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朗和赵世华身边也有了两名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子,容貌艳丽,体态妖娆,一个叫绿芙,一个叫红袖,在群芳馆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红牌姑娘。贺明朗和赵世华一个是解元,一个考了第四,又与其他举子交好,这些举子们也知趣,自然要将最漂亮的留给他们。
两名女子一过来就要往他们身上靠,赵世华微微蹙眉让开,轻声道:“红袖姑娘坐在一旁就好。”
转头看去,却见贺明朗居然也是皱起眉头,冷淡地瞥了那女子一眼道:“坐过去一点。”而后,他抬头看到赵世华也叫那女子坐远一点,不由得相视一笑。
两人举目看去,只见其他举子大多都将身边的女子搂在怀中,桌案地下有的已经将手伸到了女子衣服里面抚摸,另一手还不忘举杯向诸位同年敬酒,一张嘴既要相互恭维,又要与身边的女子调情,真是忙碌得很。
相比之下,人家都与美同乐,而贺明朗和赵世华这两个年轻俊朗又得学政大人看重的人却颇不懂情趣,居然刻意与身边的美人拉开了距离,在此刻实在显得有些不合群。
红袖微微倾身靠向赵世华,娇滴滴的声音带着无限委屈道:“赵公子可是嫌弃妾身相貌粗鄙?”红袖见赵世华身形俊朗容貌出众,年纪轻轻就是举人了,自然想与他交好。即便这位赵老爷看起来不是出身富裕之家,但就这容貌和身份,她也愿意白搭他。
赵世华笑道:“姑娘说笑了。以姑娘的花容月貌若都自称是相貌粗鄙,这世上也就没有美人了。”见红袖居然又靠了过来,他忙道,“姑娘还是坐好吧,小心扭到腰。”
红袖听赵世华称赞她美貌,以为他只是不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女子调笑,便在桌案下伸手过来放到他腿上,正要往下摸时,就被赵世华抓住扔了回去。
赵世华敛了笑意,认真的看着红袖道:“姑娘请自重。赵某体谅姑娘身世堪怜生活不易,也没有看不起姑娘的意思,但赵某家中有贤妻佳儿,万万不能做出对不起她们的事情。”
却说绿芙见红袖贴近赵世华,也鼓起勇气打算靠上身边的贺明朗,不像刚打算行动,就听到赵世华拒绝红袖。她微微一怔,偷看去瞧贺明朗,却看到贺明朗眼中明显的厌恶,于是只好将伸出去的手缩回来,讪讪的笑道:“三少爷果然是厌恶我们吗?绿芙好伤心啊!”
贺明朗丝毫不理会绿芙,他见赵世华严词拒绝红袖,不由举杯道:“赵贤弟真不愧君子之名,为兄佩服。”
赵世华侧头看了他身边的绿芙一眼,回道:“贺大哥不也一样?贺大哥不仅才华出众,品德更是堪为我辈楷模,盛林也是佩服得很!”
贺明朗见周围其他举子的言行越发不堪,眼底闪过一抹厌恶,转而对赵世华道:“既然赵贤弟也不好这一口,不如我们另外找个清净的地方喝茶?”
赵世华正有此意,点头应道:“如此甚好!”
贺明朗哈哈笑了两声,两人起身与诸位同年告了罪,留下二十两银子充作饭钱,便相携离去。
走出浩然楼,贺明朗便邀请道:“天色尚早,赵贤弟若是不嫌弃,不如去舍下喝茶?为兄得了一点清茶,正好与贤弟品一品。”
“如此,就叨扰贺大哥了。”赵世华想着钱锐和魏清源都回去了,他就是回去也是一个人,难得遇到贺明朗这样的知己,便含笑答应。
两人边走边说,也没有坐马车。用贺明朗的话说,正好吹吹风醒醒酒。赵世华农人出身,自然不在意走几步路。
贺明朗调笑道:“难得贤弟年纪轻轻便能看淡美色,那位红袖姑娘可是群芳馆的红牌姑娘,为兄看她可是失望得很呢!”
赵世华笑了笑,语气却甚为坚定地说道:“盛林这一生,只抱两个女人,即便以后有幸高中进士出仕为官,也绝不纳妾。”
“喔?两个女人?”贺明朗不由好奇道,“难道赵贤弟还有为如夫人不成?”
赵世华摇头笑道:“什么如夫人?还有一个是我女儿。”或许是吃了酒,或许是中了举心情好,赵世华显得很亢奋,一说起自己的女儿就有些滔滔不绝之势,“我家囡囡可是我的心肝宝贝,我答应过她这辈子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纳妾,再说,我与拙荆少年结发,相濡以沫才有了今天,又怎么能辜负她?她给我生了一个天底下最最可爱最最贴心的女儿······说起我家然姐儿,我真恨不得霸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可是我这个当爹的没用,以前连饭都无法让她吃饱。现在总算好了,也能给我家小囡囡多做两身新衣裳,给她买一套好的笔墨,以后也能给她找一个好人家了······”
贺明朗听到这里,不由心中一动,忽然道:“赵贤弟,令爱多大了?”
赵世华回道:“五岁半了,过了年就六岁了。”
贺明朗也有女儿,平日里也算疼爱,但也绝不会像赵世华这样动不动就放在口中心肝宝贝一般称赞,便试探道:“看赵贤弟的样子,侄女定然是聪明可爱的了。”
赵世华不住的点头,忍不住自夸道:“我家囡囡聪明伶俐,又孝顺又体贴,我给他哥哥启蒙,她在一边学得比他哥哥还快······那个时候家里穷,连给孩子练字的纸都没有,她就在沙板上写字,写熟了才用他哥哥写过的纸书写,却比他哥哥写的好······”
贺明朗越听越好奇,不禁讶然:“如此说来,侄女岂不是比儿子还好?”
赵世华居然连连点头道:“那是!我家囡囡,给我是个儿子也不换。”
贺明朗哑然失笑,却越发觉得赵世华是性情中人,虽然处事圆滑,但与人相交却真诚率直,这样的人在官场上能守望相助,堪为一生知己良朋。
“说起来,为兄家里还珍藏了一幅《洛神赋图》,虽然是临摹的,却也笔法娴熟相当珍贵,乃是我们贺家传家之宝。为兄难得遇到知己,不如贤弟随我一起品鉴一番?”
“那是盛林的荣幸、说出来不怕兄长取笑,所谓琴棋书画,小弟也就字还勉强见的人,琴小弟是不会的;棋也是跟着钱大人才学了两手,一直被钱大人批为臭棋篓子;这画嘛,还不如我家然姐儿画很好呢!”
“呵呵,贤弟过谦了。其他的为兄不知道,但贤弟那手字极具风骨,却是难得的。”
两人边走边谈,约莫三刻钟后,便到了贺家。
贺明朗带着赵世华从侧门进去,让人通知了夫人老夫人一声,便直接带着赵世华娶了外院书房。
贺家在江阳城也算传承多年的大家族了,外院的书房虽然只是贺家三个书房中的一个,却也摆满了书籍,粗略看下来,只怕不下万册。
贺明朗请赵世华坐下,书房侍候的小厮带了茶具过来,贺明朗亲自动手泡茶。
这清茶的用具和冲泡法都是从京城传过来的,赵世华曾见明镜大师和钱大人泡过,他自己却从未有过上手的经验。但看贺明朗先焚香净手,再看看那一套没有见过的紫色茶具,接着再看他温壶、选茶、冲泡、闻香、等等一系列步骤有如行云流水般,最后滴到自己面前来的茶杯小巧精致,茶香袅袅,茶色碧绿,便知道贺明朗比明镜大师和钱大人似乎更讲究、更懂得品茶。
赵世华取了茶杯先深深嗅了一口茶香,而后才浅浅地啜了一口茶水,微微眯着眼睛,回味了一阵,方才叹道:“人生如茶,初觉微苦,口味余甘。”
贺明朗一看赵世华闻香细品就知道他也是懂茶之人,再听了他那句感叹,便知道他也是难得的通透之人,当即赞道:“贤弟真乃为兄知己!不如我们结为异性兄弟如何?”
赵世华微微一怔,随即笑道:“那是小弟的荣幸!能在江阳得遇兄长,确是小弟的福气!”
贺明朗说做就做,立即让人准备,又将消息传回内院,让夫人准备客房,今晚要留义弟在家里住。
等待的时候,贺明朗取出了祖上传下来的那副临摹的《洛神赋图》,小心翼翼的在桌案上展开来请赵世华品鉴。因为图卷太长,只能看一段展开一段,两个人凑在一起,一边看一遍评述。
赵世华对画其实了解不多,却也能看出这幅画的珍贵。里面描绘了诸多场景,人物安排疏密得宜,在不同的时空中自然的交替、重叠、交换,而在山川景物描绘上,无不展现出一种空间美,对洛神的描绘果然有书中“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飘逸之美。但因为看多了女儿的写实类画风,他却忍不住想着,要是安然能看到这幅画,再以她独特的画法画出来,只怕也能成为传世之宝。
贺明朗见赵世华看完以后沉思了好一阵,只当他在细细回味,自己身为画的主人,也不禁有几分得意之感。这样的传世之作,不能谁都能有,谁都能见的。
似乎没过多久,下人就将结义所需的东西准备好了。说起来这结拜兄弟其实也简单,不过准备香案,再去厨房捉了一只公鸡过来,祭拜过天地,喝了血酒,盟过誓言,贺明朗和赵世华便成了结义兄弟了。
既然已经结义,赵世华自然也得去拜见贺明朗的长辈。
贺明朗首先带着赵世华去见了自己的祖母。老人家的身体看起来颇为富态,满面慈祥,虽然耳朵也不太灵便,眼神却还好,神态看起来也总是乐呵呵呵的。贺明朗没说一句话她都笑,但直到贺明朗说了三次她才明白赵世华是孙子的结义兄弟,也是今科的举子,便送了一串紫檀木的佛珠作为标礼,又笑呵呵的将赵世华叫到身边细细看了一遍,说是个有福气的,还叫他常到家里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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