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中冰冷肃杀，带着浓浓的恨意，完全不似一个八岁的小儿，哪怕听到他们的喊声，依然用力地一挥手。
“杀！——”
这一声令下，周围的箭雨如蝗，铺天盖地地射往中庭，张鹤龄和张延龄兄弟所带的几十个护卫，本想冲进李梦阳的房间躲避，可没等他们靠近，被乱箭射中，横七竖八地倒在了门口，血流一地。
李梦阳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都察院转眼变成修罗场一般，任是他胆大，这会儿也不禁冷汗涔涔而下，后怕不已。
“我姐姐是皇后……你们怎么敢……怎么敢……”张鹤龄身中了数箭，尚未气绝，还挣扎着朝李梦阳伸出手，“姐姐一定会替我报仇的……”
“你就做梦去吧！”朱厚照已经从楼上下来，黎清带人打扫现场，将那些还没断气的护卫拖出去，他便走到了张鹤龄面前，毫不客气地说道：“母后深明大义，得知你们兄弟仗势欺人，已经答应我大义灭亲，与张家恩断义绝，还报仇，你老老实实下地府去赎罪吧！”
“不会的……不会的……姐姐……”
张鹤龄闻言瞪大了眼，呕出一口血来，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至死，他都不肯相信，他的皇后姐姐会放弃他们不管，会与张家恩断义绝，让他的亲外甥来大义灭亲。
可他已经没有机会去当面问姐姐，只能带着无尽的怨恨和不甘而死。
“什么？！”张皇后手一抖，摔碎了刚刚斟好茶的茶碗，难以置信地望着安绵，“你说太子殿下带人去都察院，当场射杀了两位国舅，还将张家人都抓入了诏狱？！这……这怎么可能？”
安绵浑身发抖，颤栗地跪在地上，她同样也想不通，太子殿下素来对皇后孝顺有加，对张家人也十分亲近，甚至张鹤龄的两个儿子也曾入选伴读，还是今年因为杨慎进宫才把他们挤了出去。
可就算如此，也不至于反目成仇，不光杀了两位国舅，还牵连到张家满门。
安绵亦是出身张家，虽然如今已除了奴籍，成为女官，但家人与张家亲族亦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一旦张氏被族诛，她家也逃不出几个去。
“回禀娘娘，此事千真万确，都察院现场有数十人亲眼所见。国舅本是去找李梦阳算账，不料李梦阳拿出尚方宝剑，国舅一时冲动，要带人打杀李梦阳，太子殿下说他们无视尚方宝剑，在都察院行凶，视同谋逆，便……便当场下令，格杀勿论……”
“寿宁侯和建昌伯两位国舅，当场被乱箭所杀……”
“二弟三弟啊……”张皇后闻言，只觉胸口一阵闷痛，连带着头晕目眩，两耳旁嗡嗡作响，终于无法再支撑下去，当场晕死过去。
“娘娘！太医！”安绵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大叫道：“快去请太医！快啊！”
等坤宁宫请太医的消息传到乾清宫，嬴政叹了口气，说道：“皇后心痛家人妄为，忧虑成疾，就好生在坤宁宫养病吧。至于张家人……”
他微微眯起眼来，说道：“短短三年内经手的传奉官就有二百余人，再如此下去，朕的朝廷，岂不成了张家的朝廷？这等胆大包天的人家，不抄了，还留着过年吗？”
【我发现，政哥自从抄家发财之后，就找到了正确的生财之道！】
【哈哈哈哈，你说的对！抄贪官的家，收上来的民脂民膏拿去修水利修路，也是极好的。】
【那可都是百姓的血汗钱啊，难道不该归还给百姓吗？】
【说得容易，那些被张家人害过的苦主有申请赔偿的还好说，那些无主的和其他贪官送的礼，怎么还？】
【弹幕秀智商，大家就别在这里吵了，吵了有用吗？】
【就是，看个直播还要当理中客，安静地看着政哥怎么惩治贪官不爽吗？】
【给小太子打call！太子殿下太帅了！】
嬴政没留着张家兄弟过年，连张皇后的生日千秋节都以皇后有恙从简办理。
这一波被清理掉的传奉官，让那些曾经给李广和张家送过礼的官员们都惴惴不安，得知李梦阳列出了一张长达十几尺的名单上报，简直连杀了他的心都有，哪里还敢再大张旗鼓地给张皇后送礼贺寿。
张皇后一早醒来，就看到嬴政带着朱厚照父子两人在她的床头守候，她先是一惊，继而想到前几日自己的家人被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她也因“病”被禁足坤宁宫，不由悲从心起。
“皇上是来废了臣妾的吗？”
“母后，”朱厚照扑到床头，抱着她的手臂说道：“两个舅舅行事不当，不光侵占民田商铺，还夺□□女，蓄养私兵，上次都敢借着酒醉之际坐父皇的龙椅，如今都敢在都察院行凶杀人，无视父皇所赐的尚方宝剑，这等大逆不道之举，根本不值得母后为他们伤心难过啊！”
张皇后泣不成声：“可他们是我的弟弟，我们张家……张家的香火……”
嬴政轻哼了一声，说道：“张家若是不绝后，你儿子就要被他们害得绝后，你难道为了弟弟，连儿子都不管了吗？”
张皇后一惊，抬头望向朱厚照，“什么？”
朱厚照点点头，说道：“舅舅他们的确害过我，母后，他们哄你吃的那些补药，说是催生保胎，可对身体并无益处，才会导致弟弟和妹妹先天不足，早早夭折。”
张皇后难以置信地摇头：“怎么会这样……我们是一家人，他们是我的亲弟弟啊！”
嬴政叹道：“他们被权势蒙了眼，只看到仗着你的宠爱可以横行无忌，想让你多生子女稳固地位，又怎么会管那些药对你有没有好处呢？梓童，朕看在你的面上，对他们一再容忍，不想却养大了他们的心，以至于有今日下场。你若怨，便怨朕吧，是朕命李梦阳严查张家，与太子无关。”
朱厚照没想到父皇替自己把责任都揽了过去，当下便急了。
“母后，父皇也是担心你怪罪儿臣，才这么说的。其实今天父皇特地命人给你做了长寿面，带儿臣来给母后庆生，就是希望母后不要为张家那些大逆不道的人伤了自己的身子……”
张皇后怔怔地看着他，又抬头看了眼感觉无比陌生的“丈夫”，艰难地扯动嘴角，挤出个无比勉强的笑容。
“好，那就让母后尝尝今日的长寿面吧……”
她还记得，当初刚进宫时，她在给还是太子的弘治帝亲手所做的“长寿面”，告诉他这是寻常百姓家中，过生日时给予的祝福，就是要做出一根不断的长寿面，面汤中还卧着个荷包蛋，要人一口气吃下去，寓意长长久久，圆圆满满。
前些日子，她还在想着，皇帝忙于政务疏忽了她，到生日时，她一定要皇帝好生补偿。
可没想到，生日的长寿面吃到了，可她身后的张家人，却已被满门下狱，成年男子抄斩，女子和老幼皆被流放，哪里还有什么圆圆满满。
然而儿子殷切的眼神，和皇帝陌生的表情，都让她明白，此时此刻，这碗长寿面，代表着他们依然愿保留给她的体面，所谓一家人，一生一世一双人，根本与她的家人无关。
醇厚的面汤和筋道的长寿面，入口依然如同嚼蜡，张皇后甚至能尝到自己泪水的苦涩滋味。
皇帝说的不错，是她的以宠生娇和纵容包庇，才让张家兄弟养大了心。
如果从一开始，她就能够约束家人，不让他们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而恣意妄为，不因为他们犯了错去向皇帝求情包庇，不帮着他们打压报复那些弹劾他们的言官，而是让他们老老实实地做个国舅爷，一生已经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又怎么会又今日的结果？
说到底，是她养大了弟弟们的心，是她太过自以为是，以为皇帝答应一生只有她一人，儿子也成为太子，身为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护着点弟弟们，又有何不可？
结果护着护着，就将他们养得无法无天，最终落得这般下场。
嬴政看着她艰难地吃下了这碗面，满意地说道：“既然梓童的身子好些了，那就让照儿今日多陪陪你，朕让人又选了一批女官入宫，辅佐梓童治理后宫，以免累坏了身体。不知梓童可否愿意？”
张皇后苦笑了一下，点点头：“臣妾……无能，多谢陛下体谅。”
“那梓童就好生休息吧！”嬴政达到目的，也不欲多留，留下儿子替自己陪着皇后，转身便回乾清宫去召集内阁继续处理政务，原身留下这一摊子千疮百孔，他有的是要忙的事，可没时间像原身一样沉溺与什么情情爱爱之中。
张皇后目送他离开，心下酸楚，根本食不下咽，哪里有什么心思再吃面喝汤过生日，满脑子都在反复回响弘治帝刚才所说的话。
女官？说得好听，难道不是选来什么新人取代她吗？
明明当初答应过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如同寻常百姓一样，只有她一个妻子，不再选秀纳美人入宫，可如今，她的母家刚刚被抄，他就要大举更换女官，这分明就是要架空她，用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官将她取而代之。
虽然名义上，女官并非后妃，可在皇宫之中，一切不都是皇帝说了算，这女官，可以是官，也可以是妃，只要他想，又有哪个女子能够拒绝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