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不但不想让姐姐有孩子,甚至不惜让后院所有的女人都不能生育。”
年姒玉想,也就是仗着金屋娇种的离别人的院子都远。否则的话,钮祜禄氏耿氏这些人,只怕都是短命的。
这个人手段这么狠,倒像是自己有孩子才能干出来的事情。但也不是说,那些没有子嗣的女人们干不出来。
金屋娇的残株可不好找,这身份不高,手上银钱不多的,只怕也找不到这个东西。
如此一来,值得怀疑的,也就是那么几个人了。
不过,那尹氏不也曾有身孕过么?可见这金屋娇,不一定真对后院中别的女子有什么大的影响。
年羹尧说:“即便耿氏有了身孕,她那个孩子也生不下来的。金屋娇的毒,便也是她的死因。”
年姒玉后来没再过问胤禛尹氏的事。胤禛也没再说过尹氏的事。
年姒玉还以为尹氏是被处置的。如今从年羹尧这儿才知道,尹氏的死竟也跟这金屋娇的毒有关。
她轻声说:“我进宫后,翊坤宫中并无此物。外头御花园里,还有宫中,也没见到此物。这园子就更没有了。”
因为她是蹙金珠,这些乱七八糟的有毒的花她都认得,便是瞧见些不合时宜的,早就想法子叫人铲掉了,根本不会让这些东西近身。
莫说是有人故意种金屋娇,便是无意的,她也是看到就会让人铲掉的。她这眼里头,就容不得这些东西。
更不会留着这些东西祸害自己了。
年羹尧道:“你入宫前,在武昌府的那次意外,他们是不管你入宫还是不入宫,都是打定了主意让你不能生的。你受了重伤,事情成了,自然入宫后,见不到这些脏东西了。”
说起这个,年羹尧铁尺汉子,都觉心疼,“你与皇上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以你的年纪,早就该有孕了,偏偏你这儿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们目的达成,自然是不着急的。因为他们知道,你不能生。”
这该是多么残酷的斗争,才会叫他们把心思动到年家的女儿身上?
年家不吃这个亏,哪怕是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把动手的人查清楚。年家的女儿,不能这么白白的叫人给害死了。
年姒玉默然不语。这些人还真是成功了。
皇贵妃叫他们害死了,单单留下六阿哥和四格格。
原主也叫他们安排的意外马车给撞死了,要是没她来了,原主这身子骨早就被埋了。
对付年家不手软。弄了年家的两个女儿,接下来该轮到谁了呢?
首当其冲的,不就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年大将军年羹尧了么?
他们动了这么狠的手,这背后必定花了更多的心思抹平痕迹,想要查出来不容易。
但年羹尧坚信,他一定会查出来的。
不管是谁,对年家的人做了什么,他都会查清楚的。
只是这金屋娇藏在袖中,干透了的花,却叫铁尺汉子年大将军的心一阵阵的发寒。
他看着容色艳绝的幼妹,想起她在皇上跟前莞尔娇柔的模样,心里一阵阵的发涩。
喉头紧了紧,半晌后,他才道:“玉儿,这金屋娇,先帝的时候也曾用过。”
年姒玉忙问:“谁用过?”
年羹尧道:“孝懿仁皇后被用过。孝昭仁皇后被用过。”
这两位,都是年纪轻轻因病殒命了。和皇贵妃那会儿差不多。
孝懿仁皇后还曾有过一个小女儿,女儿没能养住,没能活下来。
“谁给她们用的?”年姒玉问。
年羹尧目光淡下来:“能有谁给她们用?两位皇后出身名门,那不是寻常的人能碰到的。谁敢给她们用?先帝将人护的滴水不漏。你说,谁能给她们用?”
“这事没有定论。也不会有定论。但金屋娇的毒,在禁内不是秘密。有些时候她们活着有用,有些时候,她们不在了才有用。有些时候,佟家不需要的就没用了。换了一个年岁小的在禁中,就更有用了。”
轻飘飘的几句话,道尽了宫闱秘辛。
好似他什么都没说,却什么都说了。
他知道,幼妹聪慧,她是能懂得的。
年姒玉起先还听着,听到后来,越觉不对劲。这说的是什么话?这些话,又是在隐射谁?
说先帝别有用心,利用女人?还是在提醒她要小心胤禛?
这是内涵吗?这简直是在明涵。
这是在侮辱胤禛。
年姒玉忍不了这个。
她眸中带了些怒意,不与年羹尧打这哑谜了,话里也带了些尖锐的嘲讽。
她目光锋利的盯着年羹尧,说:“二哥回京,皇上令文武百官相迎。他们跪迎你,你不敢领受。但你年大将军之威势,朝野皆知。皇上跟前,可有为此说过你什么?”
“二哥往西宁平定叛乱,皇上圣旨上说。西宁兵捷奏悉。壮业伟功,承赖圣祖在天之灵,自尔以下以至兵将,凡实心用命效力者,皆朕之恩人也。朕实在不知怎么疼你,才能够上对天地神明。尔用心爱我之处,朕皆都体会得到。”
年姒玉一字一句道,“皇上待二哥至诚,二哥却在这里同我揣测皇上的阴暗用心,觉得皇上对我和姐姐用毒,想要绝了我们的孩子,二哥的良心都让狗吃了吗?二哥如今,是狼心还是狗肺?”
小牡丹这辈子没骂过人,这会儿都用在年羹尧身上了。
“我不管先帝如何。皇上心至仁至善,绝不会行此诡计。皇上还在圣旨上说,尔之真情朕实鉴之,依我看,二哥这真情,如今怕也是没有了。”
“朕不为出色的皇帝,不能酬赏尔之待朕;尔不为超群之大臣,不能答应朕之知遇。”
年姒玉道,“皇上在奏折上写给二哥的话,二哥还记得吗?你也不想一想,没有皇上恩裳,年家何以有今日?他若是想要抑制年家,只管不用你便是,当初用你,也是惜才。可难道这大清,就找不出第二个年羹尧来了吗?难道普天之下,没有比二哥更厉害的人了?”
旁人也就罢了,听胤禛被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人这般侮辱污蔑,年姒玉心里替他委屈,替他生气。
小牡丹气的眼眶都红了。
胤禛这么好,这么喜爱她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去干那么阴毒的事情呢?
他衷心信任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背地里怀疑他呢?
莫说是胤禛,便是先帝,也是不会对自己女人动手的。
这对父子要是干出这样的事情来,那自不会有大清的太平盛世。天道不会容他们做帝王的。
这必是有人暗中陷害。竟是连先帝都编排上了。
是谁在借机表达不满?是谁想要推卸责任?是谁在翻起风浪?
年羹尧让年姒玉给骂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
他算是领教了爱新觉罗氏信中所说的,幼妹口齿伶俐,时常让人无地自容的话语了。
作者有话说:
西宁兵捷奏悉……朕皆都体会得到;尔之真情朕实鉴之;朕不为出色的皇帝……朕之知遇。——三处皆引自年羹尧奏折。
第73章 073
年羹尧是什么人?那是二十一岁就中了进士的人。
在翰林院里历经检讨、侍读学士、内阁学士熬资历熬出来的人。
他跟年希尧不一样。年希尧醉心医道琴道,喜爱数理图画。在医道方面的建树,可比他做官要好多了。
年羹尧是一心一意做官的,也是一心一意要做好官做大官的。他这样的人,在官场上浸淫数年,京中官场和地方官场上的事,他心里都是清清楚楚的。
又在西北军中待了这么些时日,苦心孤诣,才有了今日这样的功成名就。
要说这其中的艰辛,也就是他本人最为清楚了。
人都说,年大将军所向披靡,铁胆忠心,铁血汉子,忠诚于皇上的年羹尧是什么都不怕的。
其实这些人,都看错了,也说错了。
年羹尧怎么会不怕?越往上走,越是在底下夯实了自己的根基,他心里越是害怕。
否则怎会特特的嘱咐爱新觉罗氏在回京后闭门不出,尽量少会客,更不要年家的人与朝中的皇子阿哥们接触呢?
便是六阿哥,在外人眼中,他们天然是与六阿哥站在一起的,年羹尧却也不让他们真正支持六阿哥。
参与争储,这就不是鲜花着锦的事,而是烈火烹油,是没有好下场的。
查出了金屋娇的事。年羹尧原本没有想在皇上那儿。
他猜测,也就是宫里那么几位了。可想起前头先帝爷的事,他还是害怕,就忍不住往皇上那儿想了想。
这也是合情合理的。毕竟尚无证据证明究竟是哪个做的。
年家的两个女儿都不能有孕,得益的人还是很多的。
他的这个想法,其实也不必在年姒玉跟前说出来。自己心里存着也未尝不可。
可他还是想试一试。想听听幼妹是怎么想的。
结果,被劈头盖脸一顿骂。
幼妹竟能将皇上写给他的那些话一字不落的背下来,小姑娘眼睛里的光很亮,有那么一瞬间,年羹尧竟不能直视那眼中的明亮。
这是何等的信任。这是将身心都奉出去了的赤诚。