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门世家 (坐酌泠泠水)

　　这不是为那些婆子开脱，而是陈述事实。
　　叶雅茗知道她的意思，笑了笑：“确实，这算是好事吧。”
　　陶氏前段时间对她不满，所以归她管的那部分丫鬟婆子也不敢巴结讨好她。现在这些人开始明着上来讨好了，就意味着陶氏的态度也变了。
　　当两个人地位相差不大时，差一些的人会嫉妒怨恨那个比她好一些的；可如果两人地位相差极大，大到如鸿沟一般不可跨越，那么差的那个人就只有羡慕讨好，再也不会嫉妒怨恨了。
　　人就是这么复杂现实。
　　到了二房院门，守门的婆子也恭喜了叶雅茗，并道：“姑娘，大太太和四太太都在二太太院子里呢。二太太交代了，让您回来时先过去一趟。”
　　叶雅茗只得转道去了尹氏院子。
　　一进去，她就被恭维话给淹没了。
　　陶氏还好，保持着大太太的矜持和摇摇欲坠的高冷人设。毕竟她原来对叶雅茗不满，现在转变太快怕被人嘲讽。
　　关氏知道婆婆对叶雅茗不喜，便是有心跟叶雅茗交好也不敢多说什么。
　　相比之下，章氏就十分夸张了，把叶雅茗恨不得夸到天上去：“……先前我就跟你四叔夸过你能干，没想到这么能干，连朝廷看重的茶都能制出来，让朝廷派三品官员来跟咱们家谈买卖，这份殊荣有几个商贾能有？所以听到赐婚圣旨时，我一点儿也不意外。像你这么能干聪明的女孩子，被陆世子爱慕求娶，不是应该的吗？”
　　又道：“我回去就跟睿儿、萱儿、宁儿说，他们是沾了三姐姐的光了。他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叶嘉睿三兄妹想是得了章氏的叮嘱，听到自己的名字，就围上来叽叽喳喳地道：“三姐姐，你好能干，我娘说我们要好好念书，要跟你一样聪明。”
　　“三姐姐，你好漂亮啊，我要是能长得跟你一样漂亮就好了。”这是三兄妹中唯一一个女孩儿叶雅萱说的。
　　最小的叶嘉宁，叶雅茗穿来时他才半岁，还是个被奶娘抱在怀里动不动哇哇大哭的小婴儿，现在已能满地跑着淘气了。
　　他睁着黑黑地大眼睛，嗦着食指，似乎在努力地回想着母亲教给他的话，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他转过头去朝章氏唤了一声：“娘……”看样子都快急哭了。
　　陶氏见状，嗤笑一声，嘲讽章氏道：“四弟妹你这是何必呢？看宁儿为难上了吧？茗儿最是重情义不过了，便是宁儿他们不说好听的，她该提携照顾也照样提携照顾，真不必如此。”
　　章氏被小儿子这拖后腿的行为弄得十分尴尬，红着脸正想跟叶雅茗解释两句，就被叶雅茗摆手止住了。
　　叶雅茗一把将叶嘉宁拎上来抱进怀里，捏捏他胖乎乎的小脸蛋，对章氏道：“我知道四婶一向是喜欢我的。我平时忙，没时间跟弟弟妹妹们玩，但能照应的地方我一定照应，咱们是一家人嘛。”
　　说着，她又朝叶嘉睿和叶嘉萱道：“四姐姐和五姐姐每日叫厨房做的点心你们爱吃吗？你们时常去找她们玩呐，她们肯定很喜欢你们的。”
　　据她所知，章氏对三个孩子的管教还是挺严的，三个孩子都很乖巧懂事，不是熊孩子。
　　叶雅玉这段时间在叶雅音的影响下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但仍然有些社恐。人类幼崽跟猫猫都是一样可爱的动物，相信多跟三个孩子接触，叶雅玉会更开朗些。
　　章氏看得出叶雅茗的善意，顿时很是高兴，当即表示会常让三个小家伙去找叶雅音和叶雅玉玩。
　　陶氏不甘寂寞地插了一句嘴：“茗儿，你跟陆世子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叶雅茗看了她一眼，道：“子默说等朝廷买黑茶的事谈妥之后再来跟祖父商议日期。”
　　陶氏脸上的笑容不变，眼里却闪过一抹失望。
　　(


第二百五十六章 议价
　　尹氏和章氏却很惊喜。
　　“真的吗？那看来好日子是快了。”章氏道。
　　尹氏惊喜过后就是不舍：“那你成亲后是不是要住到京城去了？”
　　陶氏顿时精神一振。
　　如果叶雅茗去了京城，接着又生孩子，是不是就鞭长莫及，再也没时间精力管叶家生意上的事了？她两年三年不管不要紧，要是十年八年的不管，再如何也不能让她再做家主了吧？到时候没准这家主还是她家老爷和儿子的。
　　叶雅茗道：“子默还要去边关，我也不可能丢下家里的事不管。等他去了边关，我就回临安来。不过到时候就不住家里了，子默在府衙边有一套宅子，他让我住在那里。”
　　这一下尹氏是真的欢喜了。
　　女儿出嫁后不会远离，就住在离家里不远的地方。如果愿意，她午饭、晚饭在家里吃都没问题。这跟没嫁出去也差不多了。
　　另外，叶雅茗才从山上下来不到半日，大家还接了个旨，结果陆观弈就抽空跟她说了这些，连婚后如何安排都商议好了，可见对她十分看重。
　　看来，叶雅茗的婚期是近在咫尺了。
　　陶氏不合时宜地又插了一句嘴：“你回临安来，你公公婆婆同意吗？”
　　原先她以为叶雅茗是子虚乌有的，根本没把叶雅茗的未婚夫往陆观弈身上想，所以陆家的情况她没打听过。京城的风起云涌，也不是她一个外地内宅女人能知晓的。
　　叶雅茗道：“我没婆婆，公公常年驻守边关。子默是嫡长子，成亲后如何安排，住在哪里，都由我们自己决定。只要子默没意见，我就是住在家里也没关系。”
　　看陶氏吃瘪，章氏不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陶氏这人，本来因为叶雅茗嫁入权贵之家来讨好的，结果又因为心里的不甘句句话带刺。章氏觉得，陶氏真是越来越蠢了。
　　章氏对尹氏道：“我真是替茗儿高兴。二嫂，茗儿真有福气，嫁了这么一个好人家。”
　　……
　　有了叶雅茗的洗脑，又给死了最低价钱，第二日的谈判，叶崇明顶住了陈震从各个方面的威逼利诱与压力。
　　但最后，陈震抛出了“皇商”这个诱惑：“你三孙女虽然被赐了婚，但身份地位还是低了，以后到了京城，那些贵妇贵女没准会欺负你孙女。你难道不想抬高门楣？”
　　“在下不才，还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如果你们在黑茶价钱上再有诚意些，我会上书提议，把你们纳入‘皇商’之中。叶老太爷，这是荫泽后代的大事，可不是几十万两银子能买到的，你可别犯糊涂。”
　　要不是叶雅茗给叶崇明分析过，叶崇明这会儿绝对顶不住了。
　　人老成精，演技叶崇明也是有的。
　　他先是露出惊喜、渴望的表情，旋即垮下了脸，苦着一张老脸叹息疲乏：“皇商，是多少商贾的梦想。如果叶家能成为皇商，我死了到了地下，也有脸见列祖列宗了。”
　　他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可我不能为了这个虚名，就把子孙往绝路上逼。我给您的就是成本价。要是再往下降，年年赔钱，而且一赔就是几万两。再厚的家底也折腾不了几年。到时候人都活不下去了，还要这虚名有什么用？我不想被子孙唾骂。”
　　说着他还反将了陈震一军：“历朝历代的皇上都英明，大晋国富民强，我想朝廷也不差这几文钱的差价吧？几文钱的差价对朝廷来说不值一提，对于我们叶家却是攸关生死。陈大人您鸿略大才，想来也不会做杀鸡取卵之事吧？”
　　陈震拿叶崇明没辙了，不由看向坐在叶崇明身后的叶雅茗。
　　他能来跟叶家谈这笔买卖，自然是查过叶家的。
　　实际上，在陆观弈拿出黑茶，品尝过这黑茶的味道，并看到大金的高层官员和贵族对这茶惊为天人，爱不释手，一直追问如何才能买到这茶时，他们就决定用这茶来作为大晋和大金交易的主要出口产品了。
　　当即他们就派了人来查叶家。
　　这一查，他们都被惊着了。
　　叶家竟然把下任家主由嫡长子换成了三孙女，龙井、黑茶、桂茶花、茉莉花茶，甚至最近出的令人惊艳的铁观音，以及《茶经》、《茶席》，最近在京城风靡的《茶艺》、《茶道》这些书，竟然都出自叶雅茗这位小姑娘之手。而这小姑娘之所以有这样的本事，据说是在梦中得了神仙点化。
　　自从叶雅茗被神仙点化后，叶家不光推出了许多名茶，让龙井成为了贡茶，还四处扩张，在徽州和闽州买了大量的茶山。
　　要不是查到最后这一点，知道叶家有能力给朝廷每年提供几十万斤的黑茶。不管黑茶的味道再好，陈震也不可能跑到这里来谈价钱，还让皇上给叶雅茗与陆观弈赐婚。
　　而知道这些时，他万分感慨，觉得陆观弈这小子不愧是跟在太子殿下身边长大的，眼光就是毒辣。
　　陆观弈一到临安就发现了叶雅茗这颗被蒙尘的明珠，还迅速将她扒拉到自己怀里，让她成为了自己的未婚妻。
　　茶可是厚利之物，也是朝廷税务收入的重器，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都至关重要。
　　叶雅茗有这样厉害的制茶本事，妙手巧施，就能让一文不名的树叶变成人人争相购买的饮品，制出来的黑茶甚至能关乎边境的安宁，又岂是京城那些后宅的世家女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