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便是子嗣之事,一开始李燃以为嘤嘤不愿意有孕是因为大业未成,有了孩子也并非好事,倒是多了个受罪之人。后来在一处久了,他也自然知道,嘤嘤就是单纯怕疼。
自古孕育子嗣对女子来说便是九死一生之事,但就李燃所知,父皇当年的后宫便有不少女子是死于生产之事,虽然中间有被后宫其他妃嫔设计陷害之事,但本身这也是件极其危险之事。
若是真因此有什么风险,李燃承受不起。
他本身对子嗣一事也并非多重视,无非就是死后有人继承衣钵。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继承的,他本身所求便是建立功业,大业已成,已是大幸,何必再求其他。
所以,他可以和以前那样用药。
江嘤嘤杏眸瞬间瞪大,看着他潋滟的漆眸,愣住了。
其实,好像并没有什么惊讶的。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从一开始,他便不需要嘤嘤付出什么。
本身嘤嘤是被他拖入局中的,这本身就是他亏欠她的。所以所有危险之事,他皆可一力承担。哪怕,她如果一开始心上无他,李燃也并非不能接受,本就是被赐婚一个素不相识之人,她若有不愿意,也定然是他不够好。
在从前为难之际,他尚且可以用自己的命去护佑她周全,如今正是安定时候,他又怎么能为了这点小事,让她为难呢?
有片微凉落下,在她唇上轻轻辗转,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
从眉心到锁骨,在她眼角辗转。
江嘤嘤抱住他的脖颈,窗外起了风,梧桐树叶扫着窗棱,夹杂着细细的春雨,没入泥土之中。
云霄雨散,江嘤嘤有些昏昏沉沉,却模模糊糊记起了什么,拉着他的衣角问:“朝中怎么办?”
李燃让她安心睡,垂眸白皙修长的手,给她掖好了被角。
***
次日,李燃上朝过后果然有不少人提及选秀之事,中宫一直无子嗣,朝臣最关心的还是立储之事。本来若是换一个人坐上这个位置,定然要有不少人动心思,想将自家女儿送入后宫,然而如今这个位置上的人是李燃。
京中有些眼色的都知道天子还是皇子时候便有惧内的“美名”,也都知道那位中宫皇后只是看着人畜无害,实则最是凶残。便是有想靠女眷关系给家族增添荣誉的,也纷纷只想着从家族中旁支挑些女子,舍不得让亲女儿进宫。
一开始进言的老臣已经做好天子震怒的准备了,谁都知道若是天子想求子嗣,想扩充后宫早就扩充了,哪里等得到他们进言。
然而,天子却并非他们所想的那样大怒然后禁止再提此事,只是把太史令叫了出来,语气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温和从容的有些可怕了。
“太史令前些日子便上了奏章,公孙爱卿,这些日子你夜观天象看到了什么便直说吧。”
公孙仪顶着百官能杀死人的视线,手持朝笏,有些颤颤巍巍的从队伍中走了出来,顶着压力,十分艰难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忽悠人的话,接着直达重点:“根据这几日所观,陛下若有子嗣,必然是凶险至极,对我朝国运不利啊,日后必定为祸江山,搅和得天下不宁。但是若能放弃子嗣一事,从旁支中另择一位,必然是万世开明的圣君。”
那一瞬间,公孙仪只觉得周围头像他的视线更多了几分锐利,若是眼神能杀人的话,他应该早被千刀万剐凌迟而死了。
他手脚都有些发软,感觉自己是不是要命不久矣。
不用别人说,此刻他都感觉自己是那个妖言惑众的妖道。但事实上他才是那个背锅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呀。
“简直荒唐!”
果然有老臣听不下去了,手持板笏站了出来,白胡子一大把被气的直抖,脸都气得铁青,看向还在一边瑟瑟发抖的公孙仪,“满嘴胡言!陛下贤明仁德,若有子嗣,必然也是万世开明的仁君。便是不幸妖魔之心降世,由诸多学士悉心教导,亦是能教好的,怎可能会有为祸江山之道理?”
然而,李燃却颔首道:“陈大人说的有理,只是这命数之事还是要随缘,是以不必苛求。”
接着便轻飘飘的略过了此事,只是经此一事,却叫其他本来不满李燃继位从而蠢蠢欲动的藩王们突然间变得安分无比,个个开始严加管教自己的子嗣,再送折子进京的时候,言辞间也变得乖巧不已。
李燃想不到无心之心竟然还有这种效果,颇感意外了一番,当然他并无任何表示,也没有要过继子嗣之意,就这样将还有他心的藩王们吊着。
朝堂里外上下都迎来了久违的和谐。
***
江温檀成婚后,也常有和母亲进宫来看望江嘤嘤的,她其实是有些不自在的,但是父亲和她夫婿家男客也不能进后宫,若要维系和江嘤嘤的感情,还得由她来。
面对陛下不愿意要子嗣一事,江温檀面对这个继姐还有些为她可怜心疼,然而江嘤嘤却浑身也看不出有什么可怜之处,她靠在美人榻上长着水果,一副怡然其乐的样子。
继夫人也没想到每次申请进宫,这个被他们刻意忽略的江峙文先妻留下的子嗣,还能在腾达之后人就愿意面见他们。她是有些害臊的,江嘤嘤从前在家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她心中是最清楚的。
江峙文却始是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仍然想着这个近些年变得忤逆的女儿,什么时候才能懂一些事情,知道母族才是她最坚强的护盾。
他仍旧留在户部,然而户部却来了些新的人,这些人只听于陛下。
江峙文感觉自己遭受到了背叛,从前先帝在时,他为了这些权势在太子面前献殷勤,结果没有献成功,陛下又将他和二殿下绑到了一条船上,好不容易才拿回来户部特权,没想到二殿下这才一登基,便翻脸不认人了。
然而他却什么话也不敢讲,只敢怂恿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进宫让长女和陛下吹吹枕边风。
这到底都是白搭,江嘤嘤对他爱理不理的,送的信也只是粗略看看,便扔掉了。
后来见江峙文不肯死心,还想为江家其他旁支子嗣谋求个一官半职,江嘤嘤有些不耐烦了,她每次让继夫人和江温檀进宫来也只是单纯的想看看戏,听听宫外发生的事。
鉴于继夫人一直帮江峙文传话,江嘤嘤不耐烦了,干脆将信当者继夫人的面收好,在继夫人面带期翼的看向她的时候,江嘤嘤微微一笑,声音又甜又动听,然而却宛如恶魔低语:“母亲回去告诉父亲吧,不用再传信进来了,我一定将此信顺利转达到李燃手里。”
继夫人眼皮一跳,慌忙摇头,摆手道:“别别别!”
这种徇私枉法的信件往陛下面前送,这丫头当真心狠手辣。
果然经此一次,继夫人便好些时候没有再进宫了。倒是江温檀,倒是偶尔会进来给江嘤嘤请个安问个好,没事联络联络感情。
***
江嘤嘤白日里在宫廊下逗着鹦鹉,想到了好久没见到江瑞了。
那是元雅容离宫,江嘤嘤就站在城墙上远远的瞧着,依稀瞧着她一袭素衣裹身,从容的上了马车。
而远远的,好像有几道身影在偷偷观看着。
元雅容身为女主,在京中的追求者众多,本来她做了太子妃之后,多数人便已经死了心思,只敢远观不敢近看了。
然而李恒的死,无疑又给他们点燃了一线希望。
那是城墙上风有些大,江嘤嘤站在那里瞧着,好像依稀看见了那几道模糊的身影中有一道分外熟悉,应该是江瑞。
江瑞一直是被江峙文当成接班人培养的,江嘤嘤闲着没事,便在一次江温檀进宫后问起了江瑞的去向。
江温檀没想到江嘤嘤还能记得江瑞,语气还挺好的样子,她仅仅记得从前是江瑞最是看不上江嘤嘤,对她最是刻薄,后来待江嘤嘤便得厉害了,又极为恐惧她,在她面前各种献着殷勤。
虽不知这两人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江温檀还是老实回答:“三堂兄他似乎是托人找关系,自请调任了,上个月刚离的京。”
江嘤嘤顿了一下,面上浮现了意外又了然的神色:“他是去云州了?”
江温檀惊讶她是怎么知道的,然后点头道:“正是。”
果然,舔狗还是舔狗,果然改得了一时,待日子安稳些,又会一招打回到原形。
江嘤嘤觉得有意思,一边用竹筒倒了豆子喂鸟,一边忍不住笑。
她一猜便知,跟着跑去云州的,绝不只是江瑞一人。
女主往后的日子,应该不会孤单。
李恒死的时候,被冠上了弑父杀君的罪名,剥夺了太子之位。李燃还好心的给他了一个封号,元雅容为信王遗孀,至于原本东宫的妃嫔,也被遣散回去了,便是各自婚嫁,也不会有人能说什么。
李恒若泉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被活过来。
作者有话说:
后面应该还有一章就是番外了,本来写之前想的结局就是两个一起死了,现代HE。当时脑补了战殒版的李燃和嘤嘤,还挺快乐的,后来由于看到很多人雷这个,遂决定按照大家喜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