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就是嫌人多了,打算让她的黑甲卫先筛选出去那些实在一般的,待有好的再让她瞧瞧,只是第二轮便要定魁首,可见黑甲卫这关必然也是极为严格了。
人群中果然喧哗四起,她们往常评比都要四五轮的,评委们对一般的酒也要给出点评,然后对好酒一顿彩虹屁,这才决出胜负,哪有今天这种秦王二轮定生死的!况且那些黑甲卫都不过是边疆出身的军娘罢了,哪里懂什么是好酒!
不过片刻,就有那胆子大的酒商质疑起来,那秦王听罢却只是微微一笑,“若本王的黑甲卫都喝不下去的,算什么好酒!”
李鱼充分感受到了这位王爷的独断专行和极度自信。
不过在赛酒评比上,她却拥有着和秦王同样的自信。
沸水一般的反对就被秦王这样轻飘飘的压下去了,这个时代皇权压死人!
众人也就不再拥挤,都站在原地,等待着黑甲卫前来品尝。
那黑甲卫队足有五六十人,她们尝酒速度极快,遇见那好酒便连连称赞,呼朋唤友一起来尝一杯,遇见一般的只是浅尝辄止迅速抽身,倒不像赛酒大会,反而像她们打了胜仗后,欢快放肆的畅饮般。
李鱼生在和平年代,少见军卫,见此场景也津津有味地观察起来,眼睛弯弯笑得开心。只是刚才那道视线又纠缠上来,她一抬头却没有找到来源,不禁有些烦躁。
那些酒商抗争无效,只能多倒些酒,希望这些黑甲卫们能喝痛快了好给个合格名次。
等了半个多时辰,黑甲卫们终于来到李鱼身前,见她年纪轻轻,又只是捧着个袖珍的酒壶,不禁起了些轻视之心,想着赶紧敷衍过去,上前就要拽李鱼的酒壶。
谁料拽了两下都没拽动,那酒壶仿佛在李鱼手里生了根一样,“别拽啊,我给你倒些。”李鱼气恼这黑甲卫不礼貌,却还记得这是赛酒会没有发作。
不太高兴地拿出预备的小酒杯,那黑甲卫见了小酒杯更是“嗤”了一声,她心想这酒商真是小家子气,已经起了不给李鱼通过的心思,又连连催促道:“军娘什么好酒没喝过,瞧你这样子能酿出来什么好酒,怕还不如马尿吧!”
众黑甲卫听了立马都哄然大笑,有些好事地还接着道:“王五娘,你是不是常喝马尿呀,人家还没打开你都闻着味了哈哈哈哈。”
那被称作王五娘的军娘更为气恼,周围的酒商又讨好起哄道:“就是,看她这样子也是不像会酿酒的,长的妖妖袅袅的,哪像会干粗活的人,别是哪家房里养的娇娇吧。”
这就是侮辱人了,这个时代的娇娇是指有钱人家有龙阳之好的女子豢养的年幼女子,通常这种女子终身不能成亲,地位比小侍还要低,是辱没祖宗的,这些起哄的酒商不过看李鱼孤身一人,又年纪轻轻才敢口出妄言。
人群中众人还在笑着,打算看李鱼这小娘子会不会哭鼻子。
李鱼突然就冷笑了一声,她慢悠悠地转身走到刚刚口出狂言之人的身前,冷声道:“你可听说过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说罢腰身一拧,只听一声巨响,那人面前伫立的巨大酒桶当的一声轰然倒下,扬起一片飞尘,众人惊慌躲闪,须臾那浮着绿沫的酒就顺着破裂的口子汨汨流淌出来。
那酒商目眦尽裂,跳起来就要跟李鱼算账,黑甲卫们却跑到酒桶旁用手捧了一捧来品尝,那军娘王五娘连连道好酒,她起身拿着一块木牌就要给那酒商,谁料来接木牌的却是将酒商打倒在地的李鱼。
她轻笑一声:“这种也算好酒吗?秦王的黑甲卫……”她没有全然说出刻薄之语,却摇着头将一切表明了。
那黑甲卫本来仅是微怒,闻听李鱼笑言后怒发冲冠,冲过来就要捏起李鱼的脖子。
她出手极快,就在即将触碰到李鱼的前一刻,被一柄通身白玉制成的折扇拦住,“且慢!”
第26章 魁首
“先尝尝她的酒,若不好再打死也不迟。”来人薄唇轻启,轻飘飘地将人性命不当一回事,却诡异地眼带笑意。
李鱼被身前高大的阴影挡住,她终于看清了来人。
玉扇、剑袖、紫金冠下正是那位秦王殿下漫不经心的脸,本朝女子以健硕为美,这位秦王殿下简直是幸运地踩中了每一个审美点,一对大胸不禁令李鱼咽了咽口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贫瘠的自留地,自卑不已。更加上她相貌柔美中带着一丝阴霾,更产生了一种美人如花隔云端的距离感。
秦王也不着急,她啪地一声打开扇子,玩味地看着李鱼,又淡淡地瞥了一眼黑甲卫,那黑甲卫立刻微微点头,分明是秦王一个表情就要血溅三尺。
众人哗啦啦又跪下去请安,那些酒商更是在心中敲锣打鼓庆祝李鱼这狂妄女子惹怒了秦王。
李鱼这边刚刚砸了她的场子,又骂了她的侍卫,她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紧张,这位秦王杀伐果决,绝不是说着玩的。
她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心中隐隐有点悲凉,但她还是对周朝存在一丝丝的理的抗争,而且自己并非刻意惹事,几人是侮辱她在先,不知这位久经沙场的秦王能听听她的话吗?
“秦王殿下,请问什么是好酒?”李鱼在秦王淡漠的眼神下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目光灼灼。
又指着刚才口出狂言的酒商和黑甲卫控诉道:“我因为年纪小被这几人肆意侮辱为娇娇,我因为年纪小所酿制的酒水不多便被黑甲卫无视。”
不顾几人怒目相视,她顿了顿后哑声道:“但我的酒是我和朋友悉心酿造,每一滴都是用了全部心力。”
言罢,她将酒壶高高举起,反而带着种海阔天空的心情笑着对秦王道:“如果我的酒是能配的上您的好酒,请您让她们向我道歉并将我的酒封为魁首,若我的酒不配此列,我愿意终身不再酿酒,随殿下处置!”
秦王眼中兴致更浓,她竟然在都是平民百姓的赛酒会上,在一个少女身上感受到了只有天运女才能散发出的那种一往无前的锐气,并且这锐气竟然比自己身旁两位护卫还要锋利些,这种人怎么会沦落到沽酒为生?
“你不过小小年纪,不怕死吗?”秦王饶有兴致地从李鱼手中拿过酒壶,仿佛嫌脏似的用两指捏着酒壶,语气阴鸷地问道。又低头对着李鱼黑鸦鸦的头顶恶意地补了一句:“本王从无戏言!”
李鱼突然想到华强的一句话:“不气盛叫年轻人吗!”
不禁好笑地摇头言道:“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罢了。
“本王,准了!”秦王此话出口之时也同时打开了酒壶的塞子,本欲将酒壶凑到鼻子旁边嗅一下酒香,却没想到,这酒香浓烈到瓶塞才刚刚打开,烈酒就如风穿人肺腑。
秦王从未闻过如此浩瀚热烈的酒,一时之间竟然也顾不得让黑甲卫先试酒,不待李鱼劝阻仰头便饮。
谁料这酒从唇舌穿过喉咙再到肚腹中,如一柄利剑杀入无人之境,将她浑身上下搅得热辣辣、醉醺醺,让她瞬间想起边关西风烈、弯刀快,醉卧沙场几人归的豪情。
不禁重重地咳了起来,黑甲卫本就紧张,一看秦王咳嗽起来纷纷利刃出鞘,李鱼被侍卫们气势汹汹围住,马上就要血溅三尺。
李鱼躲避着利刃,却还是大胆地垫起脚尖,目光穿过层层黑甲卫对上秦王有些发红的眼睛,爽朗地问道:“殿下,我的酒可还配得上您?”
有那胆小的酒商已经捂住了眼睛不忍看年轻人被击杀,却还有更多酒商兴致勃勃地等着秦王如何处置这胆大的少女,窃窃私语。
只听得劲风一过,李鱼的酒壶远远地抛过来,被黑甲卫牢牢接住,秦王消散了阴霾,第一次有些真意的指向人群中的李鱼,带着畅意的语气道:“你很好,此酒可堪魁首,尔等尽数可尽尝此人间第一等烈酒,本王为其命名为西风烈!”
秦王自幼挑剔,极少夸赞什么,黑甲卫们听了秦王的评价,早已迫不及待,只恨酒壶太小,待皆品尝后,连酒壶中最后一滴都被军娘们喝了干净,还意犹未尽。
那王五娘早单膝跪地面向李鱼:“我服了,今后怕是再也离不了姑娘的酒了!”
酒商们哗然,这名不见经传又年少轻狂的女子酿的酒竟然真的得了魁首!今日之后,西风烈必然扬名大周了!
李鱼在众酒商眼中早成了狂徒,奈何技不如人,本以为她还要继续狂炫酷炸路线,都静静地等她发表装逼获奖感言。
只见她一脸笑容,上前一步亲切地搀扶起王五娘,对着秦王微微笑道:“西风烈这名字起的太好了!美酒配英雄,今日我的酒配得上秦王殿下的英雄气概真是万分荣幸!我对秦王殿下的敬爱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秦王久在军中,那些军娘直来直去,不会奉承,以至她从来没听过这么细节的马屁,整个人都麻了,美貌都扭曲了起来,低头噎住了一口气盯着谄媚的李鱼。
底下的酒商更是气翻了一片。
嗨,这竖子真贼啊!还以为她要硬刚到底!妈的,竟然溜须拍马这么熟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