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行走的,都是些美貌丫鬟、清秀小厮。跟着领路小厮到了花厅,就有小丫鬟捧茶。还未开盖,就觉清香提神。王琦跟着刘墉进门,大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端茶来喝,不住点头,“嗯,不错,雨前龙井,我喜欢。”
刘墉笑笑,趁丫鬟不备,轻声教导,“待会儿要是公主来了,可不能这么随意。皇家公主规矩多,你娘住在这里,本就是寄人篱下,你可别给她添麻烦。”
王琦咧嘴笑笑,露出刚长出的门牙,“大人放心。”
不一会儿,两个丫鬟打帘子,端柔公主扶着长八姐进来,后头站着两个丫鬟捧着手炉等物。
刘墉见了,急忙站起来行礼。看公主鹤发童颜,精神矍铄,心中甚慰。
端柔公主请刘墉随意,自己坐到主位上,拉着王琦说话。说着说着,想起别人家都有儿孙,只有自己没个儿孙,呜呜哭了。
刘墉听了难过,跟着叹气,劝公主,“皇家素来厚待公主。您如今过的,还是不错。要多想开点儿啊。”
端柔公主捂着帕子干嚎,“厚待又怎样?本宫死了,还是没个哭灵的。呜呜”
她这么一哭,长八姐也跟着哭。王琦迷迷糊糊,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干站着白看,硬挤出两滴眼泪陪着。
这三人聚到一处,哭着哭着,便动了真情,互相拥着大哭起来。一个个说自己日子过的多么不好,晚景多么凄凉。就差把小四子、老四子父子俩扒出来,痛骂一顿。
刘墉看着看着,悲从中来,取下腰上帕子,偷偷抹眼泪。
长八姐偷偷瞥一眼,时候差不多了,开始吧。
端柔公主这才收了眼泪,对着刘墉诉苦,“本宫知道,本宫要想过继儿子,只怕不合适。本宫也不敢奢求。只求,能有个闺女在身边孝顺就好。可是,呜呜,皇阿玛,女儿的命,好苦啊!”从指头缝里,偷偷打量刘墉。
刘墉一听,端柔公主这么说,八成是已经有了主意。只是,这件事,是皇家家务,如今自己身为外臣,哪里能随意说些什么。只好诺诺应承,看时候差不多,借口家中有事,告辞去了。
端柔公主双手抱胸,“八哥,这个刘墉挺会躲事儿的嘛!”
长八姐冷笑,“不如说他最会装!”
没几天,刘墉跟工部议定,带着家仆张成,到东北与十二汇合。
东北已经有御史王杰监督。刘墉这位左都御史一来,王杰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上折请回京候命。和珅管着吏部,看到王杰请命之后,请示乾隆,命王杰回来,陪驾南巡。
王杰临行前,到傅敦家辞行,恰遇到刘墉与十二贝勒串门,商议挖河工事。刘墉看一眼王杰,点点头,认真嘱咐:“此去江南,看到官吏横行,你尽管上折子。若是、若是皇上……,就先忍忍。当今喜欢玩、喜欢热闹。十来年没出过京,这次出去难免放纵一下。只要不危及安全,还请王大人睁只眼、闭只眼,一切等回京再说。”
王杰心中不服,“刘大人,您素有清名在外,怎么也这等明哲保身?”
十二淡笑,“王大人莫恼。我也有事相托。皇后娘娘这几年性情平淡不少,但依旧耿直刚硬。南巡之时,若是遇到什么事,还请大人劝她,不要意气用事。当今乃是明君,好生劝谏,未必听不得忠言。须知,良药未必苦口,忠言亦可顺耳。拜托大人了。”
王杰听了,这才息怒,回住所收拾行李,即日启程回京。
王杰刚到京城,草长莺飞时节,乾隆就陪着太后,带着后妃、大臣、皇子们,浩浩荡荡朝江南开进。
端柔公主身为乾隆之妹,又能说会道,出手阔绰,很得太后喜爱,整日带在身边,形影不离。连带着她身边的长八姐、王琦,都得了太后不少赏赐。
这天,驻跸德州。太后带着端柔公主,住在净慈庵中。乾隆歇息一刻,去向太后请安,顺便看能不能会会佳人。
一入庵堂,就听里面笑语喧哗。太后瞅见乾隆到来,急忙招手,“皇上不必多礼了。快来看看,你三妹妹新认的干闺女。”
乾隆惊讶,“干闺女?哪家千金啊?”说着,笑着坐到太后身旁,心中琢磨,可别是长八姐!
太后笑着指指端柔公主身后低头侍立的女子,“喏,那不是。就是山东王举人遗孀长氏。”
说着,特意拍拍端柔公主,“你倒是好福气。这下子,不单女儿有了,就连外孙女也有了。”
端柔公主笑着谢太后,“要不是皇额娘疼惜女儿,女儿哪有这等好处。依我看呐,还是太后福气大,女儿不过是沾个一星半点儿罢啦!”
舒倩领着一帮妃子们说笑。扭过头来,看见乾隆脸色不好,暗道,该不是年纪大,经不得路上颠簸吧?好心问他:“皇上,旅途劳顿,还请早些歇息吧。”
太后听了,急忙劝乾隆:“我说呢,今天话这么少。皇上要是累了,就先回去。皇后她们陪我就好。”
乾隆勉强笑笑,“也好。那朕就先回去了。皇额娘也别跟她们玩太久。明日还要赶路。”
太后点头,“放心吧,皇后知道怎么照顾哀家。”
乾隆干笑两声,瞥一眼皇后,陪太后说了几句话,这才起身走了。
望着乾隆背影,太后笑笑,看一眼长八姐,这孩子,跟年秋月还真像。多亏哀家出手早,断了皇帝念头。
对太后目光,长八姐权当无视。等回到端柔公主舟内,王琦听她们详细说完,捂着肚子大笑,“哎呀,我说呢,那个年氏怎么年纪轻轻就死了。原来,出手的不止老四一个呢!”
长八姐看王琦一眼,问:“老四宠年氏,恨不得给她皇后位。怎么会杀她?”
端柔公主坐到椅子上,啜茶回答:“小老婆再重要,又怎么比得上儿子呢!不过,当时小四子还不到十五岁。年氏要真因为这死了,可就真是冤大发啦!”
王琦嘿嘿笑笑,“这太后老了老了,然还慈悲起来。见到八哥,对着这么一张脸,非但没下杀手,知道迂回,认个外孙女回来,堵住小四子的路。这一回,小四子该憋屈死了吧?费尽心机,接过,美人儿衣角都没摸着,多了个外甥女!”
端柔公主跟着大笑,笑完了,扭头去看长八姐,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轻声问:“八哥,想什么呢?”
长八姐笑笑,“刘墉!”
作者有话要说:乾隆估计跟某奶奶有过节,看看好好一个皇帝,写成啥样了?
龙舟唱晚
要问长八姐为何谁都不想,单单想起刘墉,还得从和珅夫妇多事说起。
自从长八姐来到京城,刘墉就经常送信,请和珅夫妇好好照顾。刚开始,和珅还以为刘大人是怜惜她们母女。后来,长八姐住到端柔公主府,刘墉亲自送王琦,让她们母女团圆。和珅琢磨着不大对劲了。本来,和珅对刘墉那点儿小心思,没功夫理会。哪知,乾隆一心招惹长八姐,和珅就琢磨,与其这么吊着万岁爷,不如给长八姐找个婆家嫁了,省得日后被乾隆坏了名声。
想起刘墉对长氏母女关心,和珅就趁着一次散朝后,与他商量,托他留意,京中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哪知,刘墉听完,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和珅回去跟冯氏说了,夫妻俩猜想,该不是刘大人也看上了长八姐,想要娶回去做填房吧?
冯氏听了,打心眼儿里替长八姐高兴。刘大人虽说年纪大了,但为人正派又不死板,家里头过的殷实安稳。更难得的是,家里没有正房太太,连个侧室也无。两个儿子,都中了进士,不用操心教养。长八姐要真能嫁过去,没准儿,还能落套凤冠霞帔。和珅点头,“是啊,就是不知道他们二人缘分如何。”
冯氏跟长八姐和的来,趁着一次一同到潭柘寺上香,身边无人之时,当着佛祖的面儿,悄悄把这话说了。
长八姐听了,心中不悦,见冯氏一片好心,不忍得罪,只得拿先夫亡故不到三年为由,婉言相拒。
后来,长八姐忙着忽悠乾隆母子,没顾上想。今日事情定下来,才琢磨起刘墉来。
端柔公主听了,对着王琦笑笑,“咱们的王琦,想要后爹不?”
王琦撇嘴,“亲爹都一起过好几年了,还怕后爹?尽管招呼吧!”
长八姐知道二人开玩笑,心里不恼,陪她们笑闹几句,正色问:“查的怎么样了?那个刘墉,可有什么反常?”
端柔公主摇头,“不过就是士大夫德性,还能有什么。你说他熟悉,我还真瞧不出来跟那位哪里像了?要真是他,能对着小四子这些年作为,无动于衷?”
王琦抱着个苹果啃,嘴里喃喃,“不高兴又能怎么样?如今他是臣子,不是老爹!再说,咱们不也不喜欢小四子,见了他,还不是脸上堆满笑,上赶着逢迎?”
长八姐摇头,“他们父子虽然行事不同。.但为君治国上,都算得上有些作为。别看小四子风流,论起来为君之道,不比圣祖差。就是当今那几飞儿子比不上圣祖吧。”
两人听了,伸出指头扒拉乾隆如今有望成气候的儿子。算到最后,除了“发配”回东北的十二,也就十一、十五还算入眼。
王琦伸手把苹果核扔到船外,托着下巴嘀咕:“我说,小四子傻呀!当初,太子都那样了,圣祖还一门心思想让嫡子即位。怎么到他这儿,嫡子跟破抹布似的,西北、东北到处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