以呀,真儿,日后找了婆家,千万得保重自己,持家大权,子嗣,名份这些才是最重要的。有了这些,就算那些狐媚子再怎么上跳下窜,你也有本事收拾了她们。”
如真咬了唇,语气落漠,“娘当初不也是握着持家大权?名份,子嗣啊个不占去了,可却还---”
老太太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长长一叹:“你娘是个好的,也是极明白的。可就是太死心眼了。她唯一的错不是让张氏进门,而是把感情看得太重了。”
18揭穿
方敬澜从老太太那出来,夏季夜间的凉风却生生把他吹出了一身冷汗。脑海里回想着张姨娘的种种好,与老太太嘴里及自己对周姨娘的深刻印像一一交织而过,心头闪过矛盾与复杂。
慢步踱到怡情轩,里边正灯光大炽,而与之比起的乌兰阁,却只有零星的灯光,过往奴仆俱都清静无一声音响,老太太曾夸李氏:“虽脾性大了点,但治家理财倒是一能手。府里的奴仆俱被管理得妥贴安份。”
怡情轩大门赫然在望,脑海里回想着老太太刚才的话,只觉心头复杂又紧张。复杂的是,他不相信知书达理又善解人意的张氏会是如此的居心叵测,恃宠而骄,紧张的是,万一等下果真试探出如老太太所猜测,那对他也是个极大的打击,这些年,他对张氏可谓是情深意重了。
门口守门的奴仆早就发现了自家老爷的,在心里纳闷今儿个老爷怎么回事,怎么来了怡情轩却不进来,只顾在在外边吹风。这奴才也是极为有心机的,遂奔了进去,凛了张姨娘。
那张氏听闻方敬澜在门口徘徊,心里也略微紧张,连忙弄妥了鬓发,迎了出来。
“老爷。”张氏声音软腻腻的,款款生姿地来到方敬澜面前,玉似的面庞柔情似水,声音更是轻言细语,她上前挽了方敬澜胳膊,柔声道:“老爷怎么不进去?空在外头站着做甚?当心吹坏了身子。”
说着便把他往里边拉去。
方敬澜随她走了几步,看她步履轻盈,面容绮丽,唇红齿白的,心里果真冒出了狐疑。
张氏把方敬澜扶进内房后,便亲自倒了杯酽酽的茶来递给他,方敬澜正觉口渴,一口气便喝得精光,张氏见状,遂娇嗔道:“老爷,这可是最顶尖的雨前毛尖,茶水可是清晨池子里荷叶上的露珠收集的,这些日子以来,妾身每日一大清早起来采集,这么些天也才采集了一翁,全都喝进老爷嘴里了。老爷倒好,牛饮下肚,解了渴,却把妾身的一片心意给白白糟蹋了。”说着背过背子去。
按着以往,方敬澜肯定会好生哄她一番,然后再与她诗请画意,作感激欣慰状,但方敬澜存有别样心思,今日张氏在镜子前还练无数回的含嗔带怨、欲怒还羞的美态却没能打动了他了,反而上下盯着她。
张氏等了半天都没等下期望中的待遇,不由大为纳闷,转过眸子,与方敬澜的眸光对上,推了他,故作气恼,“老爷这么看妾身做甚?人家脸上又没长什么。”故作害羞地捂了面后,她又期期艾艾地问了起来,“老爷,老太太可否让妾身做点儿差事?”方敬澜没有回答,而是盯了她白里透红的脸,悠然道:“老太太说持家可不是件轻松活儿,你这么病弱副身子,受得了么?”
张氏嗔怪地睨他一眼,娇声道:“老太太果真关怀妾身,可怜我以前不懂事,居然还误以为她老人家厌恶我----老爷,妾身经过这些日子养病,身子早就大好了。可以帮老太太太太分担一二了。”
方敬澜目光炯炯,“身子果真大好了?”
“哎呀,老爷,妾身真的好了呀,难道老爷还不知道?妾身日日服侍于您,老爷可是最清楚不过了。”
“既然身子爽利了,为何不去向太太请安?”
方敬澜天外飞来一句话,蓦地把毫无准备的张氏给打蒙了,她呆呆地望着方敬澜,这才发现,他的面孔一直是板着的,从进门到现在,一直都是。可叹自己一直沉浸在即将当家作主的嘉悦中没有发觉。
饶是张氏如何能说善辩,方敬澜这突如其来的发问,仍是让她惊慌了下,半天找不到语言来解围,方敬澜把她的惊惶神色看在眼里,心下冷了半截,说:“如今太太病着了,你一不去请安,二不过去服侍,当真是仗着我的宠爱不把任何人放眼里了。”
方敬澜从未在张氏面前如此严厉说过话,直把张氏吓得心头突突地跳,但她毕竟不是寻常人,经过刚才那一番沉静,已能组织语言了,只见她未语泪先流,偷偷拿了帕子拭了泪,声音凄切,“老爷这是在责骂妾身,不知轻重,恃宠而骄了?”
方敬澜冷冷哼了一声:“难道我还冤枉你不成?如善对太太说过的话,阖府上下的可听着呢。”
张氏暗自魔牙,这才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但她面上却楚楚可怜地道:“老爷,妾身身子确实已大好,但之所以没去向太太请安,也是因为太太病着了。阖府上下谁人不知太太对妾身恼恨异常,妾身怕过去侍候太太,不但没能把太太侍候好,反而还会害得太太见着我动了怒诱发病情,这可是妾身的罪过了。是以,妾身这才斗胆,顶着一身的秽语没去太太那。”
然后偷偷望了方敬澜,委屈地哭道:“老爷就是因为这个恼恨妾身了?妾身冤枉呀,老爷,自从妾身委身老爷至今,一直本本份份做人,安份守已,从不生事,可叹妾身却是个命苦的,太太恼恨我厌恶我也就罢了,怎么老爷也存了这个心思?老爷,妾身委身与你,伏低做小,受尽委屈也不怕,只为着老爷对妾身一片真心,怎么,怎么如今却---却如此待我---”说着捂着帕子呜咽起来,哭得好不悲切。
张氏使出她百拭百灵的无比哭功,料想方敬澜肯定会受她打动,但没料到,她哭了半天,却没见动静,不由愣住了。
方敬澜把她的动作看进眼里,心头是真的凉透了。老太太果真料事如神,这张氏,说话,行事,做派,确确实实与先前的周氏一般无二。
先前周氏在父亲面前也是这般委屈求全,楚楚可怜。
19能屈能伸的张姨娘
张氏见方敬澜冰凉的眼神,这才真的慌了,她原以为只要她稍微哭几声,再怨自己命苦便能打动他,但他即不说话,也不行动,只是冷冷地盯着自己,却是实实大大地把她弄蒙了。哭也不是,狡辩也不是。只怔怔站在那,带着泪珠儿的脸望着方敬澜,眼珠子虚弱地闪动着。
方敬澜起身,缓缓道:“你一直口口声声说委身于我,这倒是奇了。我来问你,你一个李家来的陪嫁丫头,难道还有别的高贵身份不成?”
张氏口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瞪着方敬澜,仿佛不认识般,“老,老爷---”这不是她所认识的方敬澜,肯定是被鬼附身了。不然哪会如此与她说话。
方敬澜冷冷一笑,怫然道:“当初太太怀了大哥儿,你时常借着送吃送茶水的进出我书房,我原以为你是心甘情愿与我做小,怎么到了现在,就成了委身做小了?敢问张氏,你这委身二字,可有依据,可有道理?”
张姨娘直被方敬澜问得几乎站不住脚,只能肝胆相俱裂地盯着方敬澜越发冷然的面孔,心头惨呼,怎会这样,怎会这样?那个印像中对自己总是有求必应,会哄自己,会讨好自己的男人哪去了?怎么今天变得如此陌生,让她如此害怕?
“老爷,老爷,妾身知错了,妾身一时说错话了,请老爷责罚。”张姨娘知道,现在她是讨不了好了,只能快速认错,识时务为俊杰,现在先服了软,日后再把今天的损失给掰回来。
于是,张姨娘跪在地上,抱着方敬澜的大腿,哭得真真切切,“老爷,妾身一时猪油蒙了心,胡乱说错了话,请老爷责罚。但老爷打我骂我,甚至家法侍候妾身都不敢说一个字。但求老爷看在知廉和如善的份上,饶了妾身这一次吧---妾身不应该存了妄念,更不该存了贪心,得到了老爷还不满足,还妄想着得到老爷的全部---”声音越说越小,直至低下去,无法听闻。
方敬澜心头略略一动,听了她最后一句话,想着先前与她的山盟海誓,与往日的情份,又软了下心来。
方敬澜又想到了他的结发妻子大李氏,那个温柔似水的女子,曾经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温柔,一直对自己一心一意,可自己却辜负了她,宠幸了她的贴身丫头,虽说她没有怪罪自己分毫,但之后却对自己冷淡下来,也很少再让他进得她的房间。他当时只念着张氏对他的柔情蜜意及温言软语,却渐渐把她抛之脑后,直至几年后,她生下知义,身子虚弱不堪时却还拉着他的手说,让他好生照顾张氏,她与张氏姐妹情深,虽因为他的缘故生份,但仍是放心不下她。本来以张氏的才情相貌,抬为正室都是绰绰有余的,耐何方家门弟渐高,而张氏却又有了那样的境遇,只能委身与他做小。不过为着张氏日后能在方府立足,肯请他聘了二妹小李氏作填房,二妹与张氏姐妹情深,相信能和睦相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