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这位陈婶子说完,又有两三个或是正直,或是与肖老太太一家有旧怨的婆婆和婶子们开口说要一起去。
其他人则相互对视了一眼,捕鱼船回来什么时候都可以看,但肖老太太的热闹却不是时时能看的,于是也兴冲冲地跟过去。
所以等余婶子收到消息,带着唐大伯和自己的三个儿子,以及村长等人过来的时候,唐家门口已经闹开了。
唐迟迟是早有准备。
她先是找了个地方将便宜爹放下,然后就指使着双胞胎弟妹哭。而她自己则去拍门,一边假哭一边喊着她爹病得厉害,就要死了云云,还有他们一家四口没吃的没喝的,连衣裳也没得穿,总而言之要多可怜就多可怜。
哭着哭着,她的眼泪就真的出来了。
……
肖老太太正带着两个儿媳妇和孙女们在屋里做鞋。
他们家和村子里的其他人家不一样,因为唐老爷子年轻时候死在了海上,而肖老太太娘家又是种田出身的缘故。
辛苦拉扯大三儿一女的肖老太太打从心眼里排斥大海。
所以唐大鱼和唐三鱼都被她教着安安分分地在村子里种地,即使是跟人出海,也只敢在近海转悠。唯一的女儿唐小花更是嫁回了娘家在的那条村,以后都不用担惊受怕,娶的两个儿媳妇更不是附近渔村的。
在家家户户都出海的村子里,就他们家执着地种地。
几个孩子里面,只有二儿子唐二鱼,继承了祖上流传的血脉,不耐烦种地,反而向往起一望无际的大海。
长久下来,就一点都不讨肖老太太喜欢了。昨天刚把二儿子一家扫地出门,肖老太太今天一早就特地去城里割了一块肉。
“开门……”
“……救命……钱……”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到了屋内,引得年纪不大的两个孙女东张西望,就是两个儿媳妇仔细听过之后,也抬起了头来。
只有耳朵不太灵了的肖老太太无动于衷,不过在看到儿媳妇和孙女的动作之后,她老人家挑眉骂道:“都干什么呢。”
“一个个的张大了嘴巴尽会吃,喊你们干点活就在那儿偷懒,光吃不动,牵头牛来都比你们强。”
“桂花你转悠什么呢?”
“你那屁股底下有钉子不成?你今天要是没做出一双鞋,晚饭就不用吃了,给家里省些粮食。”肖老太太骂完了小孙女还不算,指着两个儿媳妇和大孙女道:“还有你们,一个个的光吃不做,干脆都别吃了!”
这话一出,两个儿媳妇和大孙女都低下头去。
只有三房的大女儿,也是肖老太太的小孙女唐桂花小声地辩解道:“不是的,奶,我是听到了外头有动静,好像,好像是迟迟的声音。”
肖老太太把手上的鞋底一摔,伸手就要去打她,“你骗人也不找个像样的借口,唐迟迟那丫头就是个傻子,除了会喊爹娘,也就饿了才会说话。她早就跟她那个死鬼爹,还有两个拖油瓶一起滚出去了。”
“哪儿来的声音?”
“你要是再偷懒,我就打……”
“肖大花——”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声厉喝,顿时就让肖老太太住了手。
“肖大花,你给我滚出来!”
肖老太太原本就有些生气,如今更是怒气冲冲,她站了起来在衣裳上擦了擦手,“好啊,从来就只有我肖大花骂人的,这是哪儿来的丧门星,居然在我家门口骂人。”
“看我不出去撕了她的嘴!”
结果门一开,她还没张口呢,顿时就噎住了。
原来门外七八个汉子、还有十几位年纪不一的妇人们团团围住了唐家,都对她怒目而视呢。而门口还躺着一个人,有三个孩子围在那儿哭。
肖老太太刚想骂是哪儿来的丧门星,生孩子没屁/眼的烂货在别人家前面哭,这不是招晦气嘛,但定睛一看,那三个孩子里面有自己昨天刚赶出去的双胞胎孙子孙女。她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那地上躺着的,是二鱼?
他死了?!
第5章
肖老太太虽然把二儿子一家扫地出门,但没想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现在看到二儿子躺在地上不知死活,心里就有些慌。
“二鱼?”
“是你吗二鱼?”
陈婶子看到肖老太太这样子,心中一阵解气,心想该,这会儿知道害怕了,那怎么昨天就把生病的儿子扫地出门了呢?
就没见过哪个做娘的会这么狠心的。
“肖大花,你儿子病得厉害,迟迟她们几个是来向你讨银子给唐二鱼看病的,还有啊你只给分了家的儿子一袋豆子的事情,现在全村都知道了。”
“村长他们,就是来找你的。”
陈婶子看着肖大花,脸上都带出幸灾乐祸的笑来,“你赶紧地把该分的分齐,不然有你的苦头吃!”
肖老太太听闻儿子没死,顿时一喜,但后面听到说要拿银子拿粮食,还要把家再重新分一分,马上就跳了起来。
“放屁!”
“我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娶了媳妇,还养着他那三个拖油瓶。他多孝敬我怎么了?这么大个人了,有手有脚,竟还贪我的棺材钱。”
“还有那粮食是我和他大哥、三弟起早贪黑、辛辛苦苦种的,能给他一袋子都是看在他死去的爹的份上。”
“想要更多的,没门!”
唐迟迟知道自己是时候出场了,于是拿出了毕生的演技,趴在便宜爹的身上哭道:“爹,你怎么了爹,你是不是难受啊,你是不是要死了?你死了我和弟弟妹妹怎么办啊,肯定也是没过多久就饿死、冷死或者是上吊死了!”
“爹,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啊。”
“奶不给你钱治病,她要害死你,她不肯给我们粮食,她要饿死我们,她还抢走了我们的衣裳被子,想要我们被冻死。”
“姐姐——哇——”
“爹——”
双胞胎被吓得哇哇大哭。
唐迟迟动作一顿,然后回想着原身的记忆不管不顾地继续哭道:“爹,你快醒醒啊,你虽然不会种地,可是你会打渔啊。每次出海,爹你都能打回来大鱼,大鱼被奶拿去卖钱买田买地,还给小姑做嫁妆。”
“平时家里吃的鱼,都是爹你打的,屋子也是爹你得的赏钱建起来的。家里的地都是爹你挣钱买的,爹你现在一病,这些都不作数了啊。”
“没有爹,他们早就饿死了!”
肖老太太脸色涨红,冲过去想打死这个不孝的孙女。早知道这丫头是个反骨的,那天她就应该把二鱼手上的神鱼鱼卵抢下来。拿去卖了还能给家里再添两亩地呢,结果治好了这个死丫头,她就带着人来堵门了!
但她的打算没有奏效。
因为余大婶早就带着村里几个热心的大婶等在一边了,一看到肖老太太想往一家四口那边走,就紧紧地把她抓住。有两个之前就和肖老太太吵过架的妇人,这时候甚至还狠狠地掐着她的肉,脚下也不停地往她的脚上踩。
肖老太太脚上的布鞋,很快就脏得不能看了。
余大婶不仅拦住了人,还冲着村长道:“村长,肖大花坏了村里的规矩,没经过村里的同意就分了家,什么都没给唐二鱼一家不说,还不给钱让儿子治病。”
“她这是想要杀人啊!”
“要是以后有人有样学样,家家户户都这么分,那谁来照顾村子里的孤寡,以后出了海又有谁敢拼命。”
“这规矩可不能坏。”
“是啊是啊。”
围在唐家门口的男女老少们纷纷开口,以大海为生的渔民们,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样。祖祖辈辈就在海上闯荡的他们,比其他人更明白团结一心的道理,不然一个浪头打来,你也躲他也躲,那谁来带着大伙闯出去?
又或者是遇到了杀人如麻的海盗,你不冲我不冲,那不就死一块了吗?
所以在大海之上,所有人都要齐心协力,若是有谁死了,那村子里和大家就要照顾他一家老小,养大他的孩子。
如此,大家才会心齐。
这规矩推广开来,就是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是三代同堂,父子兄弟都在一艘船上。并且村子里如果有哪一家要分家,得得到村长和两位村老的同意,由他们主持,尽量的分得公平公正,避免家一分,就有兄弟被饿死。
唐家这个分法,显然是不行的。
所以村长邹大船是脸色铁青,硬邦邦的开口道:“你们家的分家,不作数,没有这样分家的道理。”
“赶紧的,让他们搬回去!”
唐迟迟:“……”
这可不行啊,她奶不是省油的灯,若是搬回去了那别的不说,门一关,她和双胞胎弟妹以后就有数不尽的苦头吃。尤其是原身已经十五岁了,以前没人上门提亲那是因为原身是个傻子,但现在唐迟迟她不傻啊。
要是被她奶许了个不三不四的人家,她到哪儿哭去?
于是唐迟迟赶在肖老太太开口之前,哭着大声说道:“不行,我们不要回去,在家里奶天天打我们,还不给饭吃。”
“村长,就让我们分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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