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数老师这回彻底无语,抚了抚额,重新问道:“老师换个问法,逸飞脚踏两只船?”
我坚决摇头,这个问题好回答。
“要不就是你们都喜欢他。”他不再多问直接下定论,把我一番打量,又换了副慈眉善目的长辈样,循循善诱道,“辛苦你了,孩子!给老师再说点你觉得好说的吧。”
我想他大概是比较过我和莫莉雯的差距后,对样样不如人的我产生了怜悯之心。太难得了,记得自打初三开始,我从数学老师那里得到只有永远无法突破班里平均分的考卷。
伸起两个指头,我唯唯诺诺地开口:“老师,既然我那么可怜,你可不可以期末考试的时候多给我二十分的同情分?”
高数老师支在扶手上扶额的手倏地出溜下来,带歪了肩膀。他立刻虚咳几声,端正坐态,严肃道:“我还没追究你逃课的责任,你就先对我提出无理要求。”
我吓得又开始屁股生刺,一根神经绷得紧紧的,只敢盯着他脑门看。看出我的紧张,他放低了音量,带着商量的口气说:
“老师总是护短的,如果从今天起你不再缺我的课,我免费函授你套牢男人的方法。”
“函授?不能面授吗?”我好奇地问。
就像我正中他下怀一样,高数老师高深一笑:“如果你能一个不落,发动全中文系的学生来上今后的每节高数课,我就改面授。”他又故作思考着喃喃道,“好像明天上午第一节就是你们中文系的课。”
好吧,老师,我以前已经玩不过数学系的唐逸飞了,怎么可能逃得过你的陷阱,更何况你还是他师兄!
“老师,我还是选择函授,以后再也不逃你的课了。”
“这样啊!”他似乎很为难地拉长尾音,“这方面的资料老师还在收集整理,你先自己摸索着吧。老师现在要先去收集老师的女朋友,然后好好地整理整理她了,走了,BYE!”
说着他站起来潇洒转身,背对我挥了挥手,径直出了门。
什么跟什么嘛!难道我陶心馨生来就是被学数学的人戏弄的命吗?
空空的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呆坐着,凝视着昨晚睡过的那件卧房的门,我发觉自己又要开始胡思乱想,忙掏出手机想玩游戏分散注意力,却看见条苏涣淇的新短信。
“心馨,看来我注定永远都等不到你。”
心一沉,我立即按下他的号码,手机那头还没接通,我又点了挂机键。还是回他短信吧,可打出几个字,看看又觉得不合适,删掉再打还不合适,反复数次,手机屏幕上仍是一片空白。就如此刻我的大脑一样,好像明明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却找不到一个起始的字。
“馨心,你有事?”
我猛然抬头,不知何时唐逸飞已经从房间出来坐到我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探究地看着我。
我慌忙摇头,把手机收回口袋里。他关切地问我,饿了没,我摇头。他又问我吓到了吧,我还摇头。他接着问我累不累,我只会摇头。
最后,他俊脸含笑,索性直接拉我起身进厨房,拿下门后的围裙挂到脖子上,吩咐道:
“心馨,你看看冰箱里有什么菜,我给你做饭。”
我想也没想直接走近他,踮起脚尖,伸手换到他后脖颈,想取下围裙。感觉到他炙热的注视,我这才注意到我们的距离不过鼻尖碰鼻尖。透过镜片,他的黑眸里隐约能看到我自己,带着闪耀的光芒,让我挪不开眼。
他突然凑近我,温热的唇轻啄了下我的唇,然后笑意融融地看着呆若木鸡的我,举起双手覆在我的手上,帮我把围裙取下来,又帮我穿好。
在替我把围裙带栓到腰后时,他的胸膛几乎贴着我的脸,仿佛能听得到他有力的心跳声,我觉得自己像只雏鸟似的被他护在温暖的怀抱里。令人安心的感觉让我想永远被他这样爱护着,便不自觉地陷入其中。
“心馨,你想做什么?”
唐逸飞的声音瞬间敲醒恍惚的我,见他正嘴角噙笑地盯着我看,我顿时只觉脸颊发烫,慌忙地摆手道:“我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做!”
他笑容更深,做了那个久违的动作,像安抚宠物一样用他的大手扫扫我头顶的发,俯下身温柔地说:“我只是想问问,你想做什么菜?”
我恍然大悟,尴尬地笑着蹭到冰箱前,试图用打开的冰箱门挡住出丑的自己,像鸵鸟一样弓着背,几乎都要把头伸进冰箱里了。凉气拂面渗透皮肤,这在稍稍缓和了我荡漾的情绪,一样一样报告完冰箱里的蔬菜,我问:
“你想吃什么?”
“青椒土豆丝吧。”唐逸飞随口答道。
从冰箱里探出头,我自豪地说,“我最拿手的就是这道菜了,我妈的评价是:陶心馨,你炒的青椒土豆丝可比你自己可口多了!”
他玩味一笑,沉声说:“那好,我尝尝到底是这道菜比较可口,还是你比较可口。”
我眼睛陡然瞪大,缩回冰箱,与安倍凉透的情绪再次澎湃。唐逸飞,坏孩子!
初夏午后,清爽的阵风吹进厨房,我站在流理台边切着土豆丝,实在无暇享受惬意暖风,只隐隐觉得半边身子僵硬得厉害。努力让自己专注在手里危险的菜刀上,可我仍能感觉到灶台旁守着火上米粥的唐逸飞,不时投来的粲然目光。感觉双耳隐隐发热,我忙故作镇定地没话找话,
“高二暑假,我妈逼着我整整做了两个月的饭。她说我要啥没啥,怕以后嫁出去被退货,只有学好厨艺,无论如何先把男人的胃征服。我一开始死活不愿学,难道男人都是用胃来爱人的吗?后来,我妈说了一句话,我就被彻底说服了。”停下动作,我看向唐逸飞,笑问:
“你猜她说的什么?”
他凝神不语,似乎真的在思考,片刻后眉眼带笑,摇了摇头。
板直腰杆,我偏昂起头,骄傲地说:“我妈她说,陶心馨,你只有做饭的时候最像个淑女。”
不是玩笑,可唐逸飞却乐出了声,笑着上下不住审视我。
“呃,你别笑啊!”我急呼,放下菜刀,用手背理了理额前刘海,辩解道,“我妈说了,只要我不没脑子地张嘴说话,不毛手毛脚乱动,远远地看,还挺漂亮,挺招人爱的。你别不信,苏涣淇还向我表……”
捂嘴噤声,我咬舌了断余生的心都有了,才说自己没脑子还真立刻用事实证明。不敢再看对面的男孩,我慌乱地转回流理台,继续佯装无事地切土豆。一刀下得比一刀狠,砧板都“咚咚”地抗议起来,我还心里默念着,切你口无遮拦,切你脑子长包。
“心馨,对不起。”
连切菜声都盖不住的声音,仍直穿透进耳朵,每一个字都叩击上我的心。抬起头,我不高兴地瘪嘴,蹦豆子般说:
“我,要,罚,你!”
“好。”他干脆道。
“我要罚你再不许跟我说这三个字。”
“好!”唐逸飞不假思索地应下,走过来,拿起我沾满水渍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上,眼神坚毅,信誓旦旦,“这辈子都不说。”
我冲他勾勾手指,引他靠近,他听话照做,又尊我命令闭上双眼。盯着一张写满笑意,英俊的脸庞,我一口气沉至丹田,早已攥紧的拳头毫不犹豫地顶上他的胃。
唐逸飞吃痛地捂着肚子后退两步,紧抿着薄唇,眉头都快拧出水来,眼里全是不解之情。
吹吹拳头,我帅气地撩拨头发,正言道:“从医院回来后,我陶心馨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只有打你一拳,我才能解气!”
说完,我当即萎靡,打回原形,讨好地挽起他的胳膊,怯懦安抚,“我这辈子也就打你这么一拳,咱们算扯平了,好不好。”
唐逸飞扭着脸苦笑,顺势带我入怀。他的下巴顶在我的头顶,他的双手牢牢把我包围,他的低吟在耳边响起:
“心馨,我明白,我的胃也有感情。”
最难吃的午餐
莫莉雯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我和唐逸飞刚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短暂的休息让她的脸色略有好转,不再苍白地可怕,却依旧憔悴无光。
眼睛扫过桌面,她身体只微微一滞,又加快脚步走向门口,几分仓惶地说:“我先回学校了。”
“吃完饭再走,我们送你回去。”唐逸飞开口挽留,拉开桌边的椅子,“莉雯,过来吧。”
莫莉雯怔忪片刻,还是像个乖巧的孩子般听话地走回来坐下,低着头,双手交握放置腿上。
留下她身旁的位置,我走到桌子对面准备帮她盛饭,唐逸飞却直接来到我身边,拉出椅子,强硬地把我按坐在上去,又在我身旁坐下,拿起瓷碗为我们服务。
气氛陡然变得压抑,我又不知该说什么打破局促。对面的莫莉雯始终深埋着头,长发盖住她大半姣好面容,四周仿佛竖起道无形的围墙,固执地隔离疏远我们。
身旁的唐逸飞似乎也并不在意,表情平静地像这只是普通的朋友聚会,可却在不断地往我们碗里夹菜,自己连一口都没有吃。我探寻地看他,他只浅笑着说不饿。
我这个人就是不能激,一激就会变得不管不顾。辛苦做出来的满桌子菜,一个只看不吃,一个连看都不看,某股无名之火瞬间噌噌窜起来。我撂下碗筷,拍桌子站起来,冲唐逸飞高声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