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嘤嘤看到是陈太医,神色一瞬间就安稳了下来,迂尊降贵的将手腕伸了出来,微微叹息道:“前日宫外的大夫道,孩子尚不足月,脉象微弱,加上我身子虚弱,还要好好调养一番。如今正好让太医瞧瞧,若是可以,也正好开几副药,免得等出了京,变再难有这样好的大夫了。”
若是来的是周太医,那就是宫外大夫医术不佳,误诊了,她也是空欢喜了一场。人长一张嘴,乐意说什么是什么。
陈太医很快就明了她的意思,装作上前把脉的样子,然后恭敬的向陛下禀报:“安王妃身孕尚浅,加上身体有些虚弱,确实要好好将养将养。”
皇帝颔首,让陈太医赶紧再处理一下安王妃脖颈上的伤。
陈太医应着是,一边利落的上药。江嘤嘤昂着脖子,任由太医缠上一层轻薄的白纱布。她是不慎划到的,伤处并不深,只是颈间皮肤过于细嫩,那轻轻一划很快就变成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但实际上半天才渗出来一两颗血珠。
陈太医还没走,李燃就匆匆赶了过来,一眼就看到石桌上放着的东西,以及旁边端坐在石凳上,脖颈间裹着一圈白色东西的江嘤嘤。
“父皇!”李燃快步走了过去,神色难看至极,“父皇支开儿臣,这是何意?”
他顾不得问安,看到一旁的嘤嘤眼圈通红,顿时看向太医:“嘤嘤这是怎么了?”
陈太医赶忙道:“王妃脖颈间受了些皮外伤,已经处置妥当了,还请殿下莫要忧心。”
他看着焦急的殿下,又看了看仿佛受了天大委屈般的王妃,有些不知道王妃今日演的最初,有没有和殿下通过气。
思索再三,他决定闭嘴。
皇帝看着擅闯进来的李燃,眉心一瞬间便皱了起来:“不是叫你去大营巡视,慌慌张张进宫成何体统?”
“若是儿臣,今日不进宫,不知道还能否再见到儿臣的王妃。”李燃确定嘤嘤没事,这才放了下心来。
这边江嘤嘤已经抱着李燃胳膊不撒手了,看得皇帝脑壳抽抽直通,他长舒了口气,抬手按了按额角,劝告自己看在安王妃有孕在身的份上,不去计较。
“安王妃有孕在身,朕又岂会动她?”皇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也莫要防备着朕,你是朕的儿子,朕也是盼望着你好的。稚子何辜,朕即便是再歹毒,还不至于戕害自己的儿孙。”
李燃愣了一下,藏在袖子下的手腕就被嘤嘤掐了掐,当即明了是嘤嘤编的。他眼皮忍不住直跳,垂眸看了眼埋首在他臂弯间的嘤嘤,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重新抬首皇帝,这回语气倒恭敬不少了:“父皇说的是。”
皇帝本还想开口将人再多留一年,然而看到不欲多留的两人,终于将话咽了回去。
罢了,其实江嘤嘤说的也没有错,若是她留在京中养胎,各种阴谋阳谋侵袭之下,也不比这山高水远的路途来得安全。
当即挥了挥手,让两人离开了。
第146章
安王府的马车队离京的时候,宫中响起了皇后薨逝的丧钟声,一层层声响在京城的上空回荡着。
江嘤嘤乘着宽敞的马车,抬起素手开了车窗的纱帘。车窗外草色青青,连绵不断的绿色山野映入眼帘,空气都宜人的紧。
李燃端然坐在她的对侧,着着素白的衣袍,倒着茶水。
连绵的春雨落尽之后,就到了初夏时节,如今这时候乡野间细碎的暖风最是宜人。
从京城出来之后,安王府浩浩荡荡的车队就向云州的方向而去。
然而李燃和江嘤嘤却不在车队中,而是换了个方向,掉头往西北而去。
梁宴至在的时候与宣平公主的恩爱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在西北之地供奉着梁晏至雕像的地方,身侧也会有一个公主的雕像。
曾经李环还玩笑般与她道:“听说活人供奉香火是要折寿的,也说不准哪日就灵验了。”
百姓们也不知道这些,时间久了,都以为梁晏至和公主都是天上的神仙。纷纷香火供奉,祈求平安。
江嘤嘤当时让她不要胡说,可是书里的李环,确实死的惨烈。
一路上走走停停,马车驶了三个月才到达西北。樊城虽是边地,但是却也繁华得紧,街边大大小小的商铺琳琅满目。
如今这个时节京中应该是快接近夏末了,但是此地还如夏初一般,繁花盛放,街边女子鬓发间皆带着颜色鲜艳的花。
城中道路狭窄,马车进去多有不便。一行人在驿站落下脚后,江嘤嘤和李燃便牵了马去城中走走,邹临武炎几人,皆陪同在侧。
然后走着走着就变成了江嘤嘤坐在马上,李燃在前面牵着马。
邹临脸色漆黑的看着王妃趾高气扬的让乌暨一会儿去买这个,一会儿去买那个。偏偏殿下还一副不值钱的样子,十分纵容。
结果就是他和武炎跟在后面提着东西。
这样一行人走在街头,简直不要太醒目。
几人是秘密来的樊城,用的是编造的身份。但是李燃在到樊城之后,就先一步给将军府传了准确的消息。
其实在李燃离京之前,就已经通过李环与将军府有所往来。
将军府的驻军皆是梁晏至的旧部,当年皇帝除去梁晏至的时候,想安排新的人来接管这边的兵力。但是派出去好几个部将,不是管不住人,就是吃了败仗灰头土脸的回了京,最终能侥幸留下的那几个人,在这城中也没有什么话语权。
后来时间一久,皇帝也无心再派人过去了。
李燃没有什么顾及,等江嘤嘤玩够了,就带人光明正大的进了将军府。
将军府如今主事的人是当年梁晏至一力提拔上来的部将窦双,对梁晏至忠心耿耿,这么多年来将军府上也一直供奉着梁大将军的灵位。
窦双虽表面上屈服于皇帝,然而私下却与梁家军其他旧部一起,时常和宣平长公主,暗中有书信往来。知道梁大将军死的冤屈,心中恨不得食皇帝之肉,啖皇帝之骨。
李燃一来,窦双就十分恭敬的将人迎了进府,让人备了最好的院子将人留在了府中。接管梁晏至旧部之事,进行的十分顺利。
时间并不紧迫,一行人就在樊城多留了些时日。樊城民风开放,如今又正是骑马的好时节。
窦双的几个儿子,最大的那两个在前些年成婚的,两个嫂子年纪和江嘤嘤相仿。
江嘤嘤住在将军府的这些时日,常常会和两人一起骑马踏青,或是一起去林中狩猎。
即便是出了京城,在这样颠簸流离的路上,江嘤嘤娇奢淫逸的性子也很难更改。好在,她几乎将所有东西都带了出来,基本能满足她平素的需求。
晨间阳光正好,府上的男丁早已经离了府,和李燃一起去了营中。
樊城虽然天高皇帝远,但是当年皇帝没有少在这里安插眼线,就是为了防止哪日这里再出一个梁晏至。所以李燃接管这里的兵马的时候,还是要备着几分耳目的,这就导致进展缓慢着来。
而江嘤嘤自然是不需要操心这些的,昨日和窦家的两个嫂嫂约好了一起出门踏青。
扶姞如今是跟在王妃身边的唯一一个婢女,要操心的事情就更多了,好在她是从宫中出来的,即便是一个人料理这些杂事也料理的十分妥当。
因为要不能暴露来处,他们一行人穿的都是樊城当地的衣裳。
江嘤嘤换了一些朱砂色的漂亮骑装,梳着和当地女子一样的发髻,瞬间就看不出来来处了。
窦家的其他人是不知道江嘤嘤。一行人的身份的,以免人多嘴杂泄露出去,窦家的两个嫂嫂也仅仅以为江嘤嘤是南方哪个世家的女儿,对其分外热情,几人在城中玩的倒也快乐。
短暂的在樊城停留了些时日后,京中李环就递过来了消息,陛下身子已经是大不好了,到了这样的时候不仅不招太医近身,反倒是频繁召见道士。
暮色笼罩天际,小院中灯火明亮。
江嘤嘤着着白色亵衣,垂着腿坐在床沿前,赤着的脚在床前晃呀晃。
李燃与她说起李环传来的消息的时候,神色并没有什么波澜。若是说儿时对皇帝尚且有几分真切的孺慕之情,随着长大便早已经消散不知凡几了。
江嘤嘤从李燃手里接过信,借着明亮的灯珠仔细的瞧着,发现李环果然懂她的心思,将皇帝这些时日的凄惨,写的十分分明。
李环道,陛下找道士并不是为了炼丹,而是梦见贵妃弃他而去,下辈子也不要他了。所以就找了道士来,想要跟贵妃许下三世姻缘。
可惜钦天监真正有本事的神官都不敢许诺这些事,真正来替皇帝“结缘”的都是些神棍。
江嘤嘤几乎可以想到,李环在写下这些字的时候,应该是笑的前仰后合,眼角都能沁出眼泪的。
她也忍不住笑得在床上滚了个来回,然后又看到李环写的陛下时日无多,又感觉自己这样幸灾乐祸太过缺德,赶紧又做好了。
李燃看着她毫无睡意的样子,从她手中将信件抽走,一边无奈道:“好了,姑母传信来是让我们动作快些。明日解决掉樊城之事,后日咱们便要快马加鞭去云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