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卑躬屈膝,任由江嘤嘤低眸蹙眉扫视着,这过程有些久但是她却不敢直起身子来,心里十分屈辱。
心里忍不住想着,即便是嫁给二皇子了又如何,一个自幼失恃的嫡女,自小混得比庶女都卑贱。如今陛下看重太子,太子又与二殿下不和,谁知道这如今是皇子妃,以后又会是什么。
但是她不敢表露出来,如今是她处于下势,江嘤嘤若是想随时可以想出法子惩治她。这件事她甚至不敢和父兄夫婿说,江家如今对江嘤嘤态度可不一样了,她也不是从前那个江嘤嘤了。
江嘤嘤抬眼看她一眼,眸中露出了然的神色,语调悠长的哦了一声,有些玩味的道:“原来是你啊。”
文中路人甲角色,名曰“元雅容旧时故交”,后来就再也没有在文里再出现了。
扶姞敏锐的从皇子妃语气里听出了些危险的味道,她看了眼娄毓,深觉佩服,竟然能在谋害过皇子妃后还能再活生生舞到皇子妃面前来。
娄毓拿不清楚江嘤嘤的态度,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当时江嘤嘤被她推下去羞辱后的那个眼神,江嘤嘤一定会报复她的,一定会的。
当日有多嚣张,此刻娄毓就有多憋屈惶恐,不能告诉父兄只能先将这件事稳住,她间江嘤嘤就说了这一句,还是忍不住道:“都是她们,都是她们怂恿的,我不是故意的……是她们,她们想害你……”
她现在也开始怨怪了,若是当日不是因为那几人怂恿,她又怎么会有这样的胆量敢动手。
咔嚓一声,江嘤嘤掰折了一根柳枝,在指尖缠了两圈,又随手松开。
柳枝掉在了地上,和参差的草色混在了一起。
江嘤嘤向侧边看了一眼,只看到恭敬垂首候在旁边的扶姞,顿时有些意兴阑珊。
到底还是用着不太顺手,若是青芜在这里,只要自己嘱咐一句,她便能利索的将这聒噪之人带到偏僻处,然后直接推下湖去。再继续无辜的模样,站在岸边喊着有人落水了。
扶姞就不行,她当不了刀,顶多只能挡挡刀。
江嘤嘤也不想自己动手,就看了她一眼,语气悠悠道:“你走吧,既然知错了那就过几日送一份认罪书负荆请罪送来本妃府上,包括当日参与的人名字全都书写一份。”
正好认认人。
娄毓脸色就变了,揣测这江嘤嘤的用意,只觉得她是想等她认罪书写下后然后将事情闹出去,她当然不肯。
现在周围并无旁人,她可以低声诚恳的认错,但是若是要她留下证据那是万万不可的。况且还要她写出另外几人的名字,只怕她放过自己了,另外几人也不会放过自己。
“我、我都已经道歉了,皇子妃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竟是有些凄厉的控诉,声音也硬气了起来。
“也罢这认罪书你既不愿写也罢,想来你那另外几个故友是愿意写的。”
“当日的事,也不是不能作罢,端就看你们谁更诚恳些了。”
江嘤嘤低眉理了理臂弯的披帛,冲她弯唇笑笑。
那抹鹅黄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娄毓眼前。
娄毓只觉背后一阵寒凉。
等到走远了,扶姞忍不住问道:“皇子妃当真要放过她们不成?”
想一想也觉得不可能,但是她又觉得皇子妃不可能在这些人身上浪费什么时间。
江嘤嘤看了她一眼,道:“当然不是,等她将认罪书叫过来,你便送去官府便是。”
扶姞:“……”
***
宽敞华丽的马车悠然在府邸前停下。
等江嘤嘤回去的时候,就见二门处春嬷嬷匆匆的在门边等着,见到主子回来,赶紧便迎了上来。
“皇子妃,殿下今日午时便回来了。”春嬷嬷赶紧道,“您去东宫怎么不和殿下说一声,殿下回来寻您的时候扑了个空,便又会前院去了,心情甚是不好的样子。”
江嘤嘤就听得她在耳边絮絮叨叨说着殿下今日心情如何不好,听说今日都未曾用午膳,眉心不由微皱。
春嬷嬷生怕主子将自己作死,赶紧想着法子劝道:“您既然回来了,不如将膳房备着的热汤菜给殿下送过去。殿下向来宠您,即便是这次再生气,也不会将您怎么样的。”
马车从宫里出来就已经时候不早了,这会儿斜辉洒隔着青灰的砖墙洒在小径上,江嘤嘤瞧了眼春嬷嬷,道:“既然知道我回来了,还不去和殿下说。”
然后就径自抬步往正院而去,一点也没将春嬷嬷说的话放在心上。
春嬷嬷想起今日见到殿下面沉如水的样子还觉得心里怵得慌,哪敢这样和殿下通禀,况如今天下也找不到自家主子这样的主母了。她看着主子半点未停的步子,在原地踱了踱脚,还是跟了上去。
既然主子都不愿意去哄殿下,她这个做下人的还是别蹚这趟浑水了。
江嘤嘤径自回了院子,青芜就赶紧迎了上了,看了眼扶姞十分顺从的侍立在一边。
“备水,我要沐浴!”
祖宗要沐浴,青芜赶紧恭敬应是,赶紧就下去了。
耳房雾气蒸腾,屏风两侧立着几个云纹青玉宫灯,烛火明暗不定映着屏风后那道倩影。
扶姞跪坐在池子后的蒲团上,给作精捏着额角。十指白皙纤长,动作不轻不重,甚至舒缓。
青芜拖着主子手臂,一点点抹着香膏小心揉搓着,一边问着力道是否合适。
旁边的兽耳鎏金香炉里燃着袅袅的安神香,悠远清雅。
院中传来些动静,婢女们行礼问安声穿过正堂传了过来,青芜耳朵动了动,瞧了眼主子试探道:“皇子妃,殿下似乎来了,可要奴去解释一番?”
前日东宫的请帖下来的时候,殿下不欲皇子妃去,结果皇子妃当日敷衍过去了,转头趁着殿下不在便去了。
青芜跟着主子来了府邸后,还是头一次见到殿下脸色那般漆黑,竟是一句未言语便转身走了。
还是主子厉害,都这会了还是这样悠然模样。
江嘤嘤依旧闭着眸子,理所当然道:“他既然生气了,便让他在外边多等一会儿,消消气便是。”
不过就是去了趟东宫,竟然就叫他气了这样久,嘤嘤才不要理他。
多等一会儿?扶姞几乎有些绷不住脸色,十分想让殿下来看看这作精真实的嘴脸。但是现在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着伺候作精。
这天气转凉后,天黑的也快,很快婢女就将廊下的风灯一盏盏点亮了。天边暮色微暗,零散的出现了几个微暗的星星。
李燃抿着唇紧绷着下颌负手站在廊下,高悬的灯烛光亮将那颀长的身影不断拉长,然后随着风转着灯盏在门阶前旋转着。
曹栾恭敬的垂首侍立在一旁,殿下一直让人注意着动静,皇子妃一回来殿下便知道了。绷着脸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当即就往后院这边来了。
这事属实不怪殿下,涉及到东宫的事,殿下难免要慎之又慎。皇子妃去了东宫就罢了,回来也不寻殿下,殿下心情本就不好,难免要更不高兴。
这天色一暗风也就更大了些,将庭院里的落叶都卷了起来。
曹栾瞧瞧的觑着殿下,明明还气着,要做什么直接进去不就成了,作甚还要在外等着,风还这样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殿下才是做错事的那一个。
但是李燃就是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他知晓嘤嘤在沐浴,就让人搬个椅子坐在廊下等着。
他就想看看,嘤嘤什么时候过来看他一眼。
结果婢女进进出出,提着热水的,还有拿蜜饯糖水的,就是没见江嘤嘤出来。
皇子妃可真会享受,曹栾端着拂尘在殿下身后站得笔直,时不时视线瞥过婢女端进去的东西,揣测着皇子妃什么时候才能好,殿下什么时候才能不惯着这个作精。
终于,天色就要彻底暗下来了,李燃终于坐不住了,起了身大步到门外,沉声道:“嘤嘤?”
扶姞出来了,看了殿下一眼,躬身十分艰难道:“皇子妃说她心情不好,让殿下莫要扰……扰她。”
殿下素来是最是手段狠戾,怎么就不对那作精狠一次,如今都被人踩在头顶上了。
李燃脸色顿时漆黑,让人都退下,便进了房间。
看着被用力关上的花折门,扶姞简直喜极而泣,以后总算不用受那作精磋磨了。
没人知道那作精有多难伺候,茶烫了一分不成冷了一分也不成,放久了味道不对便要换新的,就连早上梳头都不能掉头发丝。
这祖宗也不知前些年是怎么活的,也就青芜那样的狗腿子能忍受得住她那样的脾气了。
耳房早就没人了,李燃绕过寝房屏风就看见软塌上十分不规矩的躺着的人,少女披着寝衣枕在婢女的腿上,青丝湿漉漉的。
青芜正给皇子妃擦着头发,房间突然就只剩下她一个婢子了,接着二殿下就这样沉着脸色进来了,她简直怕得头皮都要炸开了,恨不得立即起身就走。但是手里还攥着帕子,掌心里的发丝湿湿凉凉的,她想走都走不掉。
皇子妃还捧着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仿佛没看见殿下来了一般。
青芜手有点抖:“婢子参、参见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