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乾隆,舒倩的泪就滚下来。柔柔弱弱地给乾隆行礼,乾隆见了,唏嘘不已,吩咐:“皇后坐吧。你身子不好,就不必行那些虚礼了。”
舒倩点头,待乾隆坐好,扶着张月慢慢坐下,含泪说:“臣妾已经是五十九岁的人了。纵是今日去了,也算享尽阳寿,没什么抱怨的。只是,累的皇上与皇额娘伤心,就是臣妾的不是了。”
乾隆脸色一沉,“胡说。太医们都说了,你不过是郁结于心,放宽心养着,自然就好了。”那个皇帝愿意老是死皇后啊?
舒倩摇头,“臣妾自己的身体,臣妾知道。只是,臣妾还有事,放心不下。想跟万岁爷念叨念叨。”
乾隆想了想,问:“说吧。你虽然只是继后,位次在孝贤皇后之下,但对乌拉那拉氏与富察氏,朕向来是一视同仁。你不必顾虑,有什么事就说吧。”
舒倩点头,刚要开口,外头小太监通报,“十一贝勒、十五阿哥前来请安。”
舒倩看一眼乾隆,没说话。皇帝不来时候,一个个不见人影,这会儿皇帝来了,你们倒是跑的殷勤。
乾隆没在意皇后那一瞥,摆摆手,“叫他们进来吧。”
十一、十五进来船舱,对上行礼问安。乾隆点头,“你们来看皇后,很好。”
十一拱手回话,“孝道使然,儿臣等当不得皇阿玛夸奖。”
十五也跟着说,孝顺长辈乃是应当的。
舒倩咳嗽一声,暗道,来了好,省了我再说一遍。叫二人坐了,对着乾隆开言,“皇上,有件事,臣妾早就想跟您说。今天当着两个孩子的面,不妨就提提吧。”
十一、十五俱低头恭听。
舒倩说话,有气无力,“皇上,令皇贵妃已经去世半年多了。棺椁也陪伴在孝贤皇后身侧。臣妾这些日子,一直都觉得似乎有事未了。可又想不起来。直到昨夜,孝贤皇后入梦,经姐姐提醒,这才想起,令皇贵妃——她的谥号,皇上,不知礼部可拟出来了?”
礼部又不是只拿钱不干活,三个谥号,早就拟好,放到乾隆案上供选。只不过,乾隆一直压着不肯定罢了。
十五心里也奇怪,只是不敢多嘴。今天皇后提起,顿时竖着耳朵恭听。
乾隆看皇后一眼,“你说的是这事啊。礼部前两天拟出来了。只不过,朕听说你病了,没心思定。既然你说了,不如,就陪朕参详一下。顺谦、顺和、顺恭,你觉得,这三个,哪个合适?”
十五心中诧异,礼部拟谥号时,质郡王在场。后来,透出消息,说拟的是令懿、令禧、令惠,怎么到了这里,就变了呢?
十一心中暗笑,八成,这位令皇贵妃背后那不得不说的故事,已经传入养心殿了啊!
对于谥号,舒倩没怎么研究过。不过,从乾隆朝皇子、后妃的封号中,可以看出,乾隆不喜“顺”字。佐证就是宫里的顺贵人钮钴禄氏。当初,乾隆本想看在太后面上,把这个表妹嫁到宗亲家中,做正室太太。哪知,太后非要乾隆纳进后宫。惹恼了乾隆,这才直接封了个“顺”贵人,六宫中,随便找了个偏殿扔进去。进宫十几年,顺贵人仅仅侍寝一次。就这,半夜十分,还被当时的令贵妃把乾隆从被窝里挖出来。太后在,还有人看她几分面子,太后不在,天知道这个顺贵人要如何“顺应天意”,才能熬过这辈子。
如今,乾隆老抽要给魏氏定下一个“顺”字,呵呵,这——可是大有深意哇。
舒倩揉揉太阳穴,看一眼十五,回乾隆话:“臣妾不懂,不过,既然皇上觉得合适,肯定就是最合适的。”不等乾隆说话,舒倩又说,“臣妾还有一事。事关乌拉那拉氏,臣妾娘家。”
乾隆皱眉,“就知道女人都有私心。”嘴里硬邦邦地问:“什么事?”
舒倩虚弱笑笑,“皇上,臣妾娘家,从臣妾父亲往后,就没出过大人才。如今,更是只剩下一个傅敦,种地还行,要论领兵打仗、安邦治国,那是一窍不通。其他的,则是远亲,算不得数。臣妾恳请皇上,不要因为臣妾,而对乌拉那拉家有任何过高恩封。臣妾父亲为三等承恩公,臣妾已经觉得过了。男儿立世,怎攀附姑母、姐妹贪求富贵。臣妾只求傅敦能体谅长辈们一番苦心,好好在东北,安宁度日。这样,也对得起早逝的兄嫂,九泉之下的父亲了。”说着,舒倩又哭起来。
乾隆听了,装模作样感慨一番。继皇后娘家,确实没几个能干的人才。别说跟富察家比,就是跟高氏娘家比,也差的远。当初,碍于面子,给了那尔布一个承恩公头衔。如今,皇后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可是深得圣意。乾隆感慨完毕,说了一通什么皇后贤德,虽然比不上孝贤皇后,但也说的过去之类的话,接着点头,向皇后保证,日后,傅敦在东北如需任何帮助,说一声就行。
舒倩急忙感激涕零,扶着张月一摇一摇站起来,就要谢恩。
当着两位皇子的面,乾隆特意摆出一副温柔模样,亲手扶起皇后,“你呀,身子不好,说一声就行了,何必计较这些虚礼呢。”说着,趁众人不备,悄悄点点皇后掌心。
舒倩顿觉一阵恶心,急忙收回手,拢在袖子里,低头不敢说话。
乾隆以为皇后害羞了,大笑一阵,嘱咐皇后好好休息,心情愉悦,带着吴来走了。
十一、十五送走乾隆,重新坐到皇后身边,说些吉祥话。
本以为,皇后身体不好,说一会儿,就叫跪安。哪知道,皇后话虽不多,但精神不错。什么时候兄弟俩没话说了,她还特意提个话头儿。十一还好,从小长在皇后身边,多呆一会儿,也没多少不自在。可是苦了十五,老老实实陪了半天,肚子里能想起的词儿,都搜刮完了。不住琢磨,什么时候能走哇?
小**在百忙得知,暗暗叹气,倩倩姐果然是重提过去脾气了:自己不好过,也不叫别人好过。唉,爱情真可怕!尤其是求而不得的爱情,最可怕!求爱情而不得的人,最最可怕。
贵妃之争
然而,小达*赖低估了这个姐姐的宫斗能力。
第二天,舒倩趁着心情略好,在船里见了婉贵妃、愉妃、容妃、颖妃等人。顺便见了十八阿哥、十九阿哥、十公主、绵蕊。趁着孩子们在一边玩耍,舒倩扶着额头哀叹,“庆恭皇贵妃妹妹去了两三年了。当初,空下贵妃位,听太后提过,哪知,后来不巧,碰上令皇贵妃去了,竟然给拖到现在。如今,本宫整日病着,婉妹妹一个贵妃,平日里,真是辛苦了。”
皇后这么一说,婉贵妃急忙站起来,谦恭表示,为皇上、太后、皇后分忧,不辛苦之类的话。舒倩一笑,拉着婉贵妃在一旁谈起十八阿哥。
这边愉妃、容妃、颖妃心里,可就活动开了。其中,容妃想的最单纯。她若能晋贵妃,娘家回部那边,日子也能好过些。养女十公主身份随之水涨船高,将来,能挑个好婆家。至于颖妃,出身巴林氏,自认是蒙古贵女,入宫这么多年,身边抚养十七阿哥,无论如何,乾隆这次得给个面子。愉妃这边可就有些复杂了。小心看一眼跟着十八阿哥屁股后头屁颠屁颠欢跑的十九阿哥,回想媳妇西林觉罗氏语重心长的话,“额娘,难道,您忍心让十九阿哥再步荣纯亲王后尘,被人害死吗?”
想到这儿,愉妃心中惊了,不,她的儿子,曾经与那个位子,仅有一步之遥。可是,最终,因为自己不小心,英年早逝。如今,她的小儿子,经不起那样冒险了。
舒倩依旧病恹恹地拉着婉贵妃说话。看时候差不多了,就带着几个人去太后船上请安。在太后跟前,只说了几句话,刚提了提婉贵妃辛苦,就又按着太阳穴,难受起来。
太后无奈,吩咐:“你呀,病了就回去歇着。哀家又不与你计较,何苦强撑。”
舒倩笑笑,勉强支撑一会儿,扶着张月退下。
龙船到了苏州,贵妃之事便传播开来。这次跟来伴驾的没有嫔位主,那些贵人们便琢磨着,是不是等哪位升了贵妃,空下来妃位、嫔位,咱们努努力,也能混个宫位主当当?
于是乎,蒙古巴林、新疆回部开始窥探中原动静。愉妃娘家朝中无大官,只能干看着着急。西林觉罗氏倒是趁机帮了不小的忙。
陈贵人、陆贵人等,则是趁机上下活动,毕竟,她们两家,在宫里、朝外,也有不小人脉。
也不知谁,猛然想起,京城宝月楼还住着个怀了孕的平常在。她这一回,要是生了孩子,八成就得晋位。不甘心的,就开始和着闲来无事看热闹,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乱放谣言,说平常在如何勾搭皇帝。.把佛堂那一夜,演绎的神乎其神。
太后得知,勾起多年前怒火,直接叫来乾隆训斥一顿。乾隆自知理亏,低头挨骂。出了太后屋子,下令彻查。将几个贵人降为常在,额驸福隆安护送,由水路送回京城。
陈贵人、陆贵人动作小,逃过一劫。便把希望放在乾隆态度之上,更加卖力争宠,扰的乾隆不胜其烦。
也是事有凑巧。不知哪个吃饱了没事干的人,借着编纂四库全书,全国征集书籍,翻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诗词,告发多年死对头浙江知府方之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