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门世家 (坐酌泠泠水)

　　那头户部官员陈震见叶雅茗接了圣旨，笑呵呵地道：“听说，那黑茶是叶三姑娘制的？”
　　“回陈大人，黑茶是我跟我爹一起研制的。”叶雅茗回道。
　　不是她一定要把功劳送给叶鸿盛，而是从利益上考虑。
　　如果黑茶是她一个人研制的，现在她成了陆家媳妇，没准荣誉就跟叶家无关了，到时候朝廷随便封陆观弈一个名头，就算是奖励她了，那她可亏大了。
　　在外人看来，夫妻一体，夫荣则妻贵。可一向独立自主的叶雅茗怎么愿意把功劳归于陆观弈，以后将她的一生荣辱维系在这个男人身上她？
　　说黑茶是她跟叶鸿盛一起研制的，那朝廷是怎么都绕不开叶家。到时候朝廷为了安抚叶家，就得给叶家个皇商的名头。
　　皇商跟一般的商贾可不一样。以后她在京城出去应酬，别人就不会因她出身商贾而轻视和奚落她。
　　陈震听她这么说，眼眸里闪过一抹失望。
　　他转过头去，对叶崇明道：“行吧。今日车马劳顿，大家都歇息半日。明日叶老太爷到驿站来，咱们谈一谈黑茶之事。”
　　“多谢陈大人。明日老朽一定上门叨扰。”叶崇明忙道。
　　陈震等人便告辞离开。陆观弈却留了下来。
　　赐婚一事让大家十分震惊，本来有许多话要问，可见陆观弈一副要有事要跟叶崇明说的样子，大家只得跟他打了声招呼，便在叶崇明的示意下先离开了。
　　前院只剩了叶崇明、叶雅茗和陆观弈及他们的下人。
　　三人一起进了叶崇明的书房里坐下。
　　叶雅茗这才得了机会端详陆观弈。
　　如果说，两年前的陆观弈虽然举止老成，在外貌上却还带了一点点少年的稚气。那么现在的陆观弈，就完完全全是个成熟青年了。
　　白皙的皮肤变成了小麦色，脸庞削瘦了一点，五官变得更立体了。他原来的个子就不矮，现在又高了几分，目测有一米八几快一米九了。原先还有些单薄的身材，现在已变得十分结实。夏天的衣衫单薄，他举手抬足间似乎都能看到胳膊上的肌肉块。
　　他的嗓音，相比起原先少年时的清朗，也变得越发雄浑低沉了。
　　叶雅茗打量着陆观弈，陆观弈貌似恪守礼节，没直接看向叶雅茗，但余光里也有看她。
　　在叶雅茗眼里，陆观弈的变化很大，而她自己在陆观弈眼里又何尝不是如此？
　　刚穿越时，叶雅茗还顾忌着原主的人设与行为习惯，气质、言行和衣着打扮朝原主靠拢，慢慢地她就放开了，做回了自己，再加上她有意锻炼身体，原主那点柔弱气质一扫而空。
　　现在的叶雅茗明艳、大气、自信、洒脱。她的行事作风与气度，倒与身居高处、自幼受庞、嫁了恣意狂放的樊郁后越发自信从容的裕宁长公主竟然有几分相像。
　　叶雅茗率先开了口：“黑茶之事如何？朝廷是个什么态度？”
　　陆观弈凝了凝神，道：“大金皇帝很喜欢，想要大量购买。不知咱们每年能提供多少黑茶。如果供应的量大，朝廷会有嘉奖。”
　　叶崇明听到会有嘉奖，顿时满脸期待。如果朝廷能封叶家一个皇商之名，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叶家都跟朝廷做买卖了，这皇商之名没跑了吧？
　　叶雅茗想了想自己了解到的大金的人口及经济情况，道：“徽州、闽州的茶生长起来，我们每年能稳定提供二十万斤。也就是说，想要这个产量，必须从后年算起。”
　　饶是叶崇明已知道黑茶是老叶老梗制成，照叶雅茗从徽州和闽州回来后说的茶山的面积，他心里大致估算了一下产量。可听到叶雅茗报的数字，他仍大吃一惊。
　　“茗儿，这数字报得是不是高了点？万一咱们交不出这么多茶，那岂不是要被治罪？不如报低一点，有多余的咱们在这里也可以卖。”
　　“这就是比较低的数字了。”叶雅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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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我们成亲吧
　　“而且，我现在又不是向朝廷上报，而是给子默交个底。”
　　她以前是叫陆观弈为“陆公子”的。男女有别，古人恪守礼节，两人身份地位也悬殊，她就一直这么疏离地叫着。
　　后来定亲匆忙，定完亲陆观弈就走了，她也没机会纠结称呼的问题。
　　现在皇上都赐婚了，这个婚无论如何都得结。况且叶崇明的教诲犹在耳边，叶雅茗也愿意为婚后的和睦生活努力一把，便将称呼改了改。
　　陆观弈听到叶雅茗叫他“子默”，很显然十分高兴。
　　他朝叶雅茗灿然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对，有我把关呢。”
　　叶雅茗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以前的陆观弈多稳重自持的一个人啊，平时也不苟言笑。这会儿怎么看陆观弈有点傻乎乎的，跟齐霁竟然有得一拼。
　　难道去徽州朝夕相处几个月，自己还看错了人不成？
　　叶雅茗定了定神，继续道：“茶叶产量会受气温和降雨量的影响，也是要看天吃饭的。二十万斤是没有太大气候影响的产量。那子默你看怎么报才合适？”
　　这就是内部有人的好处了。
　　朝廷既要看产量来给嘉奖，那自然是报得越高越好；但报得太高了又有风险。
　　到底取得什么样的一个值，就得像陆观弈这样对两边都门儿清的人来做决定。
　　“可以有一个大概的数，比如十五万到二十五万之间。”陆观弈道。
　　“可以吗？”
　　“可以。”
　　“那就这么报。”叶雅茗点头。
　　叶崇明自然没有异议。
　　“那价钱呢？”他现在关心的是这个。
　　陆观弈看了叶雅茗一眼：“你原来不是跟我说直接从临安购买的话，四百五十文吗？我当时就跟朝廷说了，朝廷觉得这价钱能接受。”
　　“不过……”他摇摇头，“陈大人是个极厉害的人物，朝廷许多大宗物品采购都是他着手，他压价是极厉害的。明日谈成什么价，就看你们的了。”
　　叶雅茗微微一笑：“成。”
　　上辈子在谈判桌上，她就没怎么吃过亏。倒是她的对手从谈判桌下来，大多脸色灰败，再不愿意跟她交锋。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叶崇明顶不住。
　　她这么个小姑娘，在不知内情的外人看来，是小辈，还是女的，不顶事。冒然上前，会让人觉得受到轻慢，也觉得叶家没规矩。
　　所以这谈判，还是得以叶崇明这个家主为主。
　　陆观弈之所以能留下来跟叶家人透露点内情，还是陈震看在宣武侯在政变中立了大功，又手握兵权，陆观弈还前途无量的份上。要知道以前卫国公世子史昆蹶过陈震的面子，让他差点没保住乌纱帽。
　　陆观弈做事十分知道分寸，留下来跟叶家祖孙匆匆交了个底，就告辞离开了。
　　“茗儿你替我送送子默。”叶崇明十分善解人意地道，要给未婚夫妻俩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叶雅茗便去送陆观弈。
　　“等明儿个把黑茶的买卖谈下来，我便打算过来商议成亲之事。”陆观弈看向叶雅茗，“我叫人看了几个日子，最近的两个，一个是十月初九，一个是十二月初六。我这次跟着陈大人他们回京，将此事交差，可以歇息到过年。你看咱们十月初九成亲如何？”
　　“啊？成亲？”
　　饶是叶雅茗知道她跟陆观弈结婚很可能就在不久，还是被这个具体的日期给惊到了。
　　没办法，现代人都恐婚，更不用说到了这古代了。
　　虽说史氏的父兄被斩首，做皇后的姐姐被废打入冷宫，娘家被抄，史家男丁也被斩首，女眷被发卖，但史氏作为出嫁女并没有被波及，只是因为史家跟陆忠勇的恩怨才被休，至少她的人身安全是有保障的。
　　陆忠勇当年虽被逼婚才娶的史氏，原配妻子还被史家所杀，但好歹夫妻一场，史氏还给他生了个儿子，他也没有做绝，史氏的嫁妆悉数都让她带走。
　　卫国公府当年权倾朝野，史氏嫁妆之丰厚可想而知。如果她想，留在京城享受富贵也不难。
　　但作为谋反的罪臣之女，再留在京城岂不碍了皇上之眼？没准哪天被暗杀了都不一定，更不用说史家这些年也得罪了不少人。即便现在只剩了女眷，也担心有人拿她们来泄愤。
　　所以史氏麻溜地回了老家，又四处托人把史家被卖出去的女眷买回来，打算跟她们一起在老家夹着尾巴度过余生。
　　因此叶雅茗跟陆观弈成亲后不用再看婆婆的脸色，她一嫁进去就是世子夫人，直接掌家。
　　陆忠勇一直在边关；史氏留下的小陆观弈两岁的儿子陆观宇，就算对父兄不满，也只能暗暗戳戳地搞点小动作，不敢正大光明跟叶雅茗作对。
　　但叶雅茗对于成亲还是有些抗拒。
　　可再抗拒，理智还在，自然知道缩头伸头都是一刀的道理。
　　她道：“那就十月初九吧。”早死早超生吧。
　　陆观弈大喜，又露出一口大白牙：“太好了，我这就叫人马上做准备。”
　　此时已是七月中旬，离十月初九也就只有三个月不到的时间了。
　　叶雅茗之所以答应得那么痛快，那是因为她要说的重点在后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